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直提起笔,突然很想写一封寄给若水的信,仿佛有无数的话要,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半天写出四个字“归心似箭”。
边关的日子清冷而紧张,虽然奉直以安王的身份待遇已是最好,可和在侯府的日子相比还是太差了些,何况归心早已似箭。当初离家虽有负气之意,可是时间冲淡了怨恨,却浓烈了思乡之情,他思念着家中的亲人,就连对父亲,也没有了怨恨,取而代之是淡淡的牵挂,希望他一切安好的牵挂。还有他走时刚刚会爬行的儿子展翼和襁褓中的女儿展容,他至亲的骨肉,他们可曾平安地成长?一年的时间会不会变得他都认不出来?
还有他的妻妾,曾和他欢娱过的那些女人。曾以为因为分离会更加想念她们,现在才发觉,在身边时好象还有几分喜爱,可是分离这么久,情意并没有深厚一,反而淡得似乎连她们的容颜也模糊了,包括他的嫡妻。第一次觉得,身边那么多女人成了一种负担,因为他无法给她们太多的情意和关切。
唯有他的若水,曾与他两情相悦、痴恋缠绵的若水,往事是那么深刻、那么清晰,蜀郡的初识、回京一路上担惊受怕却甜mi的厮守、回京后的重重阻力、在侯府的种种磨难,却没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决心,何况还有共同的儿子翼儿。
奉直无比的渴望,能过上一种只有他们一家,没有别人的日子,哪怕只有短短的时间也好,他可以彻底地流lou对她的情意,不必顾忌别的女人,她不必为了不招人忌恨,带一件象样的衣服也不敢穿,只有他们一家子,坦然的相守、坦然的生活,让他的内心不再愧疚和不安。
他终于用左手在薄绢写好.一封信:“归心似箭,所念唯君!一片冰心,永在玉壶!”,因为怕被人路上截获认出笔记,他与安王往来信件都是用左手写字,这封信也一样,没有收信人,也没有落款,他相信,安王收到信后定会送到若水手上。
亲卫接过信交与人飞鸽传书后,.又很快捧来一个纸袋,表情有些奇怪地:“王爷,这是迟校尉从驻城过来时,施姐托他送与王爷,还王爷看了就会明白!”
完放下纸袋赶紧出去了,奉.直叹了一口气,家里的女人他都应付不过来,偏偏还有一位施姐,不过他既已应承了,就要先应付着再,免得被人是堂堂一个王爷不讲信用,欺骗忠良一生的老将军。
打开纸盒,里面是一个的檀木盒子,看起来很.精致,再打开一看,檀木盒子里铺着红色的绸子,上面放着一个洁白温润的羊脂玉琚,已经摩挲得非常光滑油润,看样子有好多年了,应该是传家之物。
奉直苦笑一声,这是施姐得知自己同意纳她为.妾之后,送来的定情信物,而且还要向自己索取回赠。
可是自己身上所带的就是当年在蜀郡时若水.送的信物和翼儿的银镯子,总不能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他,可施姐不应付一下也不过去。
正苦恼之际,忽.然摸到安王送的黑玉兽头腰镇,这可是安王一直佩戴的东西,也是他身份的象征,因为有要事托付,才送与自己,这个送给施姐不是最好?虽然送一个女子这样的东西刚硬了些,但也是男儿气概的象征,施老将军不是女儿倾慕英雄吗?想是不会太喜欢那些玉佩坠子等物。
当下拿定主意,细心地收好施姐的信物,又解下黑玉兽头腰镇,命亲卫找军中裁缝要来一块绸布包好,托近日回驻城的人送与施姐,算是定情信物。
军中事务极为繁忙,虽与吐蕃并未真的开战,但奉直还是一丝不苟地令将士们密切关注,严加防范。虽然吐蕃王得了仁宗皇帝送与的财物,答应只陈兵造势,并不真正开战,但向来狼子野心,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变卦。
他最担心的还是有人识破他的真实身份,严令军中禁止陌生人进来,平时尽量不抛头lou面,以期这瞒天过海之计能一直演下去,直到安王平稳即位。
可是偏偏施姐不让他安宁,很快又派人送来一封信,奉直无奈打开一看,却是一幅画,一个壶里有一颗心,一看就是一片冰心在玉壶之意,画得惟妙惟肖,看来这位施姐果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可惜奉直的玉壶冰心早已随信给若水了。
怎么回这封信,成了奉直的难题,他思前想后了几天,还是没有好主意,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极隐密的事情,除了一起从禁卫军里来的几个心腹,别人根本不知,也不知如何找人商议。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军务繁忙,奉直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过了一段时间,施姐又托人捎来一封信,奉直打开一看,头比斗大,原来是一封施姐亲手写的信,上面只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看来施姐对上次的事情念念不忘,人家向自己表白了,自己却还无动于衷,难怪施姐不满意了。
简直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奉直更加觉得这位施姐的情深意重简直成了他的一大烦恼,只盼着顺利完成安王所托,赶紧回京复命,逃过这位不依不铙的施姐。可这只是后话,目前发愁的是该怎么把施姐应付过去。
万般无奈之下,照着画了一幅十分难看的玉壶冰心图托人送去,希望施姐这次能够安生一段时间,暂且放过他,等回京之时再做打算。为了以防万一,严令将士吐蕃军有异动,这段时间不许回驻城,这样施姐就找不到可以送信之人。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边关的将士不回去,驻城总有往来的信使,施姐还是托人送来了东西,不过所幸这次不是传情的画和信,而是一件亲手绣好的汗巾子,洁白柔软,散发着珍珠光泽,上面绣着一朵朵淡粉色的桃花,做工精致,色泽淡雅,只是在辛苦戍边的将士们面前用这个,似乎太香艳了。
奉直暗叹这位施姐真是情深意种,恨不得日日相守传情,不知她得知自己是假冒的安王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索性一笑了之,把她送的东西收在一起,也不回信,把她先放在一边,以后再。
驻城,一座精致巧的宅子里,施紫烟不安地坐着窗前,看着一株垂柳发呆。虽是接近苦寒之地,可这个季节却也是春意盎然,可为什么安王对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情?
是自己长得不够美吗?来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是一张绝美的容颜,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身姿娉婷,因为饱读诗书有一种沉静淡雅的气质,施紫烟就不信,安王府能有多美的女子,让安王对自己也毫不动心?正不安之际,才想起安王并未见过她的面,又怎能知道她的容颜?也正因为有着过人的美貌,她才敢有跟了安王之念想,如此的绝世美貌,除了安王这种身份高贵、卓然不群之人,又有谁能消受得了?
她的奶娘轻轻地站在了她身后,笑着:“姐,别看了,老奴还从未见过比姐更美的女子,安王爷若见了姐一面,保准再也放不下。听安王只有嫡妻没有侧妃,以姐的身份和老爷的功劳,将来一定做得安王侧妃,到那时可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连老奴也跟着沾光呢!”
施紫烟有几分惆怅,叹了口气:“可他似乎对我并不热情,每次都是我主动送信送物,他常常都不肯回,也许以他的身份,身边早就美女如云,所以并不在乎多我一个吧!”
“姐切莫这么想,男人都喜欢对他情深意重却又安安静静不争宠、不惹事的女子。王府想必女子很多,若每个人都要求王爷这样那样,他肯定会烦得受不了。要我姐倒不如从生活上多照顾关心王爷,他自享受惯了,在边关肯定很苦,下次有人去时,姐亲手做些心托人捎去,不要再写什么信了,他那么忙,那有功夫回姐的信?姐若肯这么做,他一定觉得姐是个懂事的女子,会慢慢看重姐的。放心吧,堂堂一个王爷,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出来的话,一定会算数的。”
施紫烟害羞地头,觉得奶娘的很对,自己是太在乎了才患得患失的,但是信还是要写的,她一介才女,字和文采都极好,哪能不让安王知道。
过了一段时间,奉直以为施紫烟安静下来,谁知她又托来东西,这次居然是一盒精致的心,奉直已经一年没有吃过什么好心了,这次的礼物最合心意,又不比玉琚和丝巾之类能保存,索性与大家分食了。
吃完了心,大家散去,奉直对着一封信发愁,信中字体娟秀飘逸,虽然并未什么特别的话,只不过是嘱咐他保重身子而已,也看得出文采极好,可奉直还是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好。
思前想后礼节性表达了谢意,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气话了之,正准备托人送去,又想起万一施姐记下自己的笔迹怎么办才好,就毁了信用左手另写了一封。
施紫烟收到信后先是有些失望,心里空落落的,因为这封信客气而疏离,私毫没有亲近之意,很快又想通了,敌人重兵压境,虽不见出动,却也是大敌当前,安王能有空给自己回信已是不易,还用计较那么多?
仔细再看却越发生疑,皇家对皇子皇女教养极严,自幼请名师延教,而且早就听安王不仅有英雄气概,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次的玉壶冰心图画得极难看不,这次写的字竟然七扭八歪,竟然象一个刚刚学写字的人写的,难道自己所托非人,遇到的竟是一个徒有虚名之人?
一时间一颗心竟然淡了许多,直到偶尔一次无意中翻看父亲留下来的书籍,才知边关在有战事之际,一些机密信件为了不使人认出笔迹,常常会用左手写字,施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安王这段时间为了怕人认出自己的笔迹,竟然习惯了左手写字,就连给自己回信都用左手。
两人素昧平生的人就这么不痛不痒地交往着,一个暧昧一个疏离,一个情意渐浓,一个百般推拒,却无意中成了边关将士口中一桩美人爱英雄的美谈。
天气渐热,若水和虹儿一起坐在河边看翼儿和侍卫们学钓鱼,纪刚拿着一封信急急地跑了过来:“主子,纪公子飞鸽传信,上书一个云字,大概是写给主子的!”
若水一惊,纪公子飞鸽传信,莫不是有什么急事?为了隐密,除了重要事情,他一般极少与这边联系,就是联系也是找纪刚,怎么会给自己写信?
打开卷成一团的薄绢,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地字体,若水看了一遍泪水立即就下来了。是奉直的信!虽然信是用左手写的,可她还是一眼看出是奉直的信,也只有他才能对自己出这么情真意切的话。
整整一年,终于等到他的音讯,他不但安然无恙,而且对自己的情意未有私毫改变,也许这封信过后,归期就不远了,翼儿和颜儿马上要见到爹了。
“虹儿,你看看公子的来信!”
虹儿转过头去,淡淡地:“信是写给姐的,虹儿就不用看了。公子没他什么时侯回来?”
见她如此冷漠,若水叹了一口气:“别担心,公子不过是问候我们而已,并没他的归期,想是回来还早着,如果快回来了,也就不用写这封信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住下吧!”
虹儿头,闻讯赶来的田玉莲责怪虹儿道:“公子来信是好事,起码明他是平安的,也明他牵挂着姐和翼儿,没有忘记她们母子,我们应该高兴才是,你怎么还是这幅模样?难道你盼着他一生一世不回来,或者是再不理睬姐?”
虹儿难过地低下头:“因为公子如果回来我就要走了,就要离开这里,所以虹儿心里难过!”
若水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几分,她走到虹儿身边,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强迫你留下的。公子回来后,倘若你真的不愿再见他,是去是留全由你!”
一旁的纪刚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浮现不可置信的惊喜,却又怕人发觉,赶紧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