“少东家,你不会在酒里下了啥药吧?”
望着陈重曲时有露出的诡异笑容,姚子碧略显担心。
“就这几缸吧。”
半个时辰前,陈重曲带着姚子碧,以及缸子,来到酒窖内,挑选赠与尹升的陈酿。
“这几缸有何特别?”姚子碧好奇。
陈重曲抬手,比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便看向缸子,说道:“揭开封盖,舀出一壶,别装满。”
“是!”
缸子照做,装了半壶酒,便递与了陈重曲。
陈重曲接过,摇晃了几下酒壶,便将其拿于耳畔,侧耳聆听。
“少...”
“嘘!”
见姚子碧打算开腔,缸子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姚子碧只好闭嘴,默默等待。
“啪啪啪...”
很快,透过酒壶,传出了一阵并不算清晰的爆破声,且持续了片刻之久。
“嗯,我判断得没错,这缸乃好酒。”且烈性易上头!
陈重曲于心中补充一句后,便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奸笑。
“为何这般说?”姚子碧不解。
“你刚刚是不是听到一阵帕拉帕拉的声响?”陈重曲问道。
“唔..似乎是。”姚子碧想了想,点头道。
“那便是咯!”
陈重曲笑了笑,又走到另外几缸酒的前面,挑选一番后,指着其中一缸,对缸子说道:“揭开这缸,与刚刚一般,装个半壶即可。”
少顷,缸子便将第二壶酒递与了陈重曲,后者接过,依旧摇晃数下后,贴耳倾听。
“呲呲呲...”
姚子碧屏息聆听,却只听得一阵微弱的声响从壶中传来,且很快消失。
“这声儿又说明啥?”姚子碧疑惑道。
“你品,细品。”陈重曲莞尔。
“额...”
姚子碧垂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凝眉思考起来。
“啪啪啪”说明是好酒,那么,“呲呲呲”是否则意味着乃次酒?
“说明这缸酒远不及刚才那缸。”
稍许后,姚子碧抬眸看向陈重曲,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嗯,是这个意思。”
陈重曲笑着点点头,说道:“此乃听声辨酒法,主要用于判断陈酿是否保存完好。”
“原来如此...”
“刚才那缸确实乃佳酿,而这一缸,虽然不算次品,但因着保存欠佳,便已然失去了最初的醇香口感。”陈重曲解释。
“让我尝尝!”
说着,姚子碧便急吼吼地抓过两壶酒,分别拿于鼻前嗅了嗅,才逐一品味。
“嘶..好辣!”
第一壶,酒味甘冽,一喝上头。
“唔..淡了些,香味亦轻薄了些。”
第二壶,虽甘甜,但与第一壶相比,少了些味道与劲道。
若是没有第一壶珠玉在前,姚子碧兴许会觉着,这第二壶乃佳酿。
“那位尹公子的酒量如何?”陈重曲忽然问道。
“应当..不差吧。”姚子碧猜测。
二人曾一同饮过酒,但只是浅尝,并未痛饮,更未酒醉,因此,姚子碧便不敢确定。
“唔...”
陈重曲点点头,并未言语,而是再次浮现出了一抹狡诈笑容来,看得一旁的缸子一脸莫名。
少东家这是咋了?
“这两壶酒,能给我吗?”
姚子碧舔着唇,眼巴巴地瞅着陈重曲。
“嘁!”
缸子见状,一脸鄙夷,不过,姚子碧毫不理会,依旧厚着脸皮望着陈重曲,还不忘眨巴着眼睛,一脸讨好。
“好!”
陈重曲憋笑,点头答应。
“多谢少东家!”
姚子碧急忙将酒壶抱在怀里,粲然而笑。
“我怕我不答应,你的眼睛会眨坏。”
伸手摸了摸姚子碧的头,陈重曲便唤着缸子,一同抬酒,将他“特别”为尹升准备的三缸酒,抬进了马车......
“你怎会这般揣度于我?”
陈重曲挑眉,一脸不满地瞪着姚子碧。
“那你为何笑得这般奸猾?好似被那黄少东家附身一般。”姚子碧撇嘴。
“咳!我有吗?”
陈重曲摸着自己的脸,将笑意收敛。
“没有吗?”姚子碧反问。
“呵!”
陈重曲冷笑一声,看向她鼓囊囊的上衣,问道:“这两壶酒不想要了?”
“少东家器宇轩昂、一身正气、目光如炬、声如洪钟...”
“行啦!”
见姚子碧越夸越离谱,陈重曲一摆手,指着她放于怀中的酒壶,说道:“那壶佳酿,多喝易上头,切莫贪杯。”
“明白!”姚子碧立马点头。
“不过,我的酒量可好了,千杯不醉呢!”
“是吗?”陈重曲挑眉。
“是呀!”姚子碧眨眼。
“弄鬼掉猴!”
陈重曲抬手,狠狠地捏住了姚子碧的鼻子。
“哎哟哟...”
姚子碧随即发出了瓮声瓮气的痛呼。
“少东家似乎很喜欢这个小丰子。”
驾马车的缸子听闻车厢内传出的动静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是?”
看着立于跟前的三个大酒缸,尹升一头雾水,遂看向一旁的姚子碧。
“这是...”
“这是我替我们家小丰子赠你的陈酿,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尹公子笑纳。”
姚子碧刚要开口,便被陈重曲打断,并被其一把揽在怀里。
瞅了一眼陈重曲紧握姚子碧肩膀的手,尹升微微蹙眉,顿觉碍眼。
“咳!”
他收回视线,看向陈重曲,拱手道:“在下救小丰子,只是举手之劳罢矣,陈少东家太客气了。”
“应该的,毕竟,我与小丰子情同兄弟,你对我兄弟有恩,我定当牢记。”
语毕,便松开姚子碧,面向尹升,行了拜礼。(注:明朝拜礼揖礼--俯伏--以手按地--屈左右腿--叩首--起右腿--两手齐按右膝--起左腿--平身。)
姚子碧见状,亦下跪谢礼。
“额...”
见二人这般阵仗,令尹升手足无措,随即上前,再行拱手礼,“二位莫要多礼,既然大家因缘而识,以酒结友,日后,便可饮共杯中酒,续上这份情谊。”
“哈哈..尹公子说得好!”
陈重曲冁然而笑,率先起身后,便搀扶起了姚子碧。
“这三缸酒是陈少东家自个儿酿的吧?”尹升笑着问道。
“不是我独个儿酿的,而是与我家父一同酿造的,存了有好几年生了,亦是粮食酒。”陈重曲说道。
“原来..原来是陈老东家与陈少东家共同的手笔,那定是佳酿无异。”
尹升看向那三缸酒,不由兴奋地搓了搓手。
“不过,此酒甚烈,还望尹公子酌情品尝哟!”
尹升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陈重曲的眼睛,他狡黠一笑后,还是不忘提醒了一句。
“嗯嗯!我会的。”
已然被那三缸美酒吸去注意的尹升,显然没有将陈重曲的好意提醒放在心上,转身即忘。
“唔..好酒!好酒呀!”
一杯饮尽后,尹升不觉过瘾,随即又唤来幺子,拿碗过来,抱着碗大口畅饮。
“东家,美酒虽好,但切莫贪杯啊!”
幺子见状,随即提醒。
他刚刚亦喝过一杯,便知这酒甚为上头,不似一般的粮食酒,多喝不上头。
幺子的酒量自然要比尹升好上许多,且更为懂酒,因此,他才有此担心,生怕尹升喝醉。
“无妨,我的酒量尚可,况且,我们现下在府内,又不是在外面,即便喝醉了,你扶我回房,睡上一觉便是。”
尹升摆摆手,继续抱碗痛饮。
“额..好吧。”
幺子无奈,不再劝说,只好小跑至灶房,让斐娘提前熬上一碗醒酒汤来,以防万一。
现下,他与斐娘皆签下了长契,为尹升做事,而尹升待他们亦不错,除了每月一人三两银子的工钱外,还为他俩专门准备了一间小院,作为他们的小家。
小院不大,胜在独门独院,与其他下人住的院落区隔开来,隐私极佳。
一切就绪,只待东风,幺子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斐娘风风光光地娶过门。
“你刚刚瞧见咱们小姐了吗?”
斐娘一边忙活,一边询问。
“嗯,见着了,不过,那位陈少东家也在,我就没敢出去,只躲在门后偷瞄了几眼。”幺子点头。
“小姐还好吗?”斐娘关切道。
“唔..看起来不错,似乎长个头了,亦壮士了一些。”幺子回想了一下,说道。
“壮实了一些?”
听闻此话,斐娘放下了手里的动作,皱眉看向幺子,“小姐可是个姑娘家,怎能说她壮呢?”
“额..可她现下乃女扮男装呀!不说壮,难道说丰盈啊?况且,我瞧着,她似乎并未丰满,依旧是一马平川...”
幺子愈说愈小声,好似蚊蝇嗡嗡一般,不过,还是被一旁的斐娘听得一清二楚。
“说甚浑话呢!”
斐娘一叉腰,上前便揪住了幺子的耳朵,厉声喝道:“即便小姐与我们不再是主仆关系了,你亦要尊她敬她,当初,若非夫人偷偷分了部分自己的嫁妆与我们,我们定要留宿街头,当那讨乞之人。”
“是是是!我知错,知错。”
幺子赶忙点头如捣蒜,连连认错。
“哎..小姐这般,何时是个头哟!”
松开幺子的耳朵后,斐娘愁眉锁眼,唉声叹气。
“小姐女扮男装混进陈氏酒坊,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我听说...”
“听说啥?”斐娘随即问道。
“听说,咱们姚家与这陈家,似乎有什么协议。”幺子凝眉道。
“协议?”
“嗯,有一回,我听老东家无意间说出来的,好像是婚约啥的。”
“婚约?”斐娘大惊。
“砰!”
突然,主厅传来的一阵东西打碎的声音,随即将二人的注意转移。
“咋回事?”斐娘急忙问道。
“你继续忙,我去瞧瞧。”
说着,幺子便向主厅跑去。
“子碧啊..子碧...”
“你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
“我尹升哪里不好呀?你非要跟那陈重曲...”
“东家!”
幺子刚一迈入主厅,便见地上一堆瓷碗碎片,以及瘫坐在碎片旁,正发酒风的尹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