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董将军,你还在犹豫什么?跟他们拼了,就是死,也要咬他们几口肉下来。将来忘哥儿给我们报仇的时候也会容易些。”就在董庄还在迟疑的时候,一个略显粗豪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董庄转身看去,却是绣婶、石头婶、段婶她们带着大约几百妇女赶来了。里面有绣婶这样的壮妇,也有秦青这样云英未嫁的姑娘,甚至有年迈的老大娘。
董庄惊讶万分,“绣婶子,您怎么也来了。”
绣婶不理董庄,径直走到一众少年军面前,看着他们瘦小的身躯、稚嫩的脸庞,眼里的热泪不住地打转,“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她喃喃自语几句。
她一擦眼角的泪水,转脸盯着董庄,“老爷们都死绝了,就该老娘们上了。这些娃娃们我们都视如己出,现在他们要拼命了,当娘的保护不了他们,那就和他们一起死。”
“婶子,不要啊,你们不能死啊!”年龄虽小,但是杀人不眨眼、连死都不怕的少年军们看到这群妇人的到来,一个个“哇”的就哭了起来。就像绣婶说的,她们把这些孤儿当作亲生儿子,那这些少年又何尝没有把她们当作亲娘?哪个儿子会眼看着自己的娘去死?
“好了,都别哭了!你们都是男子汉,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看到少年哇哇大哭,绣婶的心都要碎了,不过还是大声呵斥他们道。
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董庄等人都是热泪盈眶,可是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情况下,所有人心里又都堵得难受。
“好,我答应你们。不过你们最后上,等我们死光了。”董庄一抹眼泪,狠狠说道。
陈忘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被绣婶一下拉住了。
董庄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转过身看着周围,这里只剩下千把浑身是伤的新兵、不到两千年龄不一的青壮。他们看到董庄看过来的决然眼神,所有人都挺直了脊梁,就算一些躺在地上的伤兵,也艰难地爬了起来,同样一脸决然地看着他。
“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没有你们和那上万战死的兄弟,赤城坚持不到现在,董庄在这里谢谢你们了。”董庄颤巍巍地弯下腰,给所有人鞠了一躬。
大家都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董庄的下文。
“可是我们做的还不够!”董庄直起腰来,脸上已经满是严肃和狰狞,“我们做的还不够!因为我们还没有死绝,我们还没有保护好我们的父母妻儿!”他指着绣婶和少年军,“看看,你们都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们的妻子?有没有你们的女儿姐妹?有没有你们的子侄?因为我们无能,他们不得不也去拼命,兄弟们羞不羞?你们还好意思活着吗?”
“他娘的,不活了!老子不活
了!”一个大汉羞红了脸,操起手里的腰刀大喊道。
“对,不活了,不活了!没脸活了!”大汉身边的几个青壮也跟着怒吼起来。
很快,气氛就达到了高潮。所有的男丁都举起了手中或长或短的兵刃,嘶声力竭地大喊。这呼喊,是为了赤城的安全、为了父母妻儿的安全、也是为了男人的尊严。在这高昂的士气里,还有股子必死的信念、决死的决然,这种舍生忘死的悲壮,也给这群战力不算多高的青壮平添了几分锐气。
正在这时,敌军大营响起了进攻的号角声。
“兄弟们,死战!”董庄抽出长刀,大吼道。
“死战!”
“死战!”
“死战!”
男人们大声吼着,争先恐后地扑到了城墙上,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战斗刚开始就已经白热化。
赤城四面,同时涌来各500铁甲士兵,因为赤城方面严重缺乏远程武器,他们毫不顾忌地排着整齐的方阵,架着无数的云梯慢慢向城门走来。沉重的铁甲让他们的脚步异常沉重,统一的脚步声震得大地一颤一颤的,就像地震了一般,给人一种异常沉重的压力。
同时,云州军和铁甲军加起来一共1500的弓箭兵不断地向城楼发射羽箭,全力压制赤城军,防止他们做出任何妄图守城的举动。
赤城军被敌人弓箭手死死压制住了,一个个躲身在女墙底下,不敢露头。只能听着敌人铁甲的铿锵声,感受着城墙越来越剧烈的震颤。
“兄弟们,怕不怕!”听到城墙上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董庄适时地大吼道。
“不怕,死战!”刚才的鼓舞并没有白废,赤城的士兵们士气依然空前的高昂。
铁甲军在距离城墙只有百丈的时候,突然发声喊,所有人像发了疯一样突然发力,快速向城墙冲来。放眼看去,遍地的铁甲兵简直就是钢铁洪流,滚滚如黄河之水向赤城冲击而去。干涸的护城河根本不能阻止他们的脚步,只一瞬间,他们就冲到城墙底下。
“落石,热水,放!”
董庄大声命令道。
很快,赤城军冒着头顶的羽箭悍不畏死地往下扔着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块,倒下一桶桶滚烫的热水。这些石块是殷现费劲全力搜集的最后一点,这次用完,就真的得拆县衙了。整个赤城,总共一千五百多户,早就被拆成了白地,砖头、大梁、门板,一点不剩,全都搬上了城墙,在这几天的守城战中消耗干净。
城底下响起了一片惨叫之声,有数十个铁甲兵要么被石块砸中,要么被热水浇了个正着,当下死伤狼藉,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被落石砸中的铁甲兵还好点,大多都是登时
了账,但是那些被热水泼到的铁甲兵就惨了,滚烫的热水浇了他们满头满脸,还有的顺着他们的铁甲淌进衣服里,立刻把他们烫得皮开肉绽。他们疼得在地上大声翻滚着,嘴里面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还有的人忍不住使劲抓挠自己的脸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抓下一大片一大片的皮肉。
城头上的赤城军民也不好受,就在众人冒头开始防御的时候,一波羽箭适时射到,立刻就有几十人被射死射伤。更惨的是其中两个青壮,他们抬着一大桶热水作势要泼出去,但是很不巧,一个被射中了胳膊,一个被射碎了木桶,两大桶热水没泼出去,反而淋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只能在地上疯狂地打滚惨嚎,痛不欲生。
“把他们抬下去,其他人不要停!”董庄大声命令道。
伤兵很快就被人抬了下去,而空出来的位置被人主动填上。
“放!”
又是一批热水和落石倾泻而下。一个刚刚从大锅中舀起热水的老汉,还没转过身,一支羽箭就射穿了他的胸膛,他惨哼一声,一头栽进了热水里,上半身在滚烫的大锅里扑腾两下就不动了,空气中很快传出一股煮肉的香味。而旁边一个刚刚长出胡须的青年,看都不看他一眼,捡起老汉丢在地上的木桶,把他的尸体一扒拉,就从锅里舀起一桶还有老汉鲜血的热水,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城墙边,一扬胳膊就倒了下去。底下又是一片惨叫,而青年也立刻被射死,一头栽了下去。
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作为守城的赤城一方损失反而比攻城的一方要大得多。没有远程攻击武器,没有守城必备器械的赤城军吃了大亏。而敌人的羽箭就犹如蝗虫一样,密密麻麻的从来没有停歇过,给赤城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往往一个赤城军民刚刚露头,就被射死了,能成功扔出的落石,倒出的热水也越来越少。
不到一刻钟,几十架云梯就架上了城头,云梯的顶端不断快速地颤抖着,空气里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显然,铁甲军在快速地往城上爬来。
“推杆!”董庄再次发令。
几天的攻守之战让赤城军民早就习惯了这些套路,马上就有几十根长木做的推杆顶上了梯子,每根推杆都有十几人用力往前推。可是这次情况和以前不同,这次的云梯要沉重的多,这次都是铁甲步兵,全身的步人甲少说也有五十斤重,怎么能和以前一样?而且每架云梯上都是七八个人,可以说异常沉重。
一时间,赤城军民只顺利地推下去三四架云梯。而且,远处的敌人弓箭兵一点不顾忌己方的铁甲兵,一波羽箭立马再次射到。推云梯的赤城军民一下子几乎全部被射倒,而那些正在攀城的铁甲兵只有少数被误伤,惨叫着掉下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