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秦青也去了,也去为了自己拼命了,至于她晕倒的原因,想必是绣婶舍不得女儿去送死,敲晕了她。可是就是这样,面前的人儿居然说对不起自己,就是因为没有为了自己去死?
一时间,秦忘又是感动又是心酸,看着瘦小的秦青,眼泪慢慢湿润了眼眶。
“青儿,你没有对不起忘哥哥,是忘哥哥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赤城百姓。”秦忘把秦青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都开始哽咽了。
感觉到秦忘怀抱的温暖,秦青忍不住大哭起来,好像要把这段时间以来的担惊受怕、内疚自责以及那些闲言碎语带给她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直哭得声嘶力竭。
“青儿乖,那不是你的错,别哭了,忘哥哥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再经历那样的险境。”秦忘轻柔地抚摸着秦青的后背,眼角的一滴清泪终于坠落下来。
而秦青却控制不住,一直大哭个不停。那天的情况恐怕吓坏了这个小姑娘,她需要一场彻彻底底的发泄。
秦忘坐在床头搂着秦青,睡梦中的姑娘还紧紧抓着他的双手,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抽泣声,秦忘怜惜地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双眼充满了柔情。
“这丫头真不晓事儿,这时候还去打扰忘哥儿。”绣婶儿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可是看到秦忘被秦青牢牢抓住的样子又无奈地把鸡汤放在了桌子上。
“绣婶,你们吃苦了。不要怪我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你们,我,我真的是不敢。”秦忘看着秦青的小脸,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最终泣不成声,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地哭泣起来。
绣婶也泪流满面,走过去心疼地把秦忘的脑袋抱在怀里,这一刻,秦忘在她的眼里不再是赤城之主,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少年,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这么长时间以来,秦忘的地盘越来越大,权利也越来越来大,甚至让很多人都开始敬畏他。但是在绣婶等妇人眼里,秦忘从来没有变过,还是那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当别人都在关注秦忘飞得高不高的时候,只有这些妇人关心他飞得累不累。秦忘也只有在她们面前,能够卸下所有的伪装,开心就放肆地笑,难过就痛快地哭。
“婶子,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怕你们出事,怕看到你们的尸体。其实那天我早就醒了,可是我不敢出去,我只敢偷偷地躲在房间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好怕面对这一切,我觉得当时自己的心好疼啊,疼得我站不起腰来。”秦忘把头埋在绣婶的怀里,大声哭嚎着。
绣婶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秦忘的身上,她抚摸着秦忘的头发,温柔的就像一个母亲,“婶子知道,婶子都知道,这些年难为你了,要哭就大声的哭出来吧。”绣婶儿喃喃说道。
“啊!”
秦忘听话的大声哭喊了出来,凄惨的哭声让人闻之落泪,又像一只受伤的猛兽,发出悲愤的怒吼,他又何尝不需要一次彻彻
底底的发泄?
守在门外的段九听到屋里的动静偷偷擦了一下眼泪,“你们几个嘴巴给我闭紧了,今晚的事要是传了出去,小心你们的小命。”他对着旁边的亲卫狠狠说道。
众亲卫们早就泪流满面,呜咽着连连点头。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没有照耀大地的时候,秦忘已经摸黑离开了绣婶家里。
段九担忧地看着秦忘瘦削的背影,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段九,去育婴院。”秦忘突然张口说道。声音里没有了昨天的伤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但是秦忘平常的语气里分明让段九感觉到了比以前更深的冷意。
“东家一夜未睡,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段九可是听过段婶哭诉过育婴院的惨状,害怕秦忘受不了打击,当下开口劝道。
“我说现在就去。”秦忘低声不快地说道。
段九低叹一声,不再多言。
育婴院离绣婶家不是很远,但是秦忘走到的时候天也已经大亮了。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育婴院破落了很多,那一战,十四岁以上的少年几乎损失殆尽,育婴院的人数少了三分之一,和以前相比显得很是冷清。
天色还早,但是育婴院里已经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孩子们已经开始早读了。天空中几股炊烟袅袅升起,那是在为孩子们准备早饭,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劫后重生的景象。
“何人到此!”站在门口的哨兵看到秦忘等人模糊的身影,警惕地大声冷喝道。
秦忘看到哨兵负责的态度,满意地点点头,“是我,你是少年军的吧?陈忘春他们呢?”
看到是秦忘亲自到来,哨兵激动地行礼,“回禀将军,陈营长带队训练去了。”
“好,不错,他回来了就让他来找我,开门吧!”秦忘点点头,命令道。
秦忘站在院子里打量着这个育婴院,占地十几亩,周围是宽敞明亮的数十间学堂,学堂后面则是一片片房屋,那里是孩子们的宿舍。只是学堂现在空下了一少半,宿舍也有一少半没人居住了。
秦忘走进院子的时候,恰好是孩子们早读完毕出来吃早饭的时间。只见一间间敞亮的学堂里,孩子们恭恭敬敬地起身给先生行完礼,然后一个个拿着自己的小碗欢天喜地的跑进饭堂里,一路上唧唧喳喳的就像一群出笼的小鸟,到了饭堂却又规规矩矩地排好队,等着打饭。
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孩子们一张张稚嫩的小脸和看过来的好奇的眼神,秦忘心里微微一暖,一丝微笑浮现到了脸上。这些孩子就是赤城未来的希望,他听金言汇报过,可能是因为这些孩子曾经苦难的经历,他们大部分都很是早熟。小小年纪都懂事异常,学习、练武很是刻苦,中间有不少好苗子。
这些孩子跟陈忘春他们一样,对秦忘这个供给
他们美好生活的大哥哥充满崇拜,平时言谈之中大多是秦忘以前的故事,俨然都是秦忘最忠诚的崇拜者。
可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一群十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慢慢走了出来维持孩子们的秩序,只是那些少年和普通少年不一样,他们有的缺了一只手臂,有的瘸着一条腿,有的只有了一只眼睛,而且很多人的脸上和手上有一条两条的伤疤,看起来触目惊心。虽然身躯残缺,但是他们依然尽心尽力地耐心维持着秩序,那些孩子们也不怕他们,“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看着那些少年,秦忘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般的疼,“这些少年都是上次大战幸存下来的吧?”
“是的,忘哥儿,都是些好孩子,可惜了。”身后一个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秦忘转头看去,原来是段婶儿走了过来。
“段婶,你身体大好了吧?不要太劳累了。”秦忘关心地说道。
“我没事儿,孩子们少了很多,不是很……”段婶连忙打住了话头,看了看秦忘黯然下来的脸色,不再说话了。
秦忘看着那几个伤残的少年,双拳紧紧攥紧了,“欠我赤城的,我要他一点不剩的都还回来。”
听到秦忘满是恨意的声音,段婶心里叹了口气,那个她从小看到大,干净纯洁的少年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婶子,孩子们的吃穿用度还好吧?”过了好久,秦忘长长吐了口浊气,问段婶道。
“忘哥儿放心,孩子们吃的粮食都是精粮,每天中午还有肉,晚上吃的也不错,馒头米饭管饱,蔬菜水果也不曾断过。”段婶说道。
“好,还缺什么直接去找绣婶,她会给你拨的。”秦忘又深深看了那十几个残疾少年几眼,“那些受伤的孩子好好照顾,我就先回去了。”
“忘哥儿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委屈了他们,你不多呆会儿了?孩子们都想见你。”段婶儿期待地问道。
秦忘沉默了下来,他能过来已经鼓足了勇气,哪里还敢多呆?何况,很多他曾经熟悉的面孔都不在了,留下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我还有事儿忙,先回去了。”说完,秦忘大踏步地往门外走去,头都不回地走了出去。
段婶儿看着秦忘的背影,低声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理解秦忘。他不是不想进去,是不敢啊。他不敢去面对那些伤残的少年,不敢去看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甚至不敢听他们的欢声笑语。
秦忘以为他隐藏的很好,他以为他在所有人面前假装的坚强没有人看穿,殊不知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只是大家心疼他,不愿意挑破罢了。
秦忘怕,是真的怕,他真的怕看着孩子们天真无邪又充满信任和依赖的眼神,他怕当孩子们问上次坏人为什么来打赤城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些少年,是秦忘之痛,是赤城之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