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昙霖》本身没有任何杀力,就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催熟阴元体而被创造出来的功法,只要辅以采阴功法,就大功告成。但因为阴元体本身极为稀有,这功法就成了鸡肋,这也就导致了这门功法完完全全沦为大路货,随便找个黑市就能以极低的价格买到全本。
鹿君泽不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求生存,所以把炉鼎的方法放在了最后。
这本来就是最后一道保险,而现在,自己不需要这么做就差不多能控制自如,那何熙也就不被需要了。
她的阴元体已成,就这么浪费掉也太可惜了。换去一身真元转修它法,为青元派再添一位可造之材,不管是对青元派还是何熙,都是一桩美事。
然而何熙沉默了。
半晌,她幽幽道:“我能拒绝吗?”
鹿君泽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静静思考了一小会儿,缓缓道:“这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干涉。”
于是何熙抬起头,挺起胸膛,一双绀碧色的眼睛正视鹿君泽,道:“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
“少爷您就算能控制住阳火不侵道心,可真能阻止烈炎焚命?”
鹿君泽不说话。
她大概猜到了。自己的状况……其实很糟糕。
强大至极的天赋持有者自古命薄,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突破命运的枷锁,登临极境。控制住了午阳乾纲,意味着鹿君泽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那道关卡――“走火入魔”。
然而这样还是不够的,极阳的天赋能提升修行速度到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可也意味着生命的燃烧同样会被提上日程。
相较之下,其他五行属性到了极致,也会有类似的问题,只是不至于直接燃烧生命这么无解。这也是极致的阳法火属和金属威能最强,却是最不受看好的两大道法属性之一的原因。
火者烈炎焚命,金者锋刃自戕。
只要还在修行,鹿君泽的寿元就在被缓慢地不断侵吞。除非他能找到重新平衡体内阴阳的方法。
何熙看着鹿君泽微微躲闪的眼神,已然明白,少爷果然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苟延残喘了。”知道隐瞒无用,鹿君泽的声音已然变得冷酷起来。
“没错,我阻止不了烈炎焚命,所以又怎样?我在十年前真元暴走后,就知道自己本来也活不了多久。而现在,我差不多已经掐算过,即便是凭着这具身体,我最多也就再撑一年时间。就算有了阴元滋养,怕是也最多只能把寿命延长个一两年,没有意义。”
鹿君泽不接受青元派的邀请,也有这一层原因在里面。
他时日无多,不可能报答他们的恩情了。
“我不可能在这段时间里超过父亲,自然也没有本事替他报仇,只能退而求其次。”
“一年能为了道场其他人向千叶宫复仇,这就是我最后要做的事。而且――”
鹿君泽深吸一口气,重重道:“这就是我马上就要执行的事项。就在这一两个月。”
“千叶宫再弱,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归一境界,我去了,就没打算再回来。”
何熙抿着嘴唇,最后还是没能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
她早有预感。
而且她知道,假如自己真的说出来了……那少爷就真的不会接受我了。
因为他,很善良啊……
……
倒在床上,鹿君泽看着手中玉玦。这枚玉玦上镌刻的花纹繁复,据说其中还隐藏着只有和顾英东单线联系的上下级才知道的密文。
这是千叶宫总部线人接头的暗号。
在顾英东身上拿到这东西,也确实是没有想到。他更没想到的是,顾英东居然算是半个自己人――好吧,昆仑的线人,和他也没个什么太大关系。
临死前,顾英东逼音成线,告知了他用法和接头地点。
该死的……就这么把自己的责任推给别人真的好吗?自己那时完全可以装作没看见让你们继续啊……
更可气的是,他完全读懂了自己的心态,知道和千叶宫有深仇大恨的自己是不会把这件事情放着不管的。
不过想来1,他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顾英东被无心散人抓了个现行,按理说他一个结丹上境已经没有可能逃走了。要是真的活着回去,也必然会被严刑逼供,千叶宫的刑罚手段他见得太多了,连自己也不能确认能否受的住。
所以他选择了死,还顺带把自己的责任推给了鹿君泽。无心散人与千叶宫的仇怨举世共知,顾英东不确定鹿君泽会否替自己完成任务,可至少做完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这回,他算是找对人了。
总部的位置,光是这点,就足以让鹿君泽为之拼命。他的时间不多,找寻仇人的时间能多短就缩多短。
他把玩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无法从花纹里找到头绪,心料这大概是单独准备的一份密文,只有特定方法能解密,也就不再多想。等到时候找到人把玉玦交出去,除非是归一境以上的大人物,其他人管他修者妖魔,他有的是方法让他们开口。
他收起玉玦,宽衣解带,便要休息。然而当他刚要盖上被褥,就听见一阵轻灵的脚步声。
他和何熙的房间就相隔一帘,那边的素手一撩起,鹿君泽一抬头,便与何熙的碧瞳四目相对。
何熙披着一身薄如蝉翼的轻纱,单手轻掩发育成熟得不似青涩少女的胴体,一头青丝披散,发梢还沾着点滴露水,显然才刚刚沐浴。她与鹿君泽对视不过两息,便率先败下阵来,偏转目光,脸颊绯红。
因为阳气过足,但没有被褥又觉得不安,所以鹿君泽平日睡觉带着被褥,身上却不着一丝一缕,此时两人几乎是坦诚相见,自然易招羞恼。鹿君泽对世俗间礼义廉耻向来只在脑中走个形式,看的很淡,可何熙就受影响颇深。
她今次过来,也是经过了许久的思想挣扎。
何熙一步步走来,跪坐在床上,解开轻纱,靠到鹿君泽胸前,但怎么也做不出主动进行下一步动作,只是闭眼,秀美微蹙,感觉到鹿君泽久无动作,何熙已经羞得快哭了。
“别强迫自己,这样对谁都不好。”鹿君泽的声音响起,还是和以往一样平静淡然。可不知是不是错觉,何熙感觉今晚的鹿君泽的声音分外温柔。
何熙深呼吸,鼓足勇气:“我啊,以前,没有少爷就什么都做不成。”
“现在,没有少爷的世界里,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自处了。”
她睁开了灵动的双眸,自下而上仰首凝视鹿君泽,眼中媚意渐生,看的鹿君泽道心紊乱,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说好了是交易,事到如今,少爷却不肯收下报酬,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她看见了鹿君泽的失态,眉眼间多了一分自信,也多了一份笑意。
鹿君泽平复了一下心境,伸出左手,托住何熙香腮,宁静道:“把心里话说出来。”
这言词中语气温柔中,却还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何熙在瞬间心神失守。
“少爷――”
“要我……”
深吻。
这一夜,两具**躯体纠缠不息,用尽最粗暴的行动,阐述着无尽的温柔……
……
“我走了。”在少女的服侍下,少年穿戴整齐。少女轻移莲步来到其身前,整了整少年的衣襟。
“会回来吗?”
“不知道。”
“找到了?”
“……找到了,一部分。”鹿君泽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摒弃自己的感情隐瞒下去。
“假如解决了这一部分,然后呢?”
“如果我还活着,就去找剩下的那部分。”
“……就不能好好的休息一下吗?”何熙的眼里充满渴望。
“我认为这样才能构成我活下去的借口。”
“我呢?”何熙有些失望,轻声问,“我能成为你活下去的借口吗?”
鹿君泽久久不语。
何熙明白了。
自己终究是个后来者,即便有这么多年的感情积淀,即便有昨晚的发酵――她终究还是来的太晚了。
在少年短暂的生命里,年轻的她无法构成一方使之止步的风景。
“就算有了你的帮助,我最多也只能活三年。”鹿君泽再度开口。
“我不介意的。”何熙轻声回答。
“可我介意!”鹿君泽情绪激荡。
整整十年,他终于在少女的面前,展现出了自己平凡的一面。
“有什么用?”何熙道,“有本事昨天就忍住呀。”何熙侧过脸去,双手背负腰臀间,身子前倾左右轻轻摇摆,一副小女儿的情态。
这话语中带着些许戏谑,让鹿君泽一时尴尬无言。
鹿君泽转身负剑提刀便走。
在快到洞口时,何熙快步追了上去,一把从后方抱住了,左侧脸颊靠在鹿君泽宽阔的脊背上。
“假如你回不来,剩下的,我来替你完成。”何熙轻轻作着多余的保证。
这是她能为他做的。
鹿君泽身躯一震,停步良久,最终分开了何熙的双臂。
他向前两步,回头道:
“何熙。”
“在呢。”
“要是我真的能解决寿命的问题――”
“回来之后,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借口。”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
“……嗯。”少女的声音,终于在愁云密布的氛围里,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欢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