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醇厚甜润,绵延可口,回味悠长。”
等了半月之久,姚子碧与豆娘终于品尝到了这传说中的荷花蕊,纷纷赞不绝口,皆心旷神怡。
“且柔和不烈,甚为适合搭配辛辣菜品。”
豆娘点头附和,心觉,下回再吃冷淘面时,便可以此酒伴之。
“哈哈..看来,你们这些时日里又吃了不少美食进自个儿的肚皮里。”
闻言,何东家冁然而笑,随即看向二人的腰腹,眼眸别有深意。
“额...”
二人见状,急忙收腹。
“咳!”
姚子碧挠了挠脸颊,急忙转移话题,摇晃着杯中的荷花蕊,夸赞道:“不愧乃宫廷御酒,瞧这色泽,青翠微绿,澄亮透明,好喝又好看。”
“气味还好闻呢!清香怡人,芬芳扑鼻。”豆娘补充道。
“哈哈!”
何东家捋须大笑,遂唤来那名女童,将一坛封好的荷花蕊递与了姚子碧,“好酒赠酒友,你们带在路上喝吧。”
“多谢何东家。”
姚子碧笑着接过,与豆娘二人拜别何东家后,便准备去往下一程。
不过,她前脚刚跨出爱莲堂的大门,又骤然停下,“豆娘,你等我一下,我还有些话想与何东家唠唠。”
“好嘞!”
豆娘欣然点头,而后便接过了姚子碧怀中酒坛,等候一旁。
“何东家!”
“哦?姚小娘子还有何事?”何东家笑着问道。
“何东家,你真的不想再继续卖酒了吗?”姚子碧凝眉问道。
“不想了。”何东家轻轻摇头。
“可惜了,这成都府的百姓没这口福喝到何东家酿的酒。”姚子碧感叹道。
“可他们能喝到我配的药呀!”何东家立马打趣道。
“噗!”
姚子碧掩口葫芦,而后正色道:“何东家,这药呀,只能治病,不能当饭吃。”
“可这酒亦不能填饱肚屁呀!”何东家笑道。
“是不能,但酒却能暖身慰心。”
姚子碧莞尔,继续道:“酒本身无错,只是取决于喝酒之人是何种心态与处境。沉迷酗酒确实不对,可这亦非酒之过,而乃酗酒之人以酒发泄,逃避现实,将这原本无过的酒当做害人害己的利器。”
“酒,就也,所以就人性之善恶。从水从酉,酉亦声。一曰造也,吉凶所造也。人之吉凶,本与酒无干系,酒只是从旁见证罢矣!”
“唔..姚小娘子的此番话见解独到,发人深省。”
听完姚子碧对酒的一些真知灼见后,何东家捋须点头,扼腕兴嗟。
“何东家,后会有期,若下次再见,我定要带一坛姚子雪曲的改良酒与你一品。”
向何东家屈膝行礼后,姚子碧便转身离去。
“姚子雪曲的改良酒,是何酒啊?”何东家赶忙问道。
“陈氏秘方酒!”
“陈氏秘方酒?”
望着姚子碧远去的身影,何东家若有所思......
“子碧,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待姚子碧跨上马车后,豆娘便拿出一张舆图来,指着上面的线路,说道:“从成都府去往汾州有两条大路可行,一是沿金牛道,二是沿米仓道,前者弯路少一些,后者要绕一些。”
“我看看。”
姚子碧接过舆图,仔细查看一番后,便指着金牛道的线路,说道:“走这条吧,从成都府出发,途经汉洲与绵州,再经由广元府离开蜀地,去往西安府,通过府谷县,跨过黄河,进入三晋之地,而后则可直达汾州。”
“这几个地方有何特别?为何你要单独指出?”豆娘好奇道。
“嘻嘻!”
姚子碧粲然一笑,指着舆图上的“汉洲”二字,说道:“此处有一县,名绵竹,以产剑南烧春而闻名于唐朝,此酒被誉为‘大唐国酒’。据闻,其酿酒原料为糯米、大米、玉米、小麦,以及高粱等,与咱们的陈氏秘方酒甚为相似,亦是窖池发酵的传统白酒。”
“原来如此,我还从未听说过。看来,白酒在你们蜀地已然有许多年的历史了。”豆娘说道。
“是呀!只不过,在战乱时期,白酒酿造之法遭受各方非议,停滞许久。幸得一代又一代的酿酒人将此法牢记,才未曾让其湮灭于历史长河中。”
姚子碧点点头,感慨万千。
“那绵州呢?又产哪种酒?”
豆娘指着舆图上的“绵州”二字,好奇询问。
“亦是白酒,名为‘丰谷酒’,不过,在蜀地,此酒的名气相对于剑南烧春而言,稍逊一筹。不过,它的历史渊源却可追溯至东汉建南年间,闻名于刘备入蜀之时。”姚子碧介绍道。
“可有典故?”豆娘追问。
“有的。”
姚子碧点点头,说道:“《三国志》与《方舆胜览》均有记载:建安十六年,刘备入蜀,益州牧刘璋迎至绵州,二人煮酒百日论天下。刘备畅饮美酒后大赞‘富哉,今日之乐乎!’,对富乐烧坊酿制的丰谷酒称颂不已。”
“这两种酒皆乃蜀酒,且产酒地又挨得这般近,你说它们的口感会不会差别不大?”豆娘疑惑道。
“不晓得嘛!”
姚子碧摇了摇头,亦不太确定,“不过,去尝之过后,不就知晓了。”
“嗯嗯!”
豆娘点头赞同,又指着“西安府”,说道:“‘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义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你去这里,可是想品一品被那些大诗人们皆热捧过的新丰酒?”
“哈哈..被你发现了。”姚子碧大笑道。
“据闻,‘杨贵妃醉酒’便是醉倒于那新丰酒中。”豆娘又道。
“没错!正是因为此酒,杨贵妃还为李白研墨,高力士还为他脱靴呢。”姚子碧笑着说道。
“然后他便因此开罪了高力士,使得后半生一直不得志。”
豆娘撇撇嘴,拾遗补缺。
“这亦是其性格所致,诗人大多情怀浪漫,难从庙堂之事。”
姚子碧笑了笑,继续道:“除了这新丰酒,西安府临近的凤翔府,亦有凤香型白酒柳林酒闻名至今。”
“凤香型白酒?我怎没听过?”豆娘立即问道。
“这种酒其实属于复合香型大曲白酒,兼清香型与浓香型二者之优点,香与味、头与尾皆和调一致,无色透明、无悬浮物、无沉淀,蜜香秀雅。不过,我只听闻,却未曾尝过,所以,此行去往西安府,我对这两款当地名酒,皆悬悬而望矣!”姚子碧笑着说道。
“那这凤香型白酒该如何酿造呢?”豆娘又问道。
“书上曾言,此类酒以高粱为原料,以大麦与豌豆制成中温大曲或麸曲,采用续馇配料,土窖发酵。其陈酒尾净悠长,且烈性上头。”姚子碧说道。
“烈酒,我喜欢。”
豆娘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这种酒还有一大特色,便是其储存的酒器并非普通的酒罐酒缸,而乃酒海。”姚子碧又道。
“酒海?”
“此乃一种用柳条编成的大型血料纸酒篓,我只听过,但从未见过,而书上只有文字介绍,并无插图可供研究。”
语毕,姚子碧便耸了耸肩,略觉遗憾。
“无妨,去瞧过便知矣!”
豆娘解颐,收起舆图后,又道:“你刚刚说的这四种酒,我对柳林酒最感兴趣。”
“我皆感兴趣,毕竟,只是闻名却未曾见面。”姚子碧莞尔。
“对了!”
返回马车前室后,豆娘又转过头来,好奇地看向姚子碧,“你怎知这般多啊?当初在姚安那会儿,亦不见你对这各地酒品如此了解。”
“在书上看来的。”
姚子碧盈盈一笑。
“哪儿来的书?莫不是陈东家的藏书?”
豆娘笑问,眸中溢满促狭之意。
“哎呀!快出发啦,好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下一个住宿地。”姚子碧赶忙催促。
“成成成!”
豆娘笑着点头,转身便驾着赞花儿驶离成都府。
“驾!”
哒哒哒——
吃饱喝足的赞花儿,脚下生风,很快便带着二人离开了成都府,向着汉洲绵竹县风驰而去。
“离开快一月了,不晓得陈重曲他们现下如何?温德丰的生意可有愈发红火?”
推开窗户,抬眸看向天边的朝阳,姚子碧一夕千念,如潮而袭......
“阿秋!阿秋!”
一连打了两个喷嚏,遂将睡梦中的陈重曲唤醒,他揉了揉鼻子,感受着身丨下马车的颠簸晃动,这才慢慢清醒。
“又梦到子碧了...”
他靠着箱壁呆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打开窗户,朝驾马车的飞叉叉望去,“飞叉叉,快到合江县了吧?”
“快了!”
飞叉叉点头,笑着说道:“合江荔枝甜。去年那会儿,我曾去过那里,打算寻一处果园,购进一些荔枝拿回咱们宜宾县来卖。可后来呀,发现这荔枝不好存储,且运来运去的,费时费力还费银子,最后便打消了这个注意。”
“呵呵!”
陈重曲笑了笑,问道:“那你今后如何打算?继续卖梨吗?”
“不晓得嘛!”
飞叉叉摇了摇头,自嘲道:“我飞叉叉就一孤儿,哪像陈东家你,一出生便有爹有娘,还有一个大酒坊,尚未弱冠,便有一个漂亮能干的小娘子不远千里找来嫁与你,换做是我,做梦都要笑醒。若我有你陈东家一半的福气,便会好生打理自家的生意,再与自己的夫人生一堆孩子,不求富贵三代,只求平安百世。”
“呵呵...”
闻言,陈重曲又笑了笑,只是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原来,自己在旁人眼中,竟是这般幸福与幸运,奈何,自己没有珍惜。
“飞叉叉,不若,你正儿八经地干一门生意吧,我来投钱,你来打理。”
俄顷,陈重曲又看向飞叉叉,笑着建议。
“好呀!可是做啥生意呢?我飞叉叉除了卖梨、跑腿儿、寻人外,便不会其他事情,更干不来体力活。”飞叉叉随即道。
“那就开一间专门为人跑腿儿、寻人的铺子,门口再摆上一个梨摊,照样能继续卖梨。”陈重曲说道。
“这样的生意能做下去吗?”飞叉叉凝眉道。
“你现下不正做着寻人的生意吗?”陈重曲笑着反问。
“诶..对哈!”
飞叉叉立马晓悟,赶忙道:“那你可不许食言哟!待到我们找回陈夫人,你便帮我开铺子。”
“食言而肥!”
陈重曲扯着自己的脸皮,信誓旦旦。
“哈哈!”
飞叉叉仰头大笑,星驾席卷,只盼着能尽早找到姚子碧,好让陈重曲兑现诺言。
不过,这两路人马却向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