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惨白的路灯下,枫叶飘零,其色如火。
从秦远县十分有名的饭店“燕水河畔”走出十来个青年男女。他们衣冠楚楚,意气风发,边走边大声说笑,旁若无人却又充满朝气。
这些人以中间一名身穿淡绿间杂浅紫条纹连衣裙的漂亮女孩儿为主,女孩儿风姿绰约,气质不凡,比之娱乐圈那些“玉女”明星也不遑多让。难得的是,女孩儿一路出来,脸上一直挂着浅笑,便如下凡的仙子一般,却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惺惺作态,显得即真诚又亲切。
如沐春风。
看着她,好像瑟瑟秋风也变的温暖了起来。轻言浅笑,隐有芬芳。
陈希落在最后,面色青白,神色复杂,脚步也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临了末了,总算是又见了一面,该知足了。久别重逢,大家开开心心,我这个没人看的起的瘾君子,就别跟着再掺和了吧。
他叹了口气,没跟人群中的王思雨打招呼,也没告诉邀请他来参加聚会的冯丹,转过身,准备悄悄离开。
“陈希!”
是王思雨的声音。
陈希停了下来,却没回身。
“你们先走,我去跟他说几句话。”众人神色各异,欲言又止,王思雨却仍旧浅笑着,款款向陈希的方向走去。
冯丹摇了摇头,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去唱歌了吗?”
“嗯!”
“一起走走?”
陈希没说话,只是下意识的跟在了王思雨的身后。
火红的枫叶飘舞如蝶,庄周化蝶,脑海闪现那张化验单刺目的“阳性”二字,他暗叹一声,这一切要都是一场梦多好。
“我快结婚了!”走出老远,王思雨终于开口。
陈希的脸颊跳了一下,干巴巴的说道:“恭喜!”
“明年五一,到时候你能来吗?”
那不是还有多半年吗?我还能坚持那么久吗?陈希摇头苦笑。
王思雨显然误会了他的动作,微叹一声说道:“不来也好。”
陈希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王思雨神色变幻不定,看着飘舞的枫叶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希看着王思雨吹弹可破的脸蛋,嗅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处子幽香,目不转睛,好像想把对方刻到自己心里似的。
“我知道你喜欢我。”
“嗯!”
“我不喜欢你,也不讨厌你。”王思雨说道:“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胆量,我刚知道,你居然曾经给我爸写过一封信……”
“我要是不吸毒呢,有没有可能……?”陈希忍不住问道。
“也许吧,谁知道呢?”王思雨沉默片刻说道,说着一顿,又道:“想办法戒了吧,你才二十六,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冯丹是个好女人,你别辜负了她。”
我都知道,可惜,已经太晚了。这句话在陈希嘴里打了个转儿,最终也没说出来。
“我走了,保重!”
王思雨翩然远去,望着她的背影,陈希想到此一别后怕是再无重逢之日,不知为何,只觉鼻子发酸,视线不知不觉便模糊了起来。
枫叶如火,落红如雨。
冯丹悄悄走到陈希的旁边,良久,突然说道:“咱俩结婚吧,我想要个孩子……咱们第一个孩子要是不打掉,现在怕是都能打酱油了!”
说到这里,她笑了,只是笑的却有些苦涩。
陈希的心像被人狠狠扎了一下。他突然转过身,对冯丹冷冷的说道:“你早就应该知道,我爱的人是王思雨,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不放呢?”
“我……”
“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陈希心如刀绞,怕冯丹看出破绽,转身就走。
“我知道你是害怕连累我,不就是吸毒吗?我不怕,你要相信我,咱们一定能够战胜毒瘾的……”
“晚了!”陈希驻足,豁然转身,面目狰狞,狠狠说道:“你只是我的一个*,*知道吗?滚,别再来烦我!”
“*?”冯丹愣住了。
“对!我只是喜欢你的身体而已,对你,根本,也从来就没有产生过任何感情!”长痛不如短痛,不能再连累你了。陈希下定决心,为了防止冯丹继续纠*缠,说出来的话唯恐不够伤人。
“好吧,原来是这样啊!”冯丹居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她却并不擦拭,只是缓缓的转过身,失魂落魄的向马路对面走去。
“对不起,假如有来世,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从前现在过去再不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天边的你漂泊在白云外……”
不知从哪里传来《大话西游》主题曲的歌声,歌声缠*绵而又幽怨,居然与当前情景暗合。
先别深爱,再拒痴爱,陈希如痴如醉,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眼角缓缓淌了下来,流入嘴角,又涩又咸。
要是能够再重来一次多好啊!
“哒——哒——”一辆拉土方的十轮儿长长的鸣笛声将陈希从思绪中拉回,循声望去,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脚下如同装了弹簧,拔腿向刺目的车灯照射下好像已经傻了的冯丹冲去。
“砰!”刺耳的刹车声中,一声巨响,陈希腾云驾雾般被撞到了空中,胸*前一直佩戴的白玉牌也在撞击中四分五裂,爆起一团刺目的白光,白光散尽,陈希的尸体砰然落地,白玉牌却消失不见,连块儿渣都没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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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的,陈希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上边有两道凹槽,各垂下来两个挂输液瓶的支架。
原来是在医院。
冯丹应该没事儿吧?都被撞飞了,自己居然没死,还真是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俗话啊。
他苦笑,然后笑容还未完全收起,便听到旁边传来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也不知道上辈子上造的什么孽,摊上了你们爷儿俩,一个吸毒,一个败家,老爷子大寿,弄的我都不敢回家,真是……”
“我那不是被人骗了嘛,谁知道专家也骗人呢……倒是陈希这臭小子,屡教不改,刚从戒毒所出来就又吸上了,还打架,等他醒过来,老子非再把他送回去不可!”
戒毒所?
三字入耳,陈希顿时一愣,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父母不是早就死心了吗?
而且,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突然,他的脑海轰然巨响,熟悉的记忆潮水般向他袭来,其中,却间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勾、皴、点、染;楷、篆、行、草”
“青花,斗彩,粉彩,珐琅”
……
陈希的父亲和姥爷都是古玩收藏爱好者,另外姥爷自幼喜欢玄学,家里这方面的藏书不少,所以,对于脑子当中凭空出现的这些知识他大致明白意思,他只是有些迷惑,究竟是自己做了个长达五年的梦,还是被那十轮儿撞的重生回了五年前。
记忆如水,他已经想起来了,自己被父母发现吸毒之后,被送进戒毒所待了两个多月,出来后架不住狐朋狗友引诱复吸,然后由于毒瘾发作却又没钱买毒品,抢陈凯的*时被开了瓢。
现在应该是被送到医院来了。
假如那段长达五年的经历不是做梦的话,他会再次被父亲送进戒毒所,三进三出,最终非但戒毒不成功,还愈发严重,最后在注射海#洛因的时候感染了艾滋病……
想想都不寒而栗。
他不敢想下去了,暗下决心,不管那梦是不是真的,一定要戒掉毒瘾,重新做人。
“我和儿子是不争气,不过,好不容易你爸七十整寿,咱们不去不合适吧?”
“什么叫好不容易?你也知道不合适啊?不过,我看你不是为了给我爸祝寿,而是冲着春生给我爸买的那个鼻烟壶去的……”
“嘿嘿……我听春生说了,他买的是清光绪的掐丝珐琅蝠桃纹鼻烟壶,这掐丝珐琅工艺虽说乾隆朝最为鼎盛,不过光绪年间的也很少见,我都活了快五十年了,光从电脑上见过图片,一次真的都没见过呢……”
“要去你去,家里的存款都让你买了那假盘子了,现在想买点拿的出手的礼品都没钱,我才不去丢那个人。”
“要不就把那个青花釉里红狮纹盘送给你爸?”那盘子他打眼了,是当成“唐英制”买的,结果倾家荡产买了个高仿。
“你也好意思?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陈希的父母不知道陈希已经醒了,仍旧在旁边空着的床位上小声拌嘴。
往日最烦两人吵嘴的陈希悄悄听着,内心竟然十分平和——在“梦”里,父亲倾其所有买下那个高仿盘子之后,漏屋又逢阴雨,工作也出了状况,被免去了电力公司车队队长的职务,加之陈希吸毒屡教不改,多重打击之下,居然得了脑溢血,最后虽然抢救及时没有要命,却也丧失了自理能力。
他的母亲也迁怒于他,狠心跟他断绝了母子关系,截止车祸,他已经一年多没见过父母的面了。
一定要戒掉毒瘾,陈希愈发坚定了心中的决心。
只是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块玉牌?他突然想起车祸时胸*前蓦然暴起的那团白光,暗暗猜测,这些东西,会不会来自那块玉牌呢?要真是如此的话,那不就跟那些狗血小说上写的一样了嘛。不过要是按照那些小说上写的,自己应该已经融合了这些知识才对,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自己认识它们,它们却不认识自己的情况嘛。
想着,他急忙伸手向脖子上摸去,红绳尚在,那块刻有太极八卦图案的玉牌却不知去了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