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不见了,似乎是因为手上的动作——他“看到”了有一组东西的黑影遮住了光,接近手和短剑的形状。然而当光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已经极为接近。
他再度将其贴紧身体,然后,光再度熄灭。
如此往复,如此往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他所见的光有强有弱,但都是当它们一到面前,就尽数消失无踪。
他开始反思,难道说这其实就是地狱的样子?是了,哪有人类会有这种奇怪的经历。大概是自己生前做了什么恶事,如今,其实就是在地狱服刑赎罪吧。
自己的身体渴望着光和温暖,但每每即将得到,就会变得漆黑一片。可能是自己让它熄灭的,也或许,自己所见到的光亮本身就是地狱的恶意所制作的幻象。自己黑暗肮脏的身体无休止地追逐着得不到的光,在无尽的孤独、枯燥和欲求不得中逐渐疲惫、绝望。
可是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坏事,要受这样的罪呢?
想不起来。
按常识来说,自己是一个人,应该和其他的人……至少是生命有过交集。可是每一张脸都是模糊的,每一个说出口的字眼都是一片“滋滋”声,他脑海里所残留的只有一些无关而简洁明了的知识和本能,而这些清晰的记忆里,自己都是一个人。
筛选一下吧……
这些记忆里最清晰最深刻的人……啊,有了。
一个女人……看身材,应该是吧,唔……还是看不太清。
只是,自己每每回忆起这个模糊的身影,都会有种隐隐的痛感。
嘶!——脑袋疼……明明触觉都没有了,却还是能感到来自内里的疼痛吗?
他继续尝试,筛选着脑海里最熟悉的身影,虽然总是会在快要清晰的时候,脑海就会有一阵剧痛打乱自己回忆的节奏。
然而他依然乐此不疲,仿佛自虐成为了这黑暗中唯一的娱乐。反正自己尝试了几次也没法控制身体,那至少多从脑袋里了解一些情报,算是为脱离这种困境打基础吧。
如果真是无解的地狱,那他所做的就是无用功。
可他却不愿意束手待毙。
可能,原来的自己就是这样的性格吧。就算再深的困境,也要尝试着找到出路。
他突然有点小得意。
然而很快,这份心情就被淹没了。目前的困境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虽然身体的寒冷已经逐渐感觉不到,可他想——那多半是自己已经麻木习惯了吧。
时光荏苒,在无尽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总之,该是不止几天吧?
所以——几个月?几个季度?还是几年?
这大概难以判断,因为就算到了从这循环中解脱的那一刻,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进入这片黑暗的了。
……
就在这时,他再度看到了一束光。
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强烈,似乎就要照亮自己的视野!
好厉害……他感觉自己似乎把它握在了手心,温度的变化已经传递给了手掌。他不知道,这光芒若是单独被纳入掌中,根本无法驱散周围的阴霾,可加上过往他所吞噬的一片片光,这就成为了最后的临门一脚。
他即将打开大门,迎接新生。
……
“你是谁?!”
怎么回事?自己好像听到了个小鬼的声音。
他一讶,没想到自己居然产生了幻听。
“那个戒指是我的,还给我!”
又来?
他突然感觉身体一阵吃痛。
该死……居然被个小鬼打了……
嗯?被打了?
他骤然明白了什么。
听觉,触觉,紧接着是……
眼前的光亮逐渐消失,而伴随着强光的消逝,视野范围内,周围的环境却在逐渐明晰。
“啪嚓!”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于是张开手掌,垂首望去。
这是一枚戒指,在其上镶嵌着一颗不知是何材质的宝石,而如今,宝石上多出了两道裂纹,虽然还不至于碎成几瓣,但其内的阳法天地能量已经尽数失却。
这枚宝器已经没用了。
他眼角一瞥,就看见一个脸颊灰扑扑的破衣少年脸色一变,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一把夺回戒指!他看着手中已经光泽不再的废宝器,竟然急地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可是他身上唯一一件宝器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级,但想来父亲用自己近乎全部的私产和别人换来的宝器,当然不是什么便宜货——至少是绝品!
这枚宝器唯一镌刻的法阵就是“危机定位”,它在平时的作用不大,可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却能让他提前十几里地避开已经达到证道期的危险魔物,眼看他的罚期还有整整十天,原本就生存不易的他却在这时候失去了性命攸关的宝器,叫他怎能不急?!
他带着哭腔道:“你个遮脸不敢见人的混蛋!你……你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