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连在这里阵地前沿不只是密密麻麻的陷马坑,还有藤条绊马索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日军骑兵部队突然闯入这个区域,人仰马翻,苦不堪言。
更让他们雪上加霜的是,中国军子弹此时最为炽盛,机枪冲锋枪还有掷弹筒榴弹,一股脑地打过来。
八连三排一班班长狗蛋此时也丝毫不吝惜自己波波沙的子弹,一个弹夹几十发子弹,瞬间就打完了。
一会不到,胸口十来个弹夹全部打光了,班用机枪的枪管也打成暗红色,冒着热气,弹药手此时没有时间换枪管,就拿着湿毛巾往上盖。
不到几分钟,一班几乎所有的子弹都打光了,日军骑兵前锋部队惨遭灭顶之灾,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多匹马全部倒在一班阵地前沿。
有些马还没有死透,还在嘶叫着挣扎着,二十多个鬼子骑兵全部倒在血泊中,不是被马踩死就是被枪打死。
早晨的阵地上,随风飘来的,除了呛鼻的硝烟味,就是腥甜的血腥味。
一班十几个人趴在阵地上,经过这一次速射,看着大批的鬼子骑兵如风般奔驰过来,又如风般地死在眼前,着实让大家紧张而又侥幸。
班用机枪的弹药手给机枪换枪管,其实也没有必要换了,因为两箱子弹全都打完了,换上枪管也没有子弹打了。
要命的是,鬼子骑兵的大部队还在后面,马上就跟上来了,一班十几个人,此时感受到的,不是侥幸了,而是绝望了。
因为大家子弹几乎全部消耗完了,此时鬼子骑兵部队只要一个突袭过来,就是不开枪不挥刀,他们也会被马踩死在这里。
日军骑兵主力部队看起来至少有一个中队,刚才前锋部队的惨状早就被后面的鬼子看见了,岂有不报仇之理。
而且日军骑兵中队里居然也有机关枪,当然是轻机枪,当他们的骑兵开始起势时候,后面的机枪响了,子弹压着一班阵地低矮的胸墙掠过。
骑兵的机枪手打得都这么精准,火力压制得很厉害,一班无人敢起身,只能窝在跪姿阵地里不得动弹。
可就算窝在阵地里,还能听到阵地泥土里传来阵阵颤抖,那是日军骑兵主力冲锋,上百匹马的马蹄击打在大地带来的震撼。
“狗日的,掷弹筒开火啊,机枪呢,怎么哑了?”
狗蛋带着一丝丝哭腔的声音,在奋力向兄弟们嚎叫着,但兄弟们都已经无能为力了,掷弹筒两个基数的榴弹刚才都打完了。
机枪也没有了一发子弹,现在只有几杆步枪还在噼里啪啦地开着枪,可面对风卷残云班的骑兵冲过来,几杆步枪只是无力的反抗而已。
“兄弟们,把手榴弹全部拧开盖子,身上留一个,跟小鬼子们拼了。”
见到日军骑兵越来越近,且狡猾地绕开了刚才有陷马坑和绊马索的地方,正绕着弯朝一班杀了过来,一班长狗蛋绝望地对着兄弟们下达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命令。
一百米、五十米,鬼子骑兵开始纷纷亮出了马刀,晨曦的亮光中,马刀在闪闪发出鬼蜮般的光线,惊恐异常。
四十米了,狗蛋率先甩出一个手榴弹,其他的兄弟也纷纷从阵地里跃了起来,跟着狗蛋朝前冲去,手扬了起来,手榴弹纷纷从手里甩了出去。
这是十几条扑向死亡的背影,视死如归般地迎面而上,来吧!死神!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十几颗手榴弹一下子在马群前爆炸开来,炸翻一批马后,后面的马群惊得一阵慌乱,差点四处散开。
但日军的骑兵骑术非常高超,而且作战素质也非常高,居然不畏手榴弹的爆炸,驾驭着军马稍作调整,又重新冲了过来。
还没等到狗蛋他们第二次手榴弹落地时候,最前面的骑兵已经冲进了一班的人群里来了,高高举起的马刀,借着冲力,带着极快的速度,劈向一班的战士们。
一个兄弟就算是用最快的速度向边上躲开,但躲过了第一匹马,躲不过第二匹马的到来,一个转眼,肩膀就中了一刀,左臂立刻被劈断,飞了出去,血像喷泉一样,飞洒向空中。
狗蛋此刻来不及思考,侧身躲过第一匹马的冲击,矮身往地上一滚,第三颗手榴弹从手里溜了出去。
但接着身上马上就被敌人马蹄给踩中了,狗蛋的后背如同被十几斤重的开山大锤给砸中一样。
狗蛋一下子被砸得结结实实地趴在地上,气血翻涌,一口鲜血瞬间憋不住,从口里喷了出来。
接着又是第二锤、第三锤,如此重击之下,狗蛋差点昏厥过去,凭着一身强悍的身体,总算还是有点力气。
狗蛋拿出了身上最后的一个手榴弹,拉开了绳索,在满是泥泞的泥地里,想着今生就要死在这片污浊的异乡,实在是不甘心啊。
想着老家里的美仙,更是不甘心啊,但又能如何,人生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哪怕是离得那么近,就差一点可以牵到意中人的手啊。
如果有来生,这辈子死也不出家乡半步,哪怕是娶不到美仙,哪怕是受尽别人白眼,哪怕是瞥一眼美仙的后背,继续活在卑微的尘土中,也是满足的。
可如今,就算是赚再多钱,又有何用啊,照样娶不到美仙,甚至连最后的一眼都看不到,连活在尘土中的愿望都没有,只能死在这污黑的泥泞中。
在这最后的几秒时间里,让我回头再看看这片天空吧,哪怕是被日军铁蹄踏得破碎的天空。
在这最后的几秒时间里,让我回头再看看这群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哪怕是觉得他们再傻.逼,那也是不能抛弃的一群傻.逼。
唉,最后的时刻里,有这群傻.逼兄弟作伴也行,黄泉路上,大家还是在一起,一个也不少,照样去喝酒,照样去吃肉,照样去快活,此生足矣。
在狗蛋眼睛里最后一瞬间的时间里,他看到了兄弟们的各种不要命的死法,有被马刀劈成两半的,有被军马踩成血泥的。
也有抓住马尾一直拖着跑,血印子在路上,抱着马腿不放,最后引爆身上的手榴弹炸药,和日军同归于尽的兄弟。
“兄弟们,好样的,我狗蛋随后就来了,大家说好一起走”。
在狗蛋心里默念着这辈子最后一句话后,眼睛闪过一片血红,身子一轻,感觉自己像纸片一样,被撕成了碎片,在空中飞扬着。
但不觉得疼,一点也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