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代价就是死,或者生不如死。
他和天才的区别,就如他和那个男孩之间,这四十多年的经验与修为的积累差距,却依然是负增长的模样。
完全没有胜算可言。
彻底的绝望。
他直到逃离之时,身上都插着复数的刀剑,而其中一臂齐肘而断,一腿则是被狠狠地贯穿了骨骼,在那灼热的真元炙烫下坏死。他的境界跌落,只能勉强维持着下境的水准。
那一晚犹如梦魇,折磨着他的心神,伤害着他的肉身。
在那之后,他过的浑浑噩噩,与妻子冷战,还听闻了儿子在远方的噩耗——或许这就是临阵脱逃的报应?哪怕没有任何一人责怪他。
但也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一点也不奇怪……没有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修者,会相信有整整两名归一境坐镇的战局,会只因为一个八岁男童的暴走而全军覆没吧?
除了亲身经历着。
很多人都以为他疯了,连他也开始怀疑,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他开始染上了酗酒的恶习,与下属也离心离德,只有几个真正理解他的老部下愿意供他驱策——而他还不领情。
直到,那个梦魇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
……
骆凤年不会再做噩梦了。
他很高兴自己能解脱,过往的愧疚和长达十年的卑怯不再。
他在听闻鹿君泽闯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转身就逃。常年累月的恐惧让鹿君泽的阴影在内心无限放大,他连站到这个少年的面前都需要异于常人的勇气。
所幸,自己并未犯下与当年一样让自己后悔终生的错误。
至少他践行了四百年前他们一族许下的誓言,向大隋尽忠了。只是,对不起了,幼兰……
要留下你一个人了……
全身贯穿着死去部下们兵刃的骆凤年,在神志熄灭前,如是想到。
普通的士兵当然不是鹿君泽身外化身的对手,而那群老弱病残杀起来比切菜还容易,蒙绍毅至少在最后还是摆清了自己的立场,并未插手无心散人的复仇。
在最后,鹿君泽的真元消耗过巨,已经无力再用几回道法,所以最后决定还是以量取胜。他幻化出近二十个身外化身轮番进攻,腿脚不便的骆凤年最怕的便是技艺精湛配合紧凑的群攻。加上他们本来在实力上就有着本质的差距,尤其是天赋属性上,骆凤年的真元落在鹿君泽身上就是一闪而逝的火花,而鹿君泽的真元落到骆凤年身上,就会摇身一变,成为燎原火势最初的那一粒火星。
最后会是如此情状,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看着那张已经失去神采的脸,撇撇嘴道:“还在笑啊,果然,超恶心的。”
他突然神色一黯。
“但是,最后的垂死挣扎,姑且还算不错。”
低声说完这最后的评语,鹿君泽便不再理会这具千疮百孔的焦黑尸体。
和过往被烧成灰烬的敌人们不同,他至少留了全尸——然而却不是因为尊敬他最后的奋勇。
是因为,他的尸体要留到那座乱葬岗前烧给死去的无辜死者。
鹿君泽缓缓舒了口气。
到了这步,他也快成为强弩之末了,一身真元已经接近干涸,哪怕有《化清子诀》的高效率收集周围天地能量化为己用,也只是杯水车薪。
至此,十年前的因缘之战,已经接近落下帷幕。剩下的……
鹿君泽瞥了一眼蒙绍毅,而正巧,蒙绍毅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位置知道吗?”鹿君泽出声询问。
不用明说,蒙绍毅也知道,鹿君泽是在问他【坤朔】的位置。现在整个地下宫殿……不,是这架战争兵器各处构造和路线已经和平时有了极大的变化,原来的地图能参考的信息实在太少。
不过,【坤朔】作为整架兵器的动力源,位置却只要感应一下附近波动最剧烈的位置就可以知道大概方向,问题并非找到方向,而是如何走到【坤朔】近前。
同样的事,道法并不在行的鹿君泽只要稍稍用自己的真气探知也能做到,可是他目前的情况并不好,虽然几近无伤,但尚且还需要大量时间恢复的真元储备却要争分夺秒,所以才来问蒙绍毅。
蒙绍毅却是使用的一种另外的秘法,专为寻宝而设计,方向更加精确。他闭眼,双手在短短时间里就结出了无数繁芜复杂的手印,然后低声疾喝:“定!”,便确认了方向。
蒙绍毅用手指了指他脚下,算是告诉鹿君泽方向。然后他不无担忧地问:“大约有两百丈的直线距离,你的真元还够吗?”
“啊啊,”鹿君泽含糊答道,“你跟上就成。对了,到时候,我要怎么吸收【坤朔】?”
“和吸收普通的天地能量一样就行,【坤朔】是死去的天地至宝,本身除了能量过度的凝实,同普通的晶粹矿并无不同。你有坤朔之壤的气息做铺垫,应该会非常顺利。”
“知道了。”鹿君泽多番连·战,此刻也有些疲倦,恹恹答道。
语罢,他的手紧贴地面。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