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过去……
她想装作没听到, 可又不敢。她叫走其他几侍卫,自己远远跟着戴王山。
戴王山带了五个属下,押着一个人往密狱方向走。在一处转角, 姜小乙一不留神丢了的踪影。她快走了几步,忽然被人扯进一道窄巷里。
“哎!”
脚下一松,戴王山抓着她领口,给她半拎了起来。
两侧红墙高立, 这窄巷也就勉强容下们两人, 戴王山阴鸷的气息笼罩下来,姜小乙忍不住两腿打颤,哆嗦道:“戴、戴……戴大人饶命啊。”
戴王山开门见山。
“你是不是想死?”
“回戴大人的话, 小的不想死!”
戴王山将她甩到一旁,姜小乙摔倒在地,又肢并用爬回戴王山面前,上来就是个五体投地的大拜!
“戴大人恕罪啊!小的知错了!”
“两次了。”戴王山沉声道,“你已经坏我两次事了。”
姜小乙听他说话语气浑身发麻, 颤声道:“小的只是想完成任务,没想到事情又碰到一起了, 大人恕罪, 小的真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戴王山蹲到姜小乙面前。
“抬起头来。”
姜小乙梗着脖子仰起脸,戴王山道:“你是不是以为有肖宗镜在,我就不敢动你?”
姜小乙:“不不不, 当然不是,这世上哪有戴大人不敢做的事,只是大人不跟小的一般见识而已。”
戴王山冷笑道:“刘桢跑了的账如何算?”
姜小乙心说那重明鸟跑了的账又如何算?要不是你从中作梗,重明鸟现在没准已经人头落地了。
当然,这种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她谨慎考虑该如何平息戴王山的怒火, 这次应该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混过去的。她思来想去,最后脑子一热,来了句:“大人,小的这几年下来也小有积蓄,愿意全部孝敬大人,请大人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静了片刻,戴王山忽然笑了起来,姜小乙肩膀一抖。“大人、大人开心就好。”谁知下一刻戴王山又掐住了她的脖子,姜小乙喉咙一腥,差点嗑出血来。
“爷爷差你那点银子?”戴王山阴冷道,“你去给我办件事。”
姜小乙抓着结实的手腕,艰难道:“肖、肖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绝不可能违背侍卫营家规……”
戴王山挑起眉毛:“谁让你违背营规了?”呵呵一声,堂而皇之道:“密狱与侍卫营同为陛下效力,我与肖宗镜也算是英雄相惜,怎会做出如此不义之举?”
英雄相惜?
姜小乙心道还不是因为永祥帝与肖宗镜渊源颇深,事事重,你有几分自知之明,不自讨没趣罢了。
戴王山垂眸审视,似乎在掂量姜小乙的斤两,最后幽幽道了句:“你脑子颇为活络,去给我找样东西。”
姜小乙捂着脖子咳嗽,戴王山松开手,姜小乙踉跄落地,问道:“不、不知大人想找什么东西?”
“观果。”
“……棺椁?大人要找棺材?”
“蠢材!”戴王山瞪了她一眼。“我说的‘观果’是一件宝贝,你记着这个名字,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若是查不出个子丑寅卯,就别怪我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说着,慢慢靠近姜小乙,勾起她耳边几缕碎发。姜小乙被他堵在墙根,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她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与肖宗镜身上那种山川大地,包罗万千的苦香不同,戴王山身上的香更贴近市井的粉香,味道单一,却冲击力极强。
“还有,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不许告诉肖宗镜,懂了吗?”
“懂懂懂……大人放心,小的绝对不说,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帮大人查清此物!”
戴王山交代完任务便走了,的一队人马还在不远处等。姜小乙从巷子里悄悄冒头一瞥,正好到他们押送的那个人的侧脸。形貌,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商贩,从他走路的步态和气息来看,也不像是什么潜在的高手。
不过,这一眼却带给姜小乙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仔细想了想,这怪异之处在于,似乎一点也不怕戴王山。
镇定自若,甚至满含自信,双眼迸热烈且兴奋的光芒。
一个平民百姓,竟有如此气魄?
人被带走了,姜小乙摇摇头,回了侍卫营。
另一边,戴王山将这商贩模样的人押回密狱,自己则前往内廷,面见刘行淞。
上午刘公公陪同永祥帝在千秋殿听永恩禅师的讲经,此时刚回,趴在榻上,由几宫女伺候,为他按摩解乏。
“刘公公。”戴王山来到他身旁,“您让我查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说来听听。”
“这是个近几年在民间兴起来的野教,属下了解的大概有这些……”戴王山在刘行淞身旁说了一通,刘行淞闭着眼睛听完,嗯了一声,道:“也是因为六部的几个老头子搭上了此教,我才有了点兴趣。”
戴王山:“们那个教主属下也查到了,此人叫王胜,原是个农民,在之前的灾荒里活了下来,自称开了什么神智,便创此教派。这人有些疯疯癫癫的,应是早年精神饱受摧残,生出了点幻相之力,不值一提。也不知道内廷那些老爷们信这种货色做什么,还捐了那么多钱。”
“这你就不懂了。”刘行淞冷冷一笑,“山河异变,人心鬼祟,你永远不知道一个耀武扬威的大官背地里,心有多虚。”
戴王山奉承道:“公公说的极是。”
刘行淞:“你再去见一见这个教主,是真疯还是装疯。”
戴王山试探道:“若是真疯……”
刘行淞:“真疯就为民除害吧,这世道不需要再多一个疯子了。”
“那若是装疯……”
“装疯?”刘行淞的脸上露出精明的笑意。“手能伸到宫里,说明此教在民间已颇具规模,那教众所捐的功德款项,怕也不是小数目了。而且,杨严送进宫的那个永恩禅师,最近深受陛下宠爱,今年已给拨款十几万两银子举办法。不能让们再嚣张下去了。这教主若是个聪明人,嘴皮子利索点,肯为我所用,我或许可以为他安排一下。”
戴王山恭敬垂首。
“属下明白了。”
另一边,姜小乙垂头丧气回到营内,正好见肖宗镜和谢瑾从里面出来。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们要回营,她何苦出去给自己找麻烦呢?
姜小乙多日不见肖宗镜,很想过去与说几句话,可她内心又对谢小王爷有几分顾忌,不敢轻易上前。
肖宗镜和谢瑾走了过来,姜小乙刚准备行礼,谢瑾竟主动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姜小乙。”谢小王爷道。
姜小乙如临大敌,俯首道:“属下在!”
谢瑾道:“之前是我误会了你,来宗镜说得没错,你果然有些实力。军饷一案你功劳不小,陛下甚为欣慰。我们已在陛下面前为你进言请赏,你说吧,想要些什么?”
啊?
姜小乙惶恐道:“能为陛下分忧是小的祖上积德,断断不敢邀赏!”
谢瑾对她这番态度十分满意,破天荒地冲她笑了笑。
“难得你如此忠心,不过君无戏言,你有什么想要的,不用顾虑,可以大胆提出来。”
姜小乙完全没想过此等场景,偷偷往后看。肖宗镜背手站在谢瑾身后,淡淡地看着她,并不话。姜小乙挠挠脸颊,小心道:“那个,明日属下与李临外出采办,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在外多留一天?”
谢瑾听了她的要求,漂亮的眼睛是露出几分疑惑,随后竖眉叱责。
“荒唐!这叫什么赏赐,你难不成将朝廷的封赏当作儿戏了?”
姜小乙慌忙赔罪:“小的不敢!”
她心说我什么都不要,您老人家可赶快走吧。
谢瑾冷哼一声,道:“没想到还真让你猜对了。”
猜对?谁猜对什么了?
正思索着,她的视线里忽然多出一样东西,这是一块白玉牌,半张手掌大小,周雕刻精美纹路,中间是个令字。姜小乙抬头,谢瑾高高在上着她,肃穆道:“这是吉祥令,本是皇家之物,只有受到陛下赏识与信任的功臣才能获此赏赐。身佩吉祥令者除了不能接触内廷和后宫以外,可以随意进出皇宫。宗镜了解你,提前替你求了这个。但你要记着,不管你从前在外什么样,但你已进了宫,玩心就要收一收!”
姜小乙向肖宗镜。
“大人……”
肖宗镜:“小王爷的赏赐,你就拿着吧。”
谢瑾不满道:“我说过在营内不要这样叫我。还有,这不是我的赏赐,这是陛下的赏赐!”把吉祥令放到姜小乙手里,又是一番叮咛嘱咐,要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为朝廷和陛下尽忠效命。姜小乙一一应下。随后,谢瑾同肖宗镜离去,边走边谈起别的事来。“……我之前跟你说的你可别忘了,这次你要再不去,我就拿刀架着你去!”
肖宗镜一眼,谢小王爷意识到自己武艺不精,恼羞成怒道:“我架自己脖子上!”
两人越走越远,只剩下姜小乙手持吉祥令,独自愣在当场。
“真是令人嫉妒!”肖宗镜和谢瑾走后不久,李临和江存书还有周寅从营房中出来,李临盯着吉祥令,脸拉得老长。“大人怎么不带我去查案,我一定也能完成任务!”
周寅冷着脸看:“不要质疑大人的决定。”
“这宝贝东西快给我。”李临把吉祥令抢了过来,周寅提醒:“你别胡闹,那是小乙的东西。”
姜小乙倒不在意:“你们看吧,又不坏。”
李临好奇地把吉祥令翻来覆去研究,对着太阳晃了晃,道:“这雕工可真好,不愧是皇家的物件。哎?你们看这里,好像有个暗刻的图案。这是什么?倒放的桃子……?”
江存书:“什么桃子,那是树叶。”
李临:“什么叶子的叶尖有这么长?”
江存书:“菩提叶。”
姜小乙拿回令牌,自己对着天空了一,果然有暗刻的叶子图案。
这是菩提叶?
李临想到什么,小声道:“哎,我听说千秋殿后面有一座菩提园,为了保暖,全部用贝母贴着房璧,每年维护的费用就要数十万两银子。园中季如春,种植菩提树和各种花草,周挂满了七宝法器,景色美得像仙境一样。”
姜小乙从没去过内廷,但她知道有菩提园这个地方,据说是永祥帝平日参禅悟道之所,只有的亲信和极少数几高僧能进入,其他人均不能靠近。
“不要议论这些事。”周寅严肃道,“李临,注意自己的身份。”
李临撇嘴:“你凶什么,现在又没外人。”
姜小乙收起吉祥令,她还有另外一件好奇之事。“刚刚大人们讨论的是什么事?为何谢大人要威胁肖大人?”
李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凝郡主的生辰马上要到了,这是逼着肖大人去祝寿呢。这两年肖大人处奔波,很久没有去看望凝郡主了。”说着,坏笑两声。“谢大人这根红线牵得真辛苦啊,哈!”
周寅:“李临!”
“你吼个屁,有劲没处使就去练功吧。”李临冷哼一声,抓着姜小乙。“咱们不,我也有东西犒赏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