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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迟了二十年的生死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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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死人,何必要活过来?”沧海老人幽幽一叹:“倒是没想到,这一遭真就遇到你了。看来这个姓周的后辈还真是你调教出来的。清微啊,匆匆二十年,故人如何,烦请现身一见,咱们也好叙叙旧。”

说也奇怪,分明沧海老人认定了这个自称是北邙坡下活死人的来客就是他的生死大敌清微道长,偏生他此刻的语气却是说不出的从容、闲适。就好像是真的老朋友叙旧一样。

“沧海老人,李超明,你不该出苗疆的。”疑似清微道长的神秘人幽幽一叹:“不过来了也好,再不来,我也扛不住了。岁月啊,最是无情,再过些日子,我就撑不住了……”她倒是没有否认沧海老人称她老朋友的话。许是不在乎,亦或者是跟她此次现身的目的相比,什么事情都不堪一提了。

一句话,却接连两次表达自己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了的意思。然则沧海老人听在耳中,却是没有丝毫兴奋。他哂然一笑,说道:“是啊,我早有预料的。我失去了双腿,你付出的代价,又岂能比我低?只是老夫也没料到,你是真的撑了这么些年,还调教出了这么出色的弟子。这一点,我倒是输给你了。”

清微道人叹息道:“可惜了,我在北邙山睡了二十年,调教不出这样的弟子。”

“原来如此。”沧海老人微微合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的睁开眼睛,精芒四射中开口道:“既然已经叙过旧了,那么,接下来是否就要见个生死了?”哼了一声,沧海老人又道:“老夫幽居苗疆二十年,琢磨出一支奈何曲。老朋友可愿现身,听我吹这一曲奈何?”

清微道人回道:“现身就不必了。老朋友要是有能耐,自可请老婆子我出来。只是凭你那一只奈何曲,只怕还欠了火候。”

“清微道人也不再自居道人了?这一口‘老婆子’,足证这二十年没有虚度光阴的,原来并不止李某一人,幸甚,幸甚!”

沧海老人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不知藏身在何处的清微道人只是哼了一声,就连话,也似乎半个字也不想说了。沧海老人自失一笑,把笛子横在了唇角。这个时候的沧海老人,较之先前针对周云舒张芜荻的时候,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淡雅从容,清隽出尘,不可同日而语。

周云舒张芜荻二人在清微道人那句“北邙坡,活死人”出口之后,便已经有了自觉,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大抵他们也就从主角沦为了看客,因此也就在原地一声不吭,默默关注事情发展。到了此刻,知道沧海老人将要再一次吹起那“奈何曲”,知道自己未必能够抗衡那等魔音,当下各自盘膝,打算凭借无上定力,谨守心神。

笛声悠悠而起,似乎脱离了之前的那种干涩、枯寂、寥落以及绝望,反倒是娓娓动听,像是松间流泉,月照幽篁。最要命的是,这娓娓笛声,像是从心底响起来,涤荡心灵。饶是周云舒张芜荻早有准备,却依然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儿。

等到察觉不妙的时候,哪里还来得及?整个人,都已经被带到了悠扬笛声里,不知今夕何夕。沧海老人虽然口中说的平淡,但对手是那个能让他二十年不敢出苗疆一步的厉害人物,焉能不施展浑身解数?

这已经是奈何曲中的第三段,也是最具有杀伤力,威能最大的一段。要旨就是如同风过山林,无孔不入,也无从防备。较之之前针对周云舒张芜荻的手段,厉害程度简直又翻了个倍。最妙的是,声音不再那么令人难受,反倒是极为动听,于无形无迹中令人沉沦!

万籁俱静,只一曲婉转幽柔。不自觉的,周云舒与张芜荻同时打了个哈欠,一阵困意涌上心头,真想就这么睡下去。什么家国天下,什么仗义行侠,都太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休息。那么,就睡下吧!不自觉的,两人的上下眼皮儿,慢慢的开始闭合了。

“哼!”不知从哪儿发出来的一声冷哼,落在周张二人耳中,却简直如同九天雷鸣,把两人的困意一扫而空,内心深处,震骇莫名!

然而笛声悠悠,悦耳动听,很快的,又开始消弭两人的意志。周云舒在清醒的瞬间,立刻觉悟,当下默运炼神法门,同时唤醒了张芜荻,心神存于有无之间,果然大有好转。

然而笛声还在持续,虽不在勾起人的困乏消沉,但却引起了平生伤心琐事,恨不能让人肝肠寸断,涕泗沾襟,活活哭死过去!

周云舒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修道中渡过。伤心往事,真心没有几件。婴儿时期被人抛弃的苦痛,也因为那时候根本不记事,混无感觉。懂事之后,有知非子老道士的照顾,也没有什么好伤感的。

唯一的憾事,大约也就是与师父知非子分别,两节相隔吧?只是他始终认为自己师父必然是有道真仙,只要自己能够尽心修行,总有相见的那一天,那又有什么好伤怀的?是以沧海老人的断肠之曲,催人肝肠,对于此时的周云舒来说,也就是那样了。甚至于,他还能够慢慢分出心来,照料着张芜荻。

然而张芜荻却又不一样了。早些年间,刚开始记事的时候,父母死于急病,自己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娃,流落街头,糟了不知多少罪,才被叔父张煌言寻到,重新体会了天伦温暖;稍微长大一些,却又被送到翠华山修炼武功,无尽孤独中,也只有自己坚强……再然后,又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让当初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成了如今刚毅果决地模样?

呜咽的笛音,直似催人落泪,自此所见迷离,平生不如意的伤心事儿,瞬息间齐岔心头,会合着笛音,层层密密,困之脑海,紧迫心头。张芜荻有心抗衡,偏偏无能为力,就这么沉沦了……

纵然再怎么要强,幼年时的经历,张芜荻心中始终缺少那么一份安全感,缺少一个不离不弃的依靠。也正因此,才使得她不得不迫使自己要强,最终成为自己的依靠。但这一份对于安全感的依赖、渴望,固然是她强大的根本,何尝不是她致命的破绽?

沧海老人的笛声无孔不入,最善于从这些心灵破绽中催人心志。像是沦入了回忆的漩涡无法自拔,街头寒风中冻饿的幼女瑟瑟发抖;翠华山绝颠无朋无伴的形单影只,总在她最为脆弱的画面不断循环,终于使得张芜荻泪如雨下,再没了平日里的坚强,哭的稀里哗啦。

沧海老人的笛音,驱之不去,挥之不离,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真个厉害得紧!周云舒纵然还能够保持着清醒,却也自保有余,想要再帮助张芜荻,却又力有未逮!笛音持续地吹着,吹出了一天的落寞、失意……月落、鸟啼、雾冷、花残……奈何的天、奈何的地,一切均将是无可奈何的了。早已支持不住的张芜荻倒在周云舒怀里,似乎也只有周云舒的怀抱,能够给她带来些微暖意。

沧海老人的笛声四下扩散。虽然主要针对的,是那个已经确定了却还没找到人在何处的生死大敌清微道人,但也并没有放松了对周云舒、张芜荻的照顾。见因为清微道人一声冷哼,唤醒了周云舒,他便知道,至少,自己的对头是在意这两个年轻人的!

悠悠笛声也就对周、张二人多了些照顾。眼见得周云舒并未沉迷于平生伤心事,反倒是慢慢的有了跳出笛声控制的趋势,当下笛声又是一变。

笛音鸣咽,忽而错综复杂,宛若低飞恼人的一天乌鸦,一声声尖锐的音阶,更似十刹恨海的悲泣幽灵,瞬息间,阴风惨惨,鬼泣神号,聆听及此,简直让人感觉像是有谁在自己的心灵动刀子,那是比钻心更让人难以忍受的一种痛苦,言语根本无从描述,就是周云舒,眉头也再一次皱了起来,身上冷汗涔涔而出。至于张芜荻,则更是不堪,整个人软面条儿一般的瘫倒在了周云舒身上。

“够了吧。”一声叹息悠悠传来:“老朋友要见我,何必要这样欺负两个小孩子?”

笛声骤然一停,一下子天宇澄澈,再不复先前愁云惨雨,天地哀愁!张芜荻几乎就是在笛声骤停的刹那清醒过来,看看自己给周云舒身上造成的狼藉场面,脸上一红,虽还在啜泣着,比之前却是好了许多。

“瞧我这弄得,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周云舒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我又能比你好到哪去?”摸出绢帕,给张芜荻擦了擦脸:“老怪物笛声厉害,简直匪夷所思。咱们折在他手上,也不冤枉。”

摩挲着周云舒的胸膛,这一刻的张芜荻,无疑是柔情似水,卸下了往日的刚强:“傻子,你知道么,刚才我看到了叔父战死,你也离我而去。偌大天地,只剩我孤身一人,求不得相安片刻……我真是害怕极了,惶恐极了。”

美人恩重,他能说什么?终究还是看以后怎么做的。周云舒默默无言,手上却是加了三分力道,把佳人狠狠地搂在怀里,像是要化在自己身体里。这时候,周云舒忽的想起了前朝的一个词人的一首词,不自禁的念了出来:“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

张芜荻脸更红了。忽的开口道了声:“傻子,你勒死我了!”

周云舒一怔,便松了手。张芜荻怪不好意思的钻了出来,整理着自己衣服仪容,说道:“差点儿忘了,沧海老怪物还在那里呢……大敌当前,也不怕清微前辈笑话!”

……

当然不会有人笑话他们的小儿女情态,忘了此时还是大敌当前。此时沧海老人正在与一个白发老婆婆对峙着。老婆婆一身素白衣衫,驼着背,老态龙钟。身子骨孱弱的,像是浑身上下没有半两肉,全是皮包骨,一阵风就能够吹跑了也似的!一双浑浊的眼睛,不见半点光泽,也丝毫没有一个内功浑厚之人所以该具备的精神……似乎,这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罢了。

毫无疑问,这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妇人,就是那位二十年前与沧海老人并肩的清微道人了。她看上去似乎风一吹就倒了,然则事实当然不会如此。这一点,只从沧海老人微缩的瞳孔透出来的紧张和全神贯注,就能够看得出来!

“呵,一别二十年,当年的绝代风华,如今也成了这幅模样。难怪你要说时间最是无情……比起来,你似乎比我过的惨多了!”沧海老人与清微道人对视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老婆子早就说了,早就成了北邙山下的活死人,这二十年来,当然比不得你沧海老人过得恣意。不过那又何妨,今日我必死,莫非你就能活?再说些岁月容颜、是否如意,又有何意义?”

“你就这么自信,能杀得了我?”沧海老人口中嗤笑一声:“你如今垂垂老矣。不动手,或许还能够凭借真气延寿两三天,一旦动手,那就必死无疑——你当真能舍得,又那么肯定一定能够杀得了我?”

“你心中没数么?”清微道人——或许称一声老妇人更为合适,以一种不疾不徐,似乎不掺杂丝毫人类的情感,慢慢的继续说道:“你如果坚信我奈何不了你,以你狷狂的性子,岂会和我说这么多废话?对于咱们这样的人来说,攻心之策,有何意义?要知道,不杀你,老婆子死不瞑目啊!”

沧海老人瞳孔一缩,却听清微道人继续道:“你对我的情况了解得很,我又岂能不知你的状态?那日你伤了我心脉,我也伤了你丹田。直到现在,你一身功力,也还不到昔日的四成。否则,就算少一双腿,你也不至于连和两个小辈动手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凭借奈何曲逞威,我说的可对?”

“呵,你是想提醒两个小辈吧?”沧海老人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也无需多说什么,动手便是。”

“好,请!”

“请!”

迟了二十年的生死之争,今日,终究是要落下帷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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