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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言不达意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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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净了,心却不静,懵懵然,彻夜都睡不着,想要翻转又怕扰了身旁的人。天明时,归结出一个道理:即使不是孤枕,也会难眠。

默声穿衣服起身,去洗手间梳洗时,小白在脚边打转,拿头拱着我的小腿,提醒我该出门散步了。于是我收拾了下就牵着小白出门了,一圈逛了回来,磨磨蹭蹭到九点多,进门一愣,这门前的男式皮鞋居然还在,他没出门?

手一松,小白跑跳着奔进了里面,等我换好鞋去找,发觉客厅不见其影,而卧房的门却虚掩开了一条缝。哀号一声,急匆匆冲进门,正待一声震吼把它给喊出来,结果“小白”两字生生压在嗓间。瞪大了眼看着卧榻上的身影,他还在睡觉?觉得有些不对,走过去一看,发现他的脸色有着不正常的嫣红,身子似在轻颤。

悄悄探手到他额头,滚烫的温度说明了一件事:他在发高烧!

一声闷哼传来,只见他星眸微眯,已是醒来。

我连忙跑去外面医药箱里找出退烧药喂他喝下,再去绞条冷毛巾打算给他敷在额头。可等我再跑回来时,他又昏睡了过去。冷毛巾换了一趟又一趟,直到他的额头开始冒汗,细细的汗珠也在他周身泛起,我才松了口气。

见他可能是汗出多了不舒服地动起来,打了盆温水过来,撩起袖子绞毛巾给他擦脸和手。可很快他身上的睡衣也黏在了身上,略迟疑了下探手去解他胸前衣襟的扣子。哪知解到一半时,他突然抬手按住了我的手,惊愣抬眼,发现他仍紧闭着眼,不见有苏醒迹象。

尝试挣动,他握得更紧了,这是什么情况?防狼?我这可是为公而屈,没半点豺狼心思。而且,就算我有贼心,也没那贼胆啊,有贼胆,也有心无力啊。

我能对个病秧子上下其手,然后吃干抹净吗?

反掌擒拿,扣住他的手腕提到一边,继续我的解扣工作。嘿,总算让我小占了回便宜,拳脚切磋上就没赢过他,乘着此时他昏沉之际,三下五除二把他上衣给剥了下来。

早知衣服底下有料,也看了不止这一回了,仍然会看着那健硕的胸膛而忍不住面烧。尤其是指尖触在他皮肤上那触感……嗯,很有弹性。为他擦拭身体委实有些煎熬啊,胡乱擦过一遍后迅速转身,一抹额头,全是汗。

进到洗手间,先拿凉水扑脸,等到热烫消去后,深吸了口气出门。见他已经安定下来,就去厨房先自己随便糊弄了点吃的,然后熬粥,给病员熬的。粥里面只加了点菜沫和盐花,据说生病的人要吃得清淡,幸好他平时吃东西也不重口味。

全程紧守,等到我端着粥从厨房出来,小白跑脚边起哄。这才想起忘给它喂食了,拿脚小踢了它下道:“你等等啊,今儿你家大人不行,不对,是生病了,咱先把他给料理了,然后再来伺候你。”

推开卧房的门,迎面撞上一双深漆的眼,那里头还冒着危险的火花。

“我不行?嗯?”声音是沙哑的、好听的、性感的……

我满脸春风笑意走上前,惊喜慢了好多拍:“你醒了?太好了!我摸摸,嗯,热度退了。来,给你煮了白粥,看上面还撒了葱花,很香吧。”满满一大碗粥递到他跟前,连我闻着那香味都不觉流口水。

可是,他却不依不饶:“你还没解释刚才那话呢?”

我眨了眨眼,假装迷糊道:“刚什么话?我在门外没说话呀,你一定是睡糊涂听错啦。”

深眸看着我不语,我也淡定而对。

终于,“我这样躺着怎么吃?扶我坐起来。”暗舒了口气,总算过关。把碗放下扶他坐起后,他突然道:“我没有说门外,你在不打自招。”僵化中……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我。

黯然递粥,他却不动,疑惑间他道:“调羹也没,要怎么吃?”

原谅我一时大意,赶紧道:“你等等。”放下粥,噌噌跑了出去,然后又噌噌跑了回来,调羹递上的同时还问了句,“需要我喂你吗?”结果得了个飘忽的眼神,看得我背脊发毛,这还不是体谅他病体初愈嘛。

在他舀了一调羹送进嘴里咀嚼后,我满是期待地问:“怎么样?味道如何?”想着总能得他一句半句赞美吧,哪知他却丢了两个字:“一般。”我立马悲愤!怎么会一般?这人就是不实诚,也不会说句好听的。

他吃得不快,细嚼慢咽,倒是最后也把碗见底了。等到放下碗时,他又给了句差评:淡而无味。我也不悲愤了,心中埋汰他口是心非,端着空碗傲然转身。哼,还有小半锅呢,我自个儿吃,你丫别想了。

进到厨房,拾掇那小半锅粥时,嘴馋舀了调羹尝尝,然后自我安慰了,其实也没那么难吃嘛,米粒细腻,浓稠度刚好,只是忘放盐花了,不是淡而无味,是根本无味。这不是体谅我家大人病弱,要吃清淡的吗。

回头再进卧室时,发现他已躺下闭着眼,这情形不太乐观啊,实在不习惯他这病怏怏神色委顿样。要不还是上医院吧,人不能讳疾忌医。于是上前轻唤,他眯开了眼,星目迷离,把我看得有些扑簌了,赶紧把建议提出来。他却又闭了眼,沙着嗓子咕哝道:“不去。”

气势上要比以往弱了很多,但语气还是斩钉截铁的,我把这态度定义为孩子气。男人固执起来就像孩子,尤其是生病的男人,且行且让之,是为上策。

跑去菜场整合了些东西匆匆回来,进门就放下袋子,先跑去卧室看了眼,见他仍在睡,也就放了心。回到厨房,我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中午的粥得了个差评,晚上这顿怎么也得扳回一城才行。于是冲到菜市场,买了做饺子皮的面粉,又买了青菜、豆腐干等素菜准备做馅。全部亲手制作,方显诚意!

哪知雄心壮志是可取的,实践起来是艰苦的。饺子出锅时,个个都是巨无霸,徒自安慰:卖相一般,口味纯良就好。满腹盛情地端着成果进卧室,发现子杰已醒了。这一觉睡下来,似乎他精神大好,能自个儿坐起来了。

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我赶紧把刚出锅的巨无霸饺子送上前,嘴里还问了句:“饿了吧?”得了个飘忽的眼神,手上一空,碗就被端走了。这次我比较机敏,来时捎带了筷子。在看他吃下一个饺子后,小有忐忑地问:“味道如何?”

他咀嚼了下滋味,回我同样两字:“一般。”表情酷酷的,语气凉凉的,顿时把我一腔热血给扑灭了。灰头土脸间,他又加了一句,“比中午那粥要强多了。”此话一出,我又满血复活了,有比较就是好,尽管我这饺子卖相不咋的,那滋味可是杠杠的。

见他吃得麻麻香,一摸肚子,也饿得慌,于是跑厨房把剩下的饺子都下了,也端了个碗进房,拉张椅子坐他跟前,呼哧呼哧地吃起来。暖融融的热汤下肚,真是舒服,那头目光扫过来了,我抬头一看,不是看我,而是看着我碗里的饺子。

不由得问了句:“你不够?”

哪知不问还好,一问之后,他就用沙哑的嗓音开始数落了:“有你这么照顾病人的吗?自个儿碗里的比病人的还多。拿过来!”最后那声成了命令式,我条件反射就将碗递过去了,只见他把碗里剩余的饺子全倒在了他的空碗里,然后继续呼哧呼哧吃起来。

泪牛满面……可怜我刚才统共就吃了三个!对,又是三个!勾起我沉痛的回忆了,上回是小白,这回是某位病患。

懊恼地端着空碗转身,这肚子总还得填吧,进厨房转了圈,最终把那中午吃剩下的粥热了热,加了点盐花,捣弄着吃了。没办法,谁让他是病患呢,不让着我还跟他抢食啊。

等我走出厨房门时,就见他从室内走出来了,不由得惊问:“你怎么起来了?”他哼了声,漫不经心地说:“都躺一天了,再躺下去身子都麻了。”

我点点头,这倒也是个理,既然他睡了一天能起身了,应该是差不多快复原了吧。走神间忽听他飘来一句:“苏敏,帮我洗澡。”

“啊?”

“啊什么啊,帮我拿下干净的衣服和放水啊。”

哦,原来是这事啊,真是的,讲话讲得太有歧义了,人家会误会的啦。放完水后我就扭头进卧室。“苏敏。”一声轻唤,回头间见他神色莫名,心下一惊,他莫不是要旧事重提?

强装笑脸,快速拿了他干净的衣物,一边推着他进浴室的门一边道:“快进去洗吧,水都要凉了。”临关门时又多加了句,“要是有啥困难,嚎一声就行,我立马赶来救驾。”门拉上,里头传来恼怒之言:“苏敏,你当我是小白?你才嚎一声呢!”

我在外嘿嘿两声笑,踢踏踢踏跑出了卧室。坐进沙发里,脸上的笑就绷不住了,如今的情形,就只能进行那拖延与装傻的招数了吗?万一他洗完澡出来硬要我给个答案呢,我能说昨晚梦游了,然后胡言乱语了吗?

最终还是做了鸵鸟,谎称家里没干粮,去超市买,没等他洗澡出来就匆匆下楼了。

想着他病体刚有好转,应该挺虚弱的,也容易累,会很快就睡吧。也没去远,就在公寓底下徘徊,出来时忘穿外套了,没想到夜里还挺凉的,于是我绕着马路边的花台一圈圈慢跑起来。这种程度的运动,于我来说是小CASS,那时候十公里负重都跑过来了。

没过一会儿,身上就开始出汗了。不知道跑到多少圈,兜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我停下来一看,竟是子杰发给我的信息。心里一寒,不会是没当面逮着人,然后喊我回去对质问话,或者直接就在这短信里说了?

我顿觉握在掌心的手机炙烫无比,心中哀号:要不要这样赶尽杀绝啊。迟疑间,又是一条短信发过来,我磨蹭了小半分钟,又来一条!手一滑,点了进去,留在他名下一共三条短信,从上到下排列着,语句那叫一个精练,字数越来越少!

第一条信息:苏敏,东西买完了没?第二条信息:还不回来?第三条就简单了,两个字:回来!我思虑着要不要把这手机“不小心”给丢了,然后再等两小时上去,他居然到这时都还没睡!手机上时间已经直指十一点,我这都在外面流浪两个小时了。

仰头看了看自家公寓的那间窗户,然后定格、风化……

不是我视力太好,而是我们住的那层不过才五楼,窗口伫立了个身影,无须太多联想力,就知道那是谁了。侧过视线看了看旁边敞亮的路灯,这灯怎么这么亮啊。我在楼底下磨叽着跑步,全都被他给看到啦,这不是明晃晃地拆穿了我之前那蹩脚的借口吗?

心中忐忑地回到楼上,屋内一片昏暗,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了盏小壁灯。推开卧室的门,颀长身影躺在那,闻了闻身上的汗味,悄悄拿了睡衣又退出了房。

钻进浴室冲了凉,在沙发里窝了会儿,这才轻手轻脚走进卧室。听到男人清浅的呼吸声,心终于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他可算是睡着了。躺下后,顿感全身各处酸麻袭来,折腾了一天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很快就会周公了。

一觉睡到天亮,转头间身旁已无人影。忐忑着梳洗完毕出房门,外头静悄悄空无一人,我把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没发现他。只在桌上找到了张便条,他给留字了:晚上不回来吃,不用等我,你先睡。

他这是出门了?到底是指挥官出身,身体素质就是精干!昨儿是病猫,今儿就成猛虎,能外出办事了,深表佩服。

这日,我在与小白相互慰藉里度过了整整一天。虽然孤单了点,寂寞了点,却从未有过这般独处的踏实。与小白窝在沙发里看看电视,上上网,倒也惬意。晚饭糊弄过了后,上网下载了部电影,把笔记本搬床上看,很快就入梦了。

迷蒙中,似感觉有人把压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拿走了。

再睁眼,又是昨天一样的光景,摸摸旁边的位置,已经凉了,但是被躺过的褶皱在。了悟了个事:子杰如了我的愿,也开始避着我了。他每天起早贪黑,我每日睡到自然醒,晚上在他回来前又早早入睡,这作息大有更年期的趋势。

平安无事,各自错开时间近一周,到了这日我莫名醒早了,耳旁还传来穿衣的窸窸窣窣声。听到脚步声移动时,偷偷眯开一条缝,正好看到他的身影走出卧室,然后转首状似要轻带上门,在他回身的刹那间,我闭上了眼。

心底憋闷,我和他怎么就到了如此地步?明明那些满载温情的日子都还近在眼前,明明前几天他病倒关系也稍有缓和,明明每夜同榻而眠,却因为一个不敢面对的问题而逃避开来,成了如今这种悲情的氛围。

“咔”的一声传来,应该是他又出门了,我没精打采地爬起身。在刷着牙时,忽然想到一个事,今天好像是一周后审判要出结果的这天。也没漱口,跑到客厅里去翻日历,果然是今天,再看衣橱,他的那套西装被穿走了。

脚不受控制地走到法院门口,我抬着头逆光看那肃穆之地,原来心中再彷徨,还是想要亲眼见证他的成功。摸出手机发了个消息,很快小叔叔从里面出来。小叔叔将我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欲言又止想问什么,最终只拍拍我的肩膀道:“跟我进来吧。”

坐在最后一排门边的位置,因为随时可以借机闪人。目光凝在前面第一排子杰的后脑勺上,嗯,发型挺正的,头发长短度刚好,板刷头太过冷硬,这样子的他更添俊逸。

晃神间他突然回转头,视线碰上,心中一咯噔,糟糕,被发现了!急忙猫着身子拉开一条门缝,哧溜钻了出去,幸亏我明智,选了个好位置。可跑出门没两步,就听到身后脚步追来:“苏敏。”

我停下来,回过头,睁眼说瞎话:“嘿,子杰,原来你也在啊。”

他走到我跟前,默了下后开口:“帮我个忙。”

“啊?”在惊愣中被他握住了手牵着走,一直到他那辆越野车边,他才松开转去了驾驶座。车子启动后,一路沉默,我几度想问,都见他一片肃色,最终疑问变成了:“我们去哪?”

他侧目看了我一眼,只道:“到了再跟你说。”

一句话解决了我所有疑惑,只要他不是来追问我“考虑”结果,其他事都OK。心里还不由得小窃喜了下,没准帮了他这个忙,就能把之前那事给揭过去了,也可以终结我们目前的焦灼状态。老实说,我快撑不下去了,每天都避着,这生活委实水深火热啊。

当车子停下时,我探头往外看了下,咦,这个地有些眼熟啊。耳后子杰道:“苏敏,你能把刚才审讯的结果跟她说下吗?”我懵懂地回头,愣头青似的问:“跟谁说?”然后他不说话了,只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我,脑中转了一圈,再回转一圈,扭头再把窗外的公寓楼打量

个遍,恍然而悟!

难怪这地觉得眼熟呢,上回陆向左出其不意来的那次,不是要我请客嘛,我带着他找沪菜馆找迷路了,就迷到这个地,还碰上了他堂哥许子扬。

如此一联系,事情就通透了。余浅姑娘回来了,定是跟他堂哥住一起喽,不在这里能去哪?可是我不明白,为啥审讯结果这事要我来说,他堂哥回家后不会讲吗?

问题出来后,他却像是有口难言,眉宇深蹙在一起,视线飘向窗外。过了片刻才幽幽而言,道出了一些隐藏在表面下的内幕,听完后我只剩四个字:目瞪口呆。

难怪刚才没见到余浅姑娘在审讯地呢,难怪他有口难言反而要我这个外人来把结果告知。原来,这楼上,只住了余浅母女;原来,他们为求成功,做了很多隐忍的事;原来,看似表面的成功,其实却还差了些距离,还有事情没了。

最终我捏着手机下车,站在楼底下拨通了余浅姑娘的号码。

在人下楼之前,子杰把车开走了避开,只让我事情完了给他打电话。

我和余浅姑娘坐进了公寓附近的一家茶座,开口第一句就是:“对不起。”这句话我欠了她七个多月,但她却道:“这三个字不该对我说,要对子杰说。”

顿然无言,想说已经对他道歉过了,可是……他不接受,甚至很偏激。那是我见过他情绪起伏最大的一次,满满的,都是对小叔叔的控诉和愤怒。归根结底,这个事情说到最后,受益人是我,那么如何开始的,也就不重要了。

可我还是想将一切始末讲给余浅姑娘听,莫名地就是对她想要倾诉。

我从结婚当夜开始讲起,到那次偷听到小叔叔和他的对峙争吵,知道事情真相;再到恳求小叔叔放人无果,直到一周前她回来,我与他之间的种种。余浅姑娘的第一反应是问:“你要与他离婚?”脸上带着惊疑。

有些难堪地牵了牵嘴角,最后那番话我其实把自己给说高尚了,若真有意要与子杰离异放他自由的话,这一周来就不用避得这么辛苦了。到底还是心不由己,嘴上逞强而已。

后来,余浅姑娘有段话,挺深刻的,也让我这破脑袋瓜触动了。

她说最初时,子杰并非没对我动心过,是我阴差阳错地把他的心给推远了。他宁可选择搏命也不愿利用我对他的感情,可现实残忍,命运强大,逼着他还是走了这条路。

如果真如她所言,我想仰天长叹,指着老天爷喊一句:你太瞎来了!被这老头子横生生地摆了我一道。不过,我不后悔。

因为那些都只是猜测,并不一定就是真的。我不想习惯在一个离他很远的地方,看着他,暗念他,那样比我的现状还要悲摧。对,我就是喜欢他,爱他,哪怕是他冷酷的拒绝,也能让我觉得温柔。

在我把审讯结果告知后,任务就完成了,提出了告辞。走出茶馆时,拨通了子杰的电话,他让我往左边走五十米转弯,就能看到他的车了。上车后把前后经过描述了一遍,首先在他脸上划过的表情是怅然,然后眼底痛楚一闪而过。我的心也随之揪了下,想想自己还真挺傻的,他在那儿心疼别的姑娘,我在这边心疼他,是否爱得多的那个人,终究是要吃亏些?

如果真的定义爱得多,那么起码有个人爱得少,如此而言我倒也觉得不亏。可是,他不爱我……我这个亏,吃得可就大了。

当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时,我没急着下车,酝酿了下,又再酝酿了下,把心里盘算的事讲了出来:“子杰,我想先回去了。”

他直觉点头,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盯在我脸上问:“回哪?”

我抿唇而笑,许子杰就是许子杰,到底是我的指挥官大人,立即就领悟了我的意思。“出来这么久,老爹打来好几个电话了,我看你这边还得忙一阵,不如我先回去吧。”

“你要回H市?”

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惊疑,我肥了胆去拉他的手,心底兴叹:六天,我已经有六天没与他肌肤相触了,连手都没摸过。嘴上却如是说:“我怕再不回去,咱们那新房要被毛贼光顾了。”

他的眉皱得更深了:“苏敏,这边事很快就完了,你其实……”

我没心没肺地摆着手截住他的话道:“擅离岗位这么久,要是我主动回去向老爹报到,他一定得夸我。怎么着你都要给我这个机会啊。”

子杰,如果这是你担心的,那么我会帮你消除忧患。老爹那里,你其实无须太过在意;至于小叔叔,从他上午在法院门口对我的欲言又止的神态可看出,他应该是不会再来干预这件事了。再说,今时今地的许家,也不会如半年前那般了。

原谅我无法默默待在公寓,彷徨着哪天你问我要“考虑”的答案,心酸地看着你为余浅姑娘的幸福四处奔波……黯然神伤这种情绪不适合我。还不如眼不见为净,回我的地盘荼毒简宁一去,找回点尊严。

最终他在我的天真烂漫笑容里,轻问:“你考虑好了?”

心头一颤,同样的问话,不同的场景,他是在问我原来那个答案,还是眼前这个?我感觉脸上的笑要绷不下去,前一个答案我能回答还没考虑好吗?在我辗转万千,又万千辗转时,他移开视线去推车门:“算了,你先回去也好,我这边事一完就回H市了。”话完,人已站在了车旁。我暗暗松了口气,原来他是在问后一个答案。

上楼后我就开始整理东西,他在客厅等着。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来的时候就是两袖清风。麻溜整理好走出卧室,只见子杰蹲在狗窝前,与小白腻呼着。骤然想起一个问题,小白怎么办?我这一走,把它留在这里,那子杰在外面忙事,总不能把它也捎带上,然后晚上回来,小白饿晕了?想想这个画面,就觉肉痛啊。

子杰听到我脚步声回头,定了定视线问:“好了?”我点点头,指着地上的小白道:“它……”只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接过了话,“晚点我会想办法把它送走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心中一紧,上前了两步,伸出爪子揪住他的衣袖问,“你要把它送去哪?原来主人那?”那这段时间对小白的悉心照料,不是都白搭了?

却听他犹疑着说:“可能它回它主人那,会很开心吧。”

“怎么会?”我一个没控制住,高声呼喝了出来,回头发觉音量太大了,引来他的侧目,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小白原主人肯定事多人也忙,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吧。不如让我带小白回家吧,让它领略下咱H市的风光。”

“你带回去?平时你不是挺不待见它的吗?”

“我哪有?”睁圆了眼与他争辩,“我跟它不要关系太好啊。放心吧,小白跟着我,保证没事,出了问题你找我。”最终,小白去留问题定下,跟我回H市happy去。

至于回程交通工具的问题,一张Z市去往H市的汽车票搞定。眼下我也不指望子杰能送我回去,所以就主动请缨了,大巴车那宠物不准携带的规矩,用票子搞定就行。毕竟我们家小白是忠厚老实,且无害的博美犬呀。

登上大巴车,屁股刚挨着座椅,车子就缓缓而行,子杰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成了一个点。这是我真正意义上,在有选择的情况下,离开他身边。有些小惆怅,也有些小忧郁,但是我告诉自己:离开是为了重新寻找突破点。

车程太长,拿了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着,是写给子杰自编的段子笑话。人离开,心没离,最主要的,我得提醒着点他,别真“忙”到忽略了我的存在。先编好了存手机里,打算半夜乘他睡着了再发给他。身旁有人坐下,我往小白那处移了移,继续埋头在手机上。

“打错字了,那个字读,不是fu。”

咦?不是叫思付吗?思春也太不雅观了吧。

“是,竖心旁一个寸字。思忖良久,意为思考了很久。”

这人是谁呀,怎么这么烦的?我在这里打字,他在旁边唧唧歪歪个什么呢。头也不抬地回了句:“你管得着吗?我就喜欢写成思付,从小到大都这么写的。”

旁边终于闭嘴了,默了下来。

两秒之后,我抬起头侧脸去看,然后嘴角抽搐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向左!

我就说那声音怎么如此耳熟,刚太投入在编纂段子里,没发觉。就不明白了,怎么哪里都有他?别跟我说这是巧合。

结果陆向左露齿一笑道:“还真是巧合,我坐这班车回H市,没想坐在前面等了十五分钟,发车前你也上来了,只不过你的视线直飘窗外没看到我,径直走到了最后一排。”他顿了顿,唇角又扬起了点,“所以,不构成我尾随你,反而我要怀疑是不是你故意赶这班车想与我同行呢。”

我去!要是知道这个祸害在这班车上,我一定扭头而走,宁可等下午发的那班车。那样我还能跟子杰再多处一会儿呢,也不至于如此惨淡地捧着手机,编着段子,还不敢发。

他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加上那闪动着流光的眸子,看得我心里发憷,足足看了我有两分钟之久后,语出惊人:“小敏子,你成了弃妇!”

“我呸,谁是弃妇?你还弃男呢!”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灰溜溜地回H市,许子杰为什么还留在Z市?”

我哪里灰溜溜了?都把贴身保镖——小白,给捎带走了,足可见我的地位牢不可动。我翻了个白眼给他,随后道:“我们夫妻间的事,你管得着吗?没看到我刚才还在与我家老公发短信互动呢,这叫异地相思,你孤家寡人一个,不懂就别乱说话。”

他朝我的手机上扫了一眼:“好像没见你有发送过消息,另外提个醒,你编的那两个段子太老旧,现在不时兴了,毫无笑点。”

这一说,我瞪眼了,他到底在旁边偷瞄了多久?竟然把我编的内容都看去了。老旧怎么了,子杰就爱这个调子,太新潮的他不适应,怕吓着他。给了个冷哼,我扭头不理。

可陆向左哪里肯放过我,又旧事重提:“异地相思我是没看出来,只看出你落寞可怜相。小敏子,不会真被我说中了,你和他要离婚了吧?”

“陆,向,左!”我咬牙切齿,他还敢提,就是被他下了诅咒,我才沦落到如此地步,恨声怒斥,“闭上你的乌鸦嘴,谁离婚都不会是我和我老公,少在那瞎论断。”

他眯了眯眼,抬手把我手指往旁推了推,然后丢了句话:“我拭目以待。”

恼得我真想上去给他一拳,什么叫拭目以待?倒像是放话走着瞧的意思!被他这一搅,啥心情都没了,哪里还写得出段子来,只能气呼呼地给手机插上耳机,然后两边耳朵一塞,音乐开到最大声。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在煎熬中,终于抵达H市。

背起包抱住小白,大步往车站门口冲,搭上停泊在门前的出租车,然后以毅然决然的速度扬长而去,留个汽车尾烟给屁股后头的害虫。

先回了趟老爹那里,有个事得向他报备。可等我把提议跟老爹说了后,他立即跳脚,横眉竖眼地大吼:“我不准!”原因在于我刚跟他提出说想退离岗位,也不想去那什么特派队,还说了个想干的委婉职业——老师。老爹瞬间就怒了,指着我的鼻梁把我臭骂了一顿,然后我梗着脖子就与他吵了,然后我灰溜溜地出门了。

如今我也是有家的人了,所以就算除了老爹那,还是有地方可去。打了个车,直奔我和子杰的新房,没忘记顺路还买了个狗窝给小白。

宁一消息倒是灵通,没通知她居然也能找上门来,外带了我俩常吃的路边摊。我毫不客气接过,风卷残云一番,肚子总算填饱,往沙发里一靠,很是舒服。

宁一冷不丁地飘来一句“萧雨回来了”,我瞬间坐正了身子,惊愕地看向她。本还觉得她那小脸蛋上的笑容挺刺眼的,如此一来倒觉摸出点苦相了,颇有些同病相怜,到底是闺密,连境遇都如此雷同。

她显然不想多谈那萧雨,倒是把我一个人独自回家的事给挖了个透底,然后她总结了:敏子,你挺像打酱油的。

我先是困惑,然后是理解,最后是愤怒,叉着腰质问:“你说谁是打酱油的?”

“舍你苏小敏还能有谁?”宁一斜着视线瞟我,唇角轻勾,“人家姑娘一回来,你就觉悟特高地独个儿跑回来了,怎么看你都像是狗血剧里的杯具女配,酱油属性的。你不想想,那姑娘是谁?你老公堂哥的老婆,孩子都有了。你又是谁?你老公名正言顺的老婆,你俩可是领了证的,合法的,你却在给连个小三都算不上的女人腾地方,有你这么高尚的吗?”

我细细一琢磨,还别说,她确实讲得有道理。余浅姑娘与子杰这事,我心里一直有谱,他们没戏,可我那不是为了避那晚的“考虑”答复嘛。

小声分辩了下,宁一立马就爆了:“所以说你觉悟高啊,当初叫你不要跳火坑,你不信,跳下去了。那你嫁就嫁了,还人姑娘一回来,自觉自悟地跑去提离婚了。我都怀疑你是脑袋被轧了还是不爱你家男人,有你这么实诚的吗?”

这声声数落,我没还嘴,因为被她这么一说,自个儿也肠子都悔青了。可是凡事有个可是,就是转折,她不懂我当时的心境。在偷听到前因后果时、在余浅姑娘归来时、在看到子杰再次独立阳台时、在他用声声质问掩盖凄凉时,我那句离婚就这么出口了。

尽管立即就后悔了,也退却了,可情在当时,有感而发。这心情,我描绘不出来,而此刻,也只好巴望着宁一,问:“那这时候我该怎么做?”

宁一起身,掸了掸身上根本就没的灰尘,随后道:“自个儿看着办,看你想要离婚还是求和了。”我哀怨地看着她,这不是埋汰我嘛,要是想离,能当这鸵鸟?她嫣然一笑,“就你这表情,定是想求和了。那就杀回去啊,给你老公来个惊喜。如果他还扮忧郁小生,就地正法,男人和女人的矛盾,这就是解决王道。”

额头顿出黑线,又是这招?她一看我这迟疑的神色,直接扭头走人,到了门边时又回头:“对了,敏子,还有个事不是我打击你,当老师是需要教师证的,你有吗?就你这破水平,能教什么?教体育?还是算了吧,我怕你戕害祖国花朵。”说完,砰的一声关门走人了,徒留我一人干瞪眼。

心中愤愤,我有这么差吗?不过经她一说,不得不承认,离开Z市,是我做得最最不理智最后悔的一件事。

仰倒在沙发上,耳旁的电视依旧是静音,画面徐徐缓缓而放,我的心思却飞到了几百公里以外。子杰,我想你了,你会想我吗?

应该,

不会吧。这时候的他可能还没回公寓,在他堂哥那边忙着;也可能回公寓了,站在阳台上吸烟,然后想余浅姑娘,哪里能空出一点心思想我?不过我倒是能指望下他偶尔念起小白的时候,顺带念起了我这个小白的监护人。

这么一琢磨,唇角就上扬了,总结了下,他还是有想我的。所以带小白回来,是个很明智的举动,为此我特意给小白加餐。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队里把退伍申请递交了,领导看我的神色,一脸恨铁不成钢。他不知道,我就是不想成钢,一个女孩子要钢做什么,柔才是王道。我出了门就觉肩头上的担子松了下来,捂了捂口袋里的手机,心里微痒。

今天凌晨两点,给子杰发了第一条 段短信,之后做贼心虚地关机睡觉了。现在这个时间按理他应该是起床了,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我那条短信,他看到后是什么表情?

思前虑后,到底没忍住,还是开机了。静等半分钟,无动静,又等两分钟,依旧无动静。我划开手机屏幕,点开短信那栏,确定发送成功了,时间显示凌晨两点零二分。好吧,今天子杰睡过头了,还没起呢。

于是这天,我从早到晚都捏着手机,但是那个铃声始终都没响过。

同样的情形在又一天里持续,手机安逸平静如关机状态。简宁一得知这事,冷笑连连,那眼神嫣然是藏毒的,却也没再数落我。原因不是她良心发现,而是她跟我难兄难弟,她怀疑她家陆昊去找萧雨了。

然后我悲摧地就被她揪去蹲守在陆昊公司楼下,等了足足一个上午,里头进进出出的都是正常的员工,并没什么猫腻。倒是头顶的大太阳晒得人头晕,额头也沁了细汗,我摸了摸肚子,拿肩膀顶了顶旁边聚精会神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宁一问:“什么时候管饭啊?”

“别闹!关键时刻呢。”

“有啥关键的,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就是午饭时间才有猫腻。”

我仔细一想,确实有些道理,中午开饭时,约会进行时。

还别说,真被宁一说中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萧雨不是从外面走进大楼的,而是与陆昊、陆向左两兄弟相偕从里头走出来的。这下宁一的脸色唰的一下,没变白,变黑了……

合着我们在外头顶着大太阳枯等了半天,人家在里头已经腻呼来腻呼去了。看宁一左边袖子撸起,右边袖子也撸起,有大干一场的架势。我衡量眼前形势,当机立断冲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腰:“宁一,冷静点!”那边可是陆氏两兄弟,我身手再好也不见得能一对二。她最多能跟萧雨扭打两下,不指望能帮上什么忙,所以怎么算都是我们吃亏。

却听宁一压低声音呵斥:“敏子,你抱着我干吗?”

“别冲动,敌方人多,不宜动武。”

“谁动武了?你再抱着我不放,他们就走没影了,已经上车了。”

我呆了下,松开了环抱她的手,迟疑地问:“你不动武撩袖子干吗?”

她翻了个白眼,拽住我胳膊边走边没好气地说:“天气太热,我把袖子卷起来散散热不行?当我是你啊,一根筋直到底的,这时候能跑上去撒泼吗?敌军形势未明,继续查探!”

到了车边,她把我往驾驶座一推,丢了句:“你来开!”

等开了两分钟,宁一就暴怒了:“就不能开快点吗?他们的车过红绿灯了,还怎么追得上?”我头也没转回她:“你自个儿干吗不开?”

然后她没声了,路口等红灯时冒出一句:“我照被没收了。”

“陆昊?他还管你这事?那你还买车?”

“不是他,是被交管部门没收的。因为我拿驾照第一天,把人家的车门给撞了,还是停在路边的车。”

我身子一颤,惊疑地瞪她,合着早上她是无证驾驶?

前头陆昊的车子已经停下,我在宁一的呼喝下立即刹车。

遮遮掩掩跟随那三人进了一家餐馆,再遮遮掩掩绕了一个大圈,躲在他们隔两桌的位置上。那处正好有个窗格挡着,既可从窗格里偷窥到那方动静,又能有效规避被发现的可能。

服务员送来菜单,宁一就推到我跟前,让我自己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基于她如此大度,我也没跟她客气,随随便便点了个澳龙套餐,又点了两份小鲍鱼,还指了条不知名的鱼。给我记录菜单的那服务员越听眼睛越放光,最后拿着菜单走时,脚步那叫一个轻快,脸上笑容那叫一个和风细雨。

心安理得坐在位置上等菜上来,顺便也朝那边桌子看去,只见陆昊与陆向左坐在了一排,萧雨独自坐在了他们对面,三人正有说有笑。我看宁一那架势,恨不得把耳朵伸长到那边,仔细偷听个遍。

菜逐渐上来,我就不去管他们了,埋头吃起来。嗯,这个鲍鱼口味不错,这条鱼挺鲜美的,这龙虾肉嫩……总算这趟没白来,起码慰劳了自个儿的胃。终于,伸长了脖子的宁一回头了,面带诡异,唇角弯度疑似偷笑,我不由得问道:“观察出点啥了?”

她抿唇嫣然一笑,笑得我打寒战。但低眸间她脸上的笑就一寸寸剥去了,转变为震怒:“龙虾?鲍鱼?鱼翅羹?珍珠斑?”我几次想提醒她注意场合,但她越讲越控制不住音量,到最后都快成咆哮了,“苏小敏,你自己埋单!”

得,我也不用提醒了,那边已经有人走过来,正是陆家两兄弟。

“宁一、敏子?你们怎么在这里?”陆昊如是问道。

原本还在暴怒中的宁一立即来了个川剧大变脸,转首时已是满脸惊讶:“咦?阿昊、陆向左,你们也在这里吃饭?”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她竟能把有目的性的跟踪变成巧遇,这个演技啊,一个字:绝!

陆昊提议:“去我们那桌吧,小雨正好也在,我们几个好久没聚了,这回倒是齐了。”宁一自当是她家男人说什么应什么,也正好如了她的意,光明正大监视。不过我不得不提醒她:“那这桌菜……”换桌总得搬菜过去吧,就是不搬,也得把单给结了吧。

哪知宁一瞥过头轻哼着对她男人说:“阿昊,别理她,乘我不注意讹诈我呢,让她自己埋单去。”我被噎住了,出来得急,口袋里半毛钱都没,我拿什么埋单?

闷笑声起,陆向左开口:“记我账上吧。”

干干脆脆移桌。再见萧雨,我是没宁一那么大的反应,不过是儿时的一个小伙伴,后来慢慢生疏了,再后来她出国就不联系了。所以朝她点了下头算打招呼,就打算做回我的酱油属性,挨着宁一落座。

可等位置坐定后,发觉有些微妙了,这座位……我的左手边是宁一,右手边是陆向左,宁一旁边是陆昊,陆昊再旁边就是萧雨。这架势有些像陆昊左拥右抱啊。我偷觑了眼宁一的神情,见她一扫刚才的郁气,脸带春风似的,满面含笑。

忽而脚上一痛,我嘴角一抽,拿眼瞪宁一,你踢我干吗?她笑得嫣然:“敏子,小雨跟你说话呢。”啊?与我说话,愣愣回头,果见一道、两道、三道目光都看向我,萧雨的那道尤为复杂。

这种情况下,我唯有装傻:“不好意思啊,刚跑神了。”

萧雨抿唇而笑,柔声道:“没关系,就是问问你在哪儿高就?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眼,五年过去了,H市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微有纳闷,她这是在感慨年华逝去匆匆?要不要这么文艺,至于我的高就,挺了挺胸我开口道:“目前属于自由职业者,有意向当一名网络作家。”

噗!噗!噗!三声,除去萧雨和我之外的三人,都动作一致地喷茶了。三人中属宁一最不厚道,离得我近,茶水尽喷我手上。我写小说有必要如此惊讶吗?上回提当老师的方案,她埋汰我没智慧,会误人子弟;那我改成网络作家,算是又体面又不耽误别人了吧。

还是宁一先发难:“敏子,就你那两把刷子还写小说,还是省省吧,我怕你错字连篇,语句不通,言不达意,然后荼毒网文界。”

按平常,我要是被她这么数落贬低,定是追上去跟她理论三百回合,可今儿我却愣怔了。因为她最后说了“言不达意”四个字,还记得当初我交给子杰的第一封检讨书,他就对我的告白内容下了言不达意的论断,但也是我甜蜜的回忆。

一顿饭工夫,把该寒暄的都寒暄了,该拉的家常也都拉了。初步了解,如今陆向左跟陆昊一起合着干,这萧雨一回来,就成了他们公司聘请的设计师。

我拿同情的目光看宁一,为她到这时才知道这事,为她以后有吃不完的飞醋,为她打落牙齿和血吞地故作大方。到底是闺密,情路都与我一般艰难。

事后宁一却没我想得那般悲苦,而是一副深沉之态地论断:萧雨巴望陆向左。

我只当她是受刺激了,看她的目光越发怜悯。但想想自己,也是难兄难弟,我每次给子杰发的信息,都是石沉大海。

子杰,我离开了Z市后,你是乐不思蜀了吗?

这晚我躺下后就开始浑浑噩噩地跟周公谈话了,谈着谈着一脚踏空摔了个大跟头,然后睁开眼发现自己竟是从床上摔下来了。龇着牙爬起来,窝回被窝里,刚闭眼就听嘀嘀两声,是短信提醒的声音。谁大半夜发短信给我啊?还让不让人睡了?短信?!啊!我还没给子杰发短信呢,从枕头底下扒拉出手机,一看时间竟是凌晨三点半了。

上面提示有三条短信,我点进去,泪牛满面,居然是子杰发过来的。

第一条是两点半发过来的:今天的段子呢?怎么还没发?第二条是三点钟发的,比较精练,就两个字:快发!然后第三条就在刚才传过来的:再不发我睡觉了。

细细一琢磨,他这意思是在等我的段子?顿时所有惆怅化为乌有,手指翻飞点进草稿箱内,搜寻着一早就打好的段子,按下发送键。两分钟后,又是嘀嘀两声,我麻遛点开信息,这次也比较精简:不好笑,睡觉了。

我却开始偷着乐了,原来他真的在看,尽管评价不高,也总算没白费我的脑细胞。人就是要精神鼓舞的,得了如此肯定后,我又满血复活了。左想想右思思,竟已过四点了,反正也睡不着,索性起来上网,制作我的原创段子。小半宿过去,天已大亮,手机草稿箱里满满的,我心里乐滋滋的。

原定计划有所更改,从原本每日一发短信改为每日两发,增加我与他的亲密度。因午夜两点时间已经养成了习惯,就决定不改了;另一条就改在下午两点吧,恰好是午休时间。从这天开始,段子发过去后半小时内都有回复过来。

每次都是对我编纂的段子的点评,尽管褒奖不曾有,多为差评,有时候还抓错别字,但我都将一切回复转化为鼓舞的动力。

这日我发了这样一条过去:有一只北极熊,因为雪地太刺眼了,要戴墨镜才能看东西,可是它找不到墨镜。于是闭着眼睛爬来爬去在地上找,爬呀爬呀,把手脚都爬得脏兮兮的才找到墨镜。戴上墨镜,对着镜子一照,这才发现:哦,原来我是一只熊猫。

那头回了这:……

我一看我家大人回复迅速,应是无事索身,就再接再厉发了第二条:一只北极熊孤单地待在冰上发呆,实在无聊就开始拔自己的毛玩,一根、两根、三根,最后拔的一根不剩,然后他就冷死了。

那头回:用错字了,熊是动物,不是用“他”。

我顿时乐了,兴冲冲地回:没用错,就是他。因为我把你比作了熊,怎么能用“它”呢?

发完消息我就偷笑起来,想象着我家大人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欸欸欸,敏子,我说你能别笑得跟刘家傻愣子似的吗?看看你那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宁一煞风景地埋汰我,把手上的单子推到我面前指派,“诺,把这单号给我对一下。”

悲摧得很,因为我目前属于无业人士,哦不,自由职业者,被宁一这丫给拎过来压榨劳动力。我把单子往旁一放,手机短信又来了,这次比较长:苏敏,你皮痒了是吧,以后不准再发有关熊的段子,否则……

“哟,这是跟你家男人和好如初了?学人家谈恋爱发短信呢,腻呼吧你。”

我斜眼看她,这口气酸的,脑中一转就发现问题了,拿肩膀推了推她问:“怎么,你家耗子跟萧雨腻呼了?上回是谁说不担心的呢,就在我跟前嘴硬吧。”就她对陆昊的那在意劲,能对萧雨与陆昊朝夕相处这事放心才怪呢。

果见她面色不悦,撇了撇嘴道:“哼,那小蹄子在陆向左那儿吃了闭门羹,回头就跑我家阿昊跟前装可怜,别给我机会,总有一次我要她好看。”

“需不需要我帮你去撂撂狠话?”

“你?还是算了吧,你不是萧雨的对手。”

“什么话啊,”我不满地嚷,随后道,“再说我又不是去找萧雨撂话,是找你家耗子,警告他收敛点,否则……哼哼。”这是刚跟我家子杰学的。

可宁一这孩子却不依了,虎着脸道:“我说你能不斥之武力吗?不是什么事都能靠拳头解决的,尤其是感情这事。要不然你家男人迟迟不归,你怎么不杀过去出拳头?”

我直接不说话了,跟这丫讲不通,好好说她男人的事,怎么牵扯到子杰身上了?这根本就是两码事,能放到一起来相提并论吗?再说,就是我肥了胆子敢跟子杰动手,也只有一个结局:完败!

所以这种可能性,我从未肖想,因为太没操作性了。

我跟宁一的争论,停止于一个电话。是陆昊打过来的,说今天是萧雨的生日,晚上大家约在一起聚会。宁一接电话时嗓音甜美,笑容温柔,等挂后时,脸就黑了。

磨牙嚯嚯,她咬着唇说:“敏子,走。”

“去哪?店不看了?”

“这时候还管什么店不店的,你把拳头磨好了,晚上有用。”

乘着宁一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我细细一琢磨她的话,惊疑:“这晚上是要准备动手大干一场了?你不是说不要斥之武力吗?”

却听她道:“非常时期非常用,有句话叫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我点点头,拍拍她肩膀道:“嗯,男人不能助长的,别对陆昊忍了,晚上我替你揍他。”她一掌拍开我的爪子:“我让你磨好拳头揍萧雨,没让你对阿昊动手。”

我一口气噎住,好半晌才憋出话来:“我不打女人。”

“得了,当初是谁对着小情敌又是瞄准射击又是痛殴的?那小情敌叫袁什么来着?”

我后悔了,就不该什么事都讲给她听,回过头来就拿那些事埋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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