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189、雷公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一番变故,休整了数日,上清派中才稍为安稳。吴亨虽将事实告诉了一众弟子,但其中猜疑误会仍在。有不少弟子甚至退出师门,返乡归家。眼见如此,吴亨也无力多做阻止,只得由他们去了。

为防太上圣盟再度袭击,池玄引动茅山灵气,张开了护顶金光。绛云自然伴随左右,不在话下。徐秀白亦留在茅山,虽然与上清立场不同,难免尴尬冲突,但他一心等待崔巡,大多忍耐。

五日之后,崔巡终于出现。

“啧啧,我绞尽脑汁、费尽口舌,终于被我说服了那几个顽固的大人,看看……”崔巡站在徐秀白等人的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一张黄纸,得意地甩动。但见纸上朱印赫赫,丝丝金光隐掩,想必不是凡物。

“这是什么?”绛云走上前去,好奇道。

“拜函!”崔巡看着那张纸,笑道,“有了这东西,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北斗征伐司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徐秀白几步走到崔巡身旁,急切道。

崔巡刚要回答,一看徐秀白的样子,却皱了眉头,道:“呃,我说,小哥你这样去,九死一生啊。”

徐秀白不解。

崔巡收起拜函,上下打量了徐秀白一番,道:“虽然我跟破障雷公不熟,但是他要是看到你这样子,开口第一句一定是‘渣滓’。”

徐秀白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身上的虽是旧衣,但尚算干净。连日来思绪纠结,未曾好好休息,莫非是形容憔悴之故?

他正茫然,崔巡叹道:“亏你是修仙之人。平日里就算是开坛科仪这等小事,也该要斋戒沐浴才是。如今去见雷公,你竟完全没上心么?”

“斋戒沐浴?”徐秀白皱眉,语气微微不满。

崔巡摸了摸额头,“这位小哥,你知不知道,若食荤腥,身上或多或少会有腥膻之气。凡人兴许无法察觉,但是那些九霄的神仙鼻子跟狗似的……”他说道这里,望了绛云一眼,道了一声,“姑娘你别多心,我不是影射你。”他说完,不顾一脸惊愕的绛云,继续对徐秀白道,“唉……九死一生啊!来来来,幸好我早有防备,”崔巡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是玉英花蜜,你喝下去盖盖气味。”

徐秀白闻言,怒道:“什么叫盖盖气味?你当我是什么!”

“生什么气,我实话实说啊。”崔巡满脸无奈,他看看绛云,又看看池玄,道,“看看人家就不吃那些东西,干干净净的,多好。”

“你——”

徐秀白正要发作,崔巡却打断他,道:“不只是腥膻哦,小哥。”他笑吟吟地望着徐秀白,“你的身上还有血秽之气,怕是这玉英花蜜都盖不住呢。”

血秽?徐秀白忽然明白了过来。是指,杀孽么?

崔巡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又道:“没事没事,是我说的太严重了。你是凡人你最大,破障雷公顶多赶你走,不会打雷劈你的,啊哈哈哈。”

听他这么说,徐秀白愈发不满。但他隐隐觉得,崔巡话外有音,并非字面那么简单。他沉默了片刻,接过崔巡手中的玉英花蜜,一饮而尽。他轻轻拭了拭唇角,道:“这样行了吧?”

崔巡望着他,笑意欣然。他摊手,轻念了几句,瞬间,一个瓷坛出现在他掌中。他托着瓷坛,笑道,“我替你备了这些玉英花蜜,你留着用。”

徐秀白看着那一大坛花蜜,眉宇间又显出不满来。

崔巡却不再多做解释,转而对绛云道,“绛云姑娘,你跟我们一起来吧。我看这小哥道行不行,怕是飞不上九霄呢。”

绛云看了看池玄,而后点了头。

徐秀白心中虽有不满,但自身实力他也清楚。他皱着眉,终是咽下了抱怨,依言而行。

……

绛云化为兽形,载着徐秀白飞驰。天犬神速,追风掣电。徐秀白只觉耳畔风声呼啸,吞湮诸般声响。两旁景物飞速后退,竟无法看清。前方,是一片阴霾天宇。纵然如此神速之下,看来依旧遥不可及。层层阴云,厚重如幕,其后,是未知之地,让人心骇。

“小心,我要冲过云层了哦。”正当徐秀白思索之时,绛云开口,嘱了一句。

徐秀白点头,刚要答应。却见那原本遥远的云层竟已赫然眼前,层层云气,如絮纠缠。他来不及细看,就被淹没在了云中。湿气瞬间将他包围,引出刺骨寒冷。他不由打了个冷战,忙运气调息,抵御寒气。眼前一片灰暗空蒙,不可视物,更添不安。

忽然,阴霾尽褪,刺眼光辉普照而下。他闭了闭眼,再看之时,就见一片碧蓝天空,澄澈无际。周遭安静无比,再不闻一分人世嘈杂。他低头,方才那层层阴云已被甩在下方,铺展延伸,如绒被一般。

一时间,他忽生一种无所适从之感。渺小二字,自此方知。

这时,一直在前方引路的崔巡停了下来,他浮身空中,取出拜函,轻轻往空中一抛,道:“鬼差崔巡谨叩天门。”

他话音一落,那黄纸拜函骤然绽光,纸上红印一一浮起。只听轰然一声,一扇朱漆大门赫然出现。大门高耸,不见其端。门上饰着黄铜乳钉,两边以金色画日光之纹,威严逼人。崔巡笑吟吟地走上去,含笑一拜。

大门一震,吱呀呀地打了开来。门后,是一座玉砌长桥。桥上云气缭绕,微光烁烁。桥的尽头,宫宇巍峨,鳞次栉比。但见虹霓贯日,星月同辉。瑞鸟翩舞,花开似锦。绝是一副无上美景,九霄仙家,不同凡响。

待绛云化回人形,几人一同走上玉桥,就听大门在背后缓缓阖上。再看之时,来时之路,已然无踪。三人刚要前行,桥上忽然出现了一名黑衣女子。那女子约莫十五六的年纪,虽生得雪肤花容,却一脸冷冽之色。她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漠然道:“诸位请随我来。”

“有劳仙子。”崔巡客套了几句,示意徐秀白和绛云跟上。

徐秀白默默走着,心中却愈发忐忑。脚下,云气细腻,柔柔纠缠。脚步,轻得不可思议,似乎无需用半分力气,便能往前去。

行了片刻,众人走至一处。但见六根玉柱,巍然耸立。黑旗高挂,旗上各绣二字。依次望去,乃是“神霄”“北斗”“征伐”“破障”“雷公”“敕戒”。过玉柱,便见一座玉台,台上架着一面大鼓。约有一丈来高,鼓身普通至极,毫不出奇。唯鼓面之上,写着一个“y”字,彰其不凡。想来,这便是神霄玉府三十六面雷鼓之一。

玉台之后,是一处府邸。大门敞开,似是迎客。三人走进门去,过了一片莲池,便到大堂。众人走进堂内,就见大堂两边聚满仙人。姝娃妖娆,郎君秀颀,皆出众不凡。见他三人进来,众仙皆有好奇,打量之余,更窃声笑语。

这时,为崔巡引路的那黑衣少女上前几步,对着堂上那空无一人的石榻恭敬道:“启禀雷公,人已带到。”

话音落定,石榻之上忽现一道金光。光辉之中,依稀有人影降下。定睛看时,那金光中的人影竟是一名男童。那童儿不过十岁,正闭目端坐在石榻之上。但见他短发黑衣,清秀之中透一丝凛然。身后一轮金光,为他笼上神圣威严。

童儿缓缓睁眼,淡淡扫了扫堂下之人,用与年龄不符的浑厚嗓音道:“来者何人?”

崔巡抱拳,躬身道:“卑职崔巡,见过破障雷公。”说罢,他轻声对绛云和徐秀白道,“自报家门啊,赶快。”

绛云看了看堂上之人,微微畏惧。她稍作思忖,道:“我乃西海凤麟洲普煞仙君座下天犬,绛云。”

破障稍稍打量了她一番,道:“原来是天犬。我听五方提起过你。”

绛云闻言,想起那日西海一战,最后引来雷将。那魁然威武的雷将曾报过名号,似乎便是“五方雷公”。

“你口中所言的普煞仙君早已殒命,提他名讳有何意义?”破障道。

绛云顿生不满,正要反驳。破障的目光却落到了徐秀白身上,他的眉头忽然一皱,眸中现出一丝轻蔑之意。

徐秀白见他看自己,抱拳道:“在下徐秀……”

不等他说完,破障冷哼了一声,说出两个字来:

“渣滓。”

徐秀白只觉那声音穿透耳膜,震进内心,那威严的压迫感引动本能的畏惧,淹没了不满和愤怒。他怔怔地看着那男童,竟觉双膝发软,几欲跪倒。

崔巡见状,摇头一叹,刚要说些什么。忽听绛云开口,惊讶地对他道:“好准啊!他真的说了‘渣滓’呢!”

她的声音不大,但堂中之人皆听得清楚。一时间,笑声窃窃,回荡四周。

破障见状,起身下榻。他俯视着那三人,神情之中满含不悦,道:“本座无暇与渣滓打交道,各位自便吧。”

崔巡又是无奈又是尴尬,只好赔笑道:“雷公莫急,至少听卑职说说来意……”

破障傲然一笑,道:“雷部之职,唯有降魔。除此之外,说也无益。”

此话自然是拒绝,徐秀白心中担忧,不免着急。竟顾不得畏惧,上前道:“难道说只要不是魔物,纵然杀生害命、涂炭生灵也无妨么?天地虽不仁,但也慈悲贵生,至少听一听因由啊!”

“渣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破障看着徐秀白,神色愈发轻蔑,“杀生害命、涂炭生灵?你有资格跟本座提这些么?你一身的腥膻血秽,不正是手染杀孽的证明么?”

徐秀白无言以对。

“天地不仁,你这种渣滓自然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妨告诉你,本座得道之前,乃是雉鸡。每次看到凡人杀鸡烫毛、割喉放血的时候,本座都恨不得打雷把凡人统统劈死。可是,‘天地不仁’……”破障的语气忽然肃穆起来,“我雷将神力,只为捍卫天地秩序,护佑循环自然。无偏颇,无恻隐,无私念。”他说到此处,睥睨道,“若非遵守‘天地不仁’四字,你这样的渣滓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徐秀白心上震撼,脑海中极乱,但如今,他岂能退却。他上前几步,道:“我知道自己浅薄狭隘,没有资格置喙天地,更不配站在此处跟您说话。可是,我今日是诚心诚意求雷部相助,请您至少听一听……”

“本座不听!要说几次才懂啊!”破障恼怒,抬手一挥。一道雷光乍然绽开,冲向了徐秀白而去。

这道雷光并无太大威力,不过威吓。但雷电速度极快,徐秀白已是无从躲闪。一旁的绛云见状,正要相助,却被崔巡一把拉住了。绛云正不解时,就见徐秀白身上光辉骤显,一方线轴浮现在他身前。细丝抽展,绵延交织,将那一道雷电挡了下来。

“网元天纲?”破障微惊。他伸手一招,那方线轴依令飞去,落在了他的掌心。

崔巡见此发展,笑容中生出一抹狡黠。他上前道:“总算插得上话了,卑职一直都没机会告诉您,这位徐秀白徐公子正是千华仙子的弟子。”

破障抬眸,又望向了徐秀白。他沉默片刻,将网元天罡抛还给了徐秀白,继而走回石榻边坐下,这才道:“说吧,来意。”

崔巡抱拳一拜,继而将普煞仙君转世为褚闰生,幻火金轮拘魂锁魄之事去繁就简得告诉了破障,自然,也说及了商千华的遭遇。

破障听罢,眉头深锁,神色里染了哀伤。他看着徐秀白,道:“千华的尸身,如今何在?”

徐秀白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碧玉匣子来。他将玉匣放在地上,扣诀令道:“开。”

光辉一闪,玉匣骤然变大,竟成了一具棺椁。徐秀白抬手一指,棺盖缓缓揭开。棺中之人,正是商千华。虽历了一些时日,但毫无腐化的痕迹。入棺之时,她身上的衣裳都已换过,血迹也擦拭干净。看来依旧眉眼楚楚,安然美好,如沉睡一般。

破障并未起身,他坐在榻上,居高俯视着商千华的尸体。片刻之后,他开口道:“雷部之职,唯有降魔。那普煞仙君如今既是凡人,本座无能为力。诸位请回吧。”

徐秀白听他如此说,心中焦急又生。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崔巡拉住。崔巡望着他,轻轻一笑,继而又对破障道:“雷公不必着急拒绝。卑职今日前来,并非是求雷公出手,只是希望雷公将伏雷之法授予这位徐公子而已。”

徐秀白不禁惊愕,他看着崔巡,一脸的难以置信。

“雷部也好,地府也好,现在这种情况,都被铁律所限,无法作为。但若由凡人插手凡人之事,便合情合理了。这位徐公子本就是千华仙子的弟子,传他雷法也是顺理成章,雷公觉得如何?”崔巡道。

破障站起身来,道:“不愧是地府之人,灵黠狡慧,名不虚传。本座明白了,你们自便吧。”说罢,金光闪耀,破障的身影消失无踪。

这番变化,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当徐秀白茫然之时,先前那黑衣仙子又走了过来,对他道:“请随我去客房休息。”

徐秀白不明就里,转头望向了崔巡。

崔巡满脸愉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没事,雷公已经答应传你雷法了,好好学啊。”他说道这里,凑近了徐秀白,轻声道,“方才给你的那坛花蜜是你在这里唯一的食物。也不知你多久才能学会,也许不够,你多忍耐些吧。”

徐秀白心中顿生感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唯有道了声谢。

崔巡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对绛云道:“绛云姑娘,我们走吧。”

徐秀白有些忐忑,忙道:“你们不留下么?”

崔巡无奈地摇了摇头,“雷公方才叫我们‘自便’啊,我们怎好厚着脸皮留下。呵呵,你自己保重吧。”

说罢,他不再多言,拉着绛云走出了大殿。

待到殿外,绛云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崔巡道:“小白一个人留下真的没关系么?”

崔巡一脸放心,道:“都是自己人,自然是没关系的。姑娘有时间关心别人,不如先想想自己。要在短期之内,让你的定魂咒法提升到九层境界,才是难事啊……”

绛云闻言,皱眉道:“我不会输给小白的!我一定比他先学会,然后来接他!”

崔巡笑了出来,道:“有志气,有前途啊。那就快走吧。”他说着,轻轻一挥手,脚下的云雾散开,显出了苍茫大地来。

绛云点了头,又回头看了一眼,继而飞身,往地下而去。

……

却说徐秀白跟着那黑衣仙子进了客房,就见那所谓客房清冷至极。除了房中央的一方石榻,别无他物。

为他带完路,那黑衣仙子便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一时间,莫明的孤独之感袭上心头。徐秀白看看自己脚下盘绕的云气,又看了看那冰冷坚实的石榻,竟是无所适从。

这里就是雷部,那个人的作息之地。

他想到这里,又取出了那小小玉匣,将商千华的尸体抱到了榻上。他跪坐在榻前,静静看着她。天地不仁。这个四个字,曾让他如何纠结痛心,又是如何怨恨着她。可今日破障雷公的一番话,让他忽然明白了她的立场。若非慈悲,当日她又岂会出手救了他兄妹二人,又何须时时告诫他不可杀生。而他一直以来怨恨的,正是她的慈悲,何其卑劣。他的心口痛楚又生,复又想起她身死的那一日。她逾越本职,为救人而战至力竭,不也正是因为那慈悲二字?

越是了解,越让他悔恨痛苦。他带着满目悲伤,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至少,让我说声对不起……”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破障带着赫然金光,出现在门外。

徐秀白愣在原地,惊讶地看着他。

破障也不招呼,径直走了进来,待看见徐秀白握着商千华的手,他冷然道:“渣滓,别用你的脏手碰本座的徒儿。”

徐秀白忙抽回手,站起身来,解释道:“我,我并非……”

破障看了他一眼,打断他道:“世人惑于皮相,最易生出妄念。本座劝你收起那些肮脏的念头,别污了本座的徒儿。”

徐秀白本一心忍耐,但听他如此说,也不禁暴躁了起来,“我的确仰慕她,但却绝无非分之想,怎能说是肮脏。”

破障的神色轻蔑,“仰慕?仰慕什么?她的姿容,还是她的法力?”

“我……”徐秀白一时无法回答。

“你认识她多久?又明白她什么?”破障走到石榻边,看着商千华,“你可知道她的梦想?她最喜欢的颜色,最厌恶的话语,拿手的咒法,出招的习惯……谁是她最亲密的朋友,她心中仰慕又是何人?这些,你可知道?”

徐秀白怔怔地答不上来。他蓦然发现,自己对她真的一无所知……

破障见他如此,道:“果然是惑于皮相。”

“不是……我……”徐秀白不知如何反驳,却不能不反驳。他无措地望向了商千华,眉头紧皱,满心混乱。

“你肉眼凡胎,也怪不得你。”破障道,“看来,你也不知道她的真身了。”

徐秀白一惊,看向了榻上的商千华。真身?难道说,她得道之前并非人类?

“千华的真身是玄鸟。”破障淡然道,“你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那是一种难言的震撼,动摇内心。徐秀白的脑海愈发纷乱。他曾经是如何义正言辞地质问她为何能毫无感触地看着无辜者惨死,斥骂她冷血无情,若她并非人类,他所谓的正邪善恶,于她有何意义?原来从一开始,他们便站在完全不同的地方……这种感觉,仿佛全世界都在一瞬间崩塌了一般。他的坚持和执着,蓦然间变得无比可笑。

破障看着他的反应,终是轻蔑一笑,转身离开。

“我明白。”徐秀白忽然开口,说出这三个字来。

破障止步,回头看着他。

“她的事我的确知道得不多。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人也好,玄鸟也好,对我来说,没有差别。”徐秀白顿了顿,语气之中满是怅然,“我前世,是西海龙王第九子螭吻,听说我曾为人类所伤,还带着水族一心报复。而今生,我是个大夫,为了救人,我杀过许许多多的珍奇异兽。一番轮回,我竟不知自己究竟是受害者还是害人者。所谓的世事无常,想必就是如此了。所以,我知道我所谓的正义善良,既狭隘又可笑。可我没办法跳脱自己的局限。我曾怨她无情冷漠,可我心里明白,她并没有错。只不过,我们所站的立场不同,所见的世界也不同。可即便如此……”徐秀白的语气忽而坚定起来,“即便如此,我的仰慕绝无半分虚假,更不肮脏。”

破障看着他,沉默不语。

徐秀白平复了激动,又道:“我知道,她心性正直,若我以旁门左道让她复活返生,无异折辱。可如今,她不过是魂魄被困。所以,我一定会让她醒过来。无论要我做什么,吃多少苦都可以。只有这份心意,请不要否定……”

徐秀白说完,低头沉默。

片刻之后,他听破障开口,道:“跟本座来。”他抬头,就见破障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的转角,他忙收了思绪,急急跟上。

一路沉默,徐秀白也不敢多问。他随着破障出了宫邸,绕过一片缭绕云霞,来到了一处空地。

说是空地,也许并不妥当。此处并无地面,唯有云气。云气之上,立有无数石柱。根根都有三人合抱之粗,高高耸立。隐隐雷声,从柱子上方传来,绵绵不绝。电光隐约,盘踞在那一方天宇,掩去群星之辉。

破障站在柱群之前,朗声道:“雷众何在!”

话音一落,无数黑衣仙家从柱子上飞落而下,先前那位黑衣仙子竟也在其中。待众仙家站定身姿,齐齐行礼,恭敬道:“参见雷公。”

破障示意众人免礼,又朗声道:“诸位为了晋升雷将,日夜在此地修炼,本座很是欣慰。但今日,有一凡人,自恃是本座爱徒的弟子,要本座破例传授伏雷之法。诸位以为如何?”

徐秀白闻言,愕然尴尬,也不知破障到底意欲何为。

那一众仙家亦是惊讶,待稍作商议,那位黑衣仙子上前几步,道:“如此狂妄大胆,若轻易应允,我等仙家颜面何存。望雷公准许我等考验此人,若他通过试炼,方有资格学习雷法。”

“好。那就老规矩办吧。”破障说出此话,众仙家齐声称是,继而又飞身而起,重回了柱顶。

破障看向了徐秀白,道:“你也听到了。可愿接受试炼?”

徐秀白不假思索,点了头。

“好。”破障抬手,指着一处,道,“你可看到那根金色的石柱?只要你能通过柱群,安然到达那里,本座就传你伏雷之法。”

徐秀白看着那遥远的一线金色,虽有担忧,却还是点头答应。

破障放下手臂,又道:“这一路之上,雷众会用雷法阻止你前进。看在千华的面子上,本座给你提个醒。”他的眼神望向别处,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若是不想死在雷电之下,可用网元天纲引雷,削弱其威力……可惜这里是天宫,若是人间,以一线接地,便可化去所有雷电之威。当然了,首先,也得你有本事捉住那些雷电才行……”

破障说完,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徐秀白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又细细想了想他的话,不禁笑了出来。他抱拳,对着破障的背影深深一拜。继而转身,取了网元天纲,毅然迈步,踏入了雷光灼烁的柱群之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盖世双谐你老婆掉了五胡之血时代绝对一番终末忍界奸夫是皇帝反叛的大魔王我只有两千五百岁玄尘道途信息全知者
相邻小说
明朝小家教末日边缘录圣龙图腾绝品透视何等有幸配成双远离病犬[娱乐圈]战太平诸天狂蟒进化天蟒与白富美的末日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