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巨大的团队中工作使人精神愉悦,但是沉重的责任感也让人精疲力尽。终于到了第一个休息日,巴拉科夫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正常完成了工作,没有给他人制造麻烦。
精神愉悦的他起了个大早,洗漱干净,吹着口哨走出糖厂大门,去棉纺厂与妻儿会面。与平日上班时间空空荡荡的街道不同,休息日的奇尔克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到处是神情轻松的男女工人。年轻的女工换下了蓝布工作服,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不知疲倦的闲逛。小伙子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一顿大餐,醉醺醺的向路过的姑娘们吹口哨,引来姑娘们一阵阵咯咯咯的笑。
有富家人骑着高头大马,或者轻便马车招摇过市。每个十字路口中央都有警务工作站,3个警察虎视眈眈的盯着繁忙的街道。一般一个警察负责指挥交通,两个警察负责处理治安。警察们穿着黑色制服,带着白色的钢盔,主要武器是一根警棍,没有分局批准,是不允许他们携带致命武器的。
终于,在棉纺一厂大门口,他看到了久违的妻儿。虽然分开只有10天,却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从锡蒂河畔的乡村小教堂,在上帝面前立誓结婚以来,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儿子茹科夫飞跑过来,脸上洋溢着健康的笑容,巴拉科夫双手把5岁的儿子高举起来,感觉到儿子不再瘦弱,越来越强壮了。
阿和马托娃虽然没钱买新衣,但是显然仔细梳妆过,她不再是那个俄罗斯乡村中的邋遢女人了。棉纺厂条件不错,每天的热水澡,营养充分的可口食物,健康向上的生活状态,让这个女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巴拉科夫从来没有看到老婆如此的精神焕发。
阿和马托娃的女伴们嘻嘻哈哈的打趣了巴拉科夫几句,就离开了,消失在工业大街的人流中。巴拉科夫让孩子骑在肩膀上,和老婆肩并肩的沿着街道边的商铺闲逛。这里商品之繁盛,是森林村庄走出的人无法想象的。里海沿岸本来就是世界多钟文化交汇之处,由于蒙古对商业的大力鼓励,在基础设施和商业、金融政策上投入巨大资源,所以里海西岸呈现出亘古未有的繁荣。
走到一个水果店外,5岁的茹科夫再也走不动了,一个个香甜诱人的水果是孩子无法抵抗的。来自波斯的柑橘、苹果、葡萄、桃子、波斯枣,来自乌克兰的樱桃、石榴、无花果、扁桃,来自埃及的西瓜,来自君士坦丁堡的野悉蜜,来自小亚细亚的苏丹葡萄,柠檬,橄榄,李子,透过玻璃大橱窗透出鲜香艳美的光彩。水果店里,穿着艳丽高加索长袍的希尔凡老板娘正在向他们微笑。
俄罗斯土质和气候不适合水果的生长,再加上商业的微弱,俄罗斯人几乎一辈子都接触不到水果。巴拉科夫夫妇想象不到,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多种好吃的水果,不要说是孩子,就连大人也忍不住。
巴拉科夫看了一眼老婆。工业区为了保证职工的生活,都是提前一个月发工资,他们手里足足有2个金格罗索又4个银丹尼尔。阿和马托娃微笑着向丈夫点点头,巴拉科夫一家信步走进了水果店。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幸福,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卑贱的人很容易满足,一个小小的希望,一个苹果就能照亮他们卑微的心。高贵的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他们的烦恼往往不那么容易解决。
在巴拉科夫一家的水果店旁边,就是奇尔克伊最高档的酒店。豁尔霍纳酒店的名称,透露着蒙古人浓浓的乡愁。在酒店的豪华餐厅,三个年轻的蒙古人正在大吃大喝。
奇尔克伊糖厂厂长粘和南台,正和奇尔克伊印铁制罐厂厂长木花里,招待环里海农业区总督张弘略。他们都是三河源头蒙古贵族学校的学生,在奇斯托波尔海军学院深造之后,在地方上担任中层职务。目前西蒙古的管理和技术干部,主要就是来自蒙古贵族学校的学生、各个大学的毕业生和特种部队退伍军人。
粘和南台是粘合重山的儿子,木花里是察罕的儿子,张弘略是张柔的儿子,他们都是蒙古贵族学校的同学。20岁出头的小伙伴们,已经担任了西蒙古中高级的企业或行政官员。张弘略是这些同学里第一个担任总督职务的,让粘和南台和木花里好生羡慕。
豁尔霍纳餐厅是不对外开放的,主要就是招待高级别蒙古贵人。三个小伙伴品尝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蜜汁烤鸡翅,黑椒牛排,俄罗斯黑鱼子酱,西班牙腌鳕鱼,波斯卡巴布烤羊肉,喝的是奇尔克伊糖厂出产的最好的朗姆酒。张弘略是来参加巴根台长官在马哈奇卡拉召开的年度经济会议的,会议结束之后,张弘略抽出一天的时间来看望他的两个老同学。
粘和南台和木花里当然高兴的不得了,就在豁尔霍纳酒店招待张弘略。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们述说着这几年的生活,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木花里说道:“我们这些同学里面,乌恩已经是内河舰队司令长官了,帖柳兀秃也是警察总署署长了。这没有什么稀奇,他们在学校的时候就比别人聪明。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你小子是我们中间第一个混到总督级别的,你真是长生天眷顾的人。”
张弘略已经喝的满脸通红,舌头都大了,他结结巴巴的道:“这个你们谁也怪不得,当初你们谁愿意去学农学?你们谁愿意天天和臭烘烘的粪便打交道?巴根台长官就算是调你们去巴库,你们会种棉花么?
何况你们以为我这个农民头子好干么?咱们学校那一套跟军队有什么区别?巴根台长官的任务就是命令,完不成任务他第一个扒了我的皮,这就是个火山口,谁坐上去谁烧屁股!”
粘和南台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们轻松?我们糖厂明年的任务是年产8000吨糖,每天至少需要300吨的甘蔗,全靠蒙古-哈马丹商贸集团从波斯阿腊克和阿巴丹收购。你们想过没有啊?那是什么概念啊?每天2百多辆大车的原料啊!目前甘蔗原料根本就供应不上,你让我怎么办?
张仲杰,你们去年就试制了甜菜,到底有没有成功的把握啊。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你的甜菜了,明春如果原料供应不上,格根哈斯长官会要了我的命啊。”
粘和南台知道目前西蒙控制区没有适合种植甘蔗的地方,即便是有适合的水土气候,蒙古高层也决不允许种植甘蔗。因为甘蔗对土壤肥力的破坏性太大,这对刚刚兴起的蒙古种植园经济是不利的。所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甜菜上,原料问题不解决,企业发展终究是没有什么希望。
张弘略说道:“不行啊,甜菜出糖全在根茎,从意大利引进的甜菜种根本就不行,根茎太小。我们试验过,出糖率还不到30%,就算是给你们你也会赔死的。我们正在积极的培养新品种,实验室出糖率能提高一倍,秋天已经试种了2千亩。但是在明年4月份收获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毕竟实验室和实际是两码事儿。老同学,我能帮你的,就是如果种植成功,我立即推广大规模种植,绝不拖延,就算是挤我也给你挤出地来。”
粘和南台说道:“也只好如此了。不瞒你俩说,我们糖厂明年产量8千吨,各个工业口基本上订光了,都是平价调拨。军队要走了1千吨,糕点食品厂800吨,饮料厂1400吨,糖果厂2400吨。连医药厂都要走200吨用于加工医用糖浆什么的,而且是格根哈斯长官亲自签发的命令!我手里真正能用于市场销售挣点钱的,就是2千吨出头。
平价调拨100公斤只有35个丹尼尔,基本维持成本。可是2公斤铁罐装的砂糖就卖13个丹尼尔,5公斤装的能卖28个丹尼尔,这意味着100公斤商品糖我能卖560个丹尼尔!每年我2千吨的产量,就有90多万金格罗索的销售额啊!”
张弘略和木花里眼睛都直了,齐声说道:“你小子发财了!你还抱怨什么?!”
粘和南台苦笑道:“那都是纸面上的。且不说我能不能完成调拨任务,就算是明年原料充足,我真能完成8千吨的产量,手里有2千吨可卖。可是木花里能给我提供40万个马口铁包装罐么?”
木花里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说道:“你想都别想,能给你10万个你就烧高香吧。我统共每年能有多少锡料?光军用食品厂就要订走我360万个包装铁罐,饼干厂、饮料厂、糖果厂啥的又是200万包装罐,我哪儿有产能给你生产糖罐啊。
其实我们厂产能达到1000万都没问题,机械研究院设计的一次拉伸成型冷冲模具生产效率非常高,我们的冷轧熟铁板技术也很成熟,很薄而且韧性都很好。可是没有锡料,什么都是白扯。就算是我给你做10万个,那也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帮你的忙,你用的着非用铁罐么?”
粘和南台骂道:“废话,没有铁罐包装,没有生石灰干燥剂,我凭啥5公斤糖卖28个银丹尼尔啊!”
木花里冷冷的说道:“你跟我发脾气有什么用?你应该跟热那亚人发脾气!我们的锡料都是从伊比利亚半岛的加利西亚国采购的,中间商就是热那亚商人。他们价格巨高不说,还无法保证按时供货,你让我怎么办?”
粘合南台喝了一大口朗姆酒,对张弘略说道:“锡矿不是免税进口货物么?为什么还这么难?在葡萄牙,那锡矿石有什么用,跟石头有啥区别?成本无非是那些奴工的几口马食而已,凭什么卖这么贵?”
张弘略说道:“奇货可居呗,还能有什么原因。我听说忽必烈殿下和布鲁海牙正在和热那亚人谈判,就锡矿、铜矿、硫磺、汞矿、钾盐矿等问题进行交涉。但是热那亚人胃口很大,他们要我们很多关键产品的垄断*权,其中就包括你的糖,而且是买方定价权。他们甚至要我们的纺织机械技术,要在意大利开和我们一样的纺织工厂!”
粘和南台说道:“他们疯了么?要是他们定价,我们还挣个狗屁的钱啊,要我们的技术命脉更是痴心妄想!这有什么可谈的?布鲁海牙疯了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张弘略冷笑道:“不答应他怎么办?他们在不少关键矿产上卡着我们的脖子。比如没有优质硫磺,我们的*生产就受限制。没有大批廉价汞矿,我们的*也会受限制。没有钾盐矿,我们农业基地的化肥就是空谈,粮食产量的飞跃终究是空想。”
不花里冷森森的说道:“这些奸商看来是不知道我们蒙古人的厉害,我看他们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太舒服了吧。”
张弘略一摆手,说道:“在顿河-伏尔加运河开通之前,在刻赤海军基地完成之前,你没法和他们开战。我们的骑兵能飞过大海去么?你以为巴根台长官的脑子比你傻?”
粘和南台懊恼的说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这些热那亚人了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