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因为这个突袭者，是一个年轻却不知为何拥有堪比年长者的实力的魔党血族。
更是因为对于她而言，他的意义远不止于此。
侥幸从突袭中存活下来的瑞摩尔新生者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尖叫一声，一边慌张地朝蕾欧娜这边蹭过来，一边死死盯着默默收回狼头环刀、似乎没有再攻击他的意思的扎克·李，浑然不知他身边这个同样戴着面具、浑身僵硬的中国女孩此时此刻比他还要不知所措。
不行，越是这个时候……她越必须控制住自己。
蕾欧娜努力使自己保持着情绪的基本稳定：幸好有了面具，想让别人无法辨别出她的情绪波动容易了一些。她支起颤颤巍巍的双腿，大喊一声“快跑”，然后逼迫自己把视线从这个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斑驳墙面、仿佛是极度憎恶在这里看到她出现的狼面青年身上转移开来，正打算竭尽她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但她刚刚转身，却又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
因为卡斯帕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哦？你想跑到哪里去呢，金色的小鸟儿？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性格残暴而又难以捉摸的兹米西年长者咧嘴一笑、嘴角几乎裂开到鬓角之下，举起她那可以把人头轻易捏碎的巨大变异手掌“呼啦”一下朝蕾欧娜扇去——幸好就在附近的德威特没有任何犹豫、用雷霆血律赶至她身边，抱住她冲到一边，这才险险躲过。
“哗啦啦……”
原本蕾欧娜所站着的地面直接被卡斯帕的怪手砸出了一个小坑，开裂成碎片的地砖不停往下掉落到底楼。一旁喘着粗气、扶着德威特缓缓直起身来的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逃过去……结果会如何。
其余五个秘党一方的年长者也终于是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警惕地注视着扎克身后走廊的黑暗中一个个行出的红眼血族——他们能感觉得到，这些潜藏到此时才出场的魔党，同样是平日里不参与前线战斗、拥有上百年岁的年长者。
“孩子们，走吧，找到并消灭这个邪教的头目，完成你们的使命。”穿着一身华丽黑色哥特长裙的梵卓氏族年长者轻叹一声，一展手中的黑天鹅羽毛扇、露出扇子下一直潜藏的妖异血红刀刃，踏着稳重典雅的贵妇式步伐迎上敌人，“我们几个老家伙会拖住他们的。”
德威特一拍蕾欧娜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跟着其余的新生者和血侍继续向圣所顶层进发，便和手中紧握用诅咒之丝编织成的十字架大权杖的苦修士和满身都是荆棘在疯狂生长的树妖等五位年长者一起上前、横在了同样是六名的魔党氏族年长者和正匆匆奔上其余秘党血族们之间。
毕竟，和那些已经习惯把年轻血族当作武器和工具使用的魔党领导者不一样，秘党的长辈们必须遵守六道戒律的第四条：对后裔担负起督导和监护的责任。
在施展血魔法之前，苦修士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上楼时脚步犹豫不定、似乎还在分外担忧着他们这里似的回望了好几次的蕾欧娜，无言地转过头来，注视着对面此时已经全身心投入到战斗准备中、双手拿着拴在同一条锁链两端的一对银白色环刀的扎克。
虽然或许只是他多虑了……但刚才卡斯帕想要攻击蕾欧娜的时候，他分明看到这个冰冷着脸的狼面青年有要出手阻止卡斯帕的意思。
他们难道不是站在同一阵营的吗？
还是说，这个叫蕾欧娜的姑娘……给了扎克某些能够使他起意背叛的理由？
……
尽管有年长者们在后方坐镇，这显然不代表着秘党的大部队在前面就不会遇到大的阻力了——刚刚行上那条看样子要承载他们百余人行走的负重都十分费劲的老旧悬空走道，走在前方的奈恩斯等人便回头告诉大家说三楼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一座从监控室改造而来的、被废弃的兄弟会殿堂。
“但这不可能……”有人质疑，“如果兄弟会的主教已经离开了，那么这地方对于魔党而言还有什么保护价值？”
“对啊，这次还来了六个魔党年长者……他们不可能派这么大的阵容去镇守一座只剩丧尸的化工厂。”
“莫非我们周围还有什么屏障存在吗？”
当所有人都还在茫然于接下来该怎么办、心中缓缓浮现出诸多不安的预感时，蕾欧娜正在和她的瑞摩尔氏族同胞们从这里远远地观望地下室里那只装着血色浓稠液体的巨大铁桶，研究其中所蕴含的、兹米西氏族独有的变形血律以及是否他们遇到的那两只变异怪物便是由此制造出来的——但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场讨论之中。
她的心完全悬在二楼两党年长者大战的战果上。
现在蕾欧娜对通灵血律的掌握程度还不足以让她去感知自己“视野范围”之外的超自然迹象，因此她所能做的只有焦急地等待。
这种等待是无用的，也没有任何意义——就像那个梵卓血侍告诉她的那样。她很清楚这一点。
但她的脑海里无法抑制地不断浮现出那种画面。
就像五年前，她瘸着鲜血淋漓的右腿跌跌撞撞躲进警局、总算暂时不必担忧自己性命安危时，在她思绪中不断盘旋徘徊、狠狠抓着她心脏的念头，那个可怕的、她将会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算是她的亲人的念头。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她的心跳几乎如机械一样稳定。
因为事实上，心跳、呼吸，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都不再是维系生存的必须，而是从她还身为人类的时候遗传下来的习惯。
因为她和李伯钧一样，都已经死了。
“蕾欧娜？蕾欧娜？”突然，同样参与了这次行动、上一次用通灵血律帮大家找到了地下水管道里潜藏的瘟疫传播地的罗莎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担忧地唤道，“你怎么了？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蕾欧娜像是刚刚从梦中惊醒一样微微摇了摇头，转头看着罗莎以及一众奇怪于她这古怪的精神状态的瑞摩尔血族，笑答：“没什么事，可能是刚才帮你们施展沸腾之血消耗了太多精力、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我感觉有点头晕……”
不过，这个表面上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有什么疑点的解释说服了其他人，却没有说服罗莎。这个天生就拥有极强直觉和洞察力的巴西女孩看向蕾欧娜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了，然而大概考虑到这个时候周围人多耳杂，罗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使用通灵血律、趴在走道栏杆上，专心致志地注视地下室那一大罐血色浓浆中流淌着的诅咒之丝，仿佛她快要从中发现什么似的。
但罗莎却有了个不速之客。
“呜呼，小羊羔已经降生咯~小羊羔，小羊羔，洁白如云朵的小羊羔~”
那小丑打扮的玛卡维安女血侍突然如此轻快地哼唱起来，转着圈蹦跶到罗莎身边、凑到她耳旁呢喃道：“你能感觉到……不是么？那休憩在玫瑰色的羊水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玫瑰色的羊水？莫非是在说那铁桶里既像血液又并非血液的东西吗？
周围人不禁被小丑女的形容恶心了一下，可考虑到玛卡维安这些疯言疯语背后可能隐藏的讯息，便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一大桶其实的确殷红如玫瑰的液体。
然后，他们看到一对山羊角从液面下缓缓冒出。
PS:鸢酱的书评成精啦~撒花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