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意冒犯皇后娘娘与宫规,只因路上车马劳顿疲倦了些,所以误了请安时辰,妾不敢因此而求娘娘饶恕乱了规矩,请皇后娘娘责罚。”因为昨日的事,想来宫中往日得宠不得宠之人早已视自己为敌,妒恨得恨不到除之而后快了,没事时还巴不得生出点事来,现在这么好的理由,她们更不会轻易放了她的。因此,倩儿干脆大方地跪下求罚。
九月未及说话,坐在一旁的昭仪心妍先冷冷一笑,语气无比尖锐:“刚来第一日便持宠而骄,不日怕是要越过姐姐头上去了!姐姐要不严惩她,怕众姐妹们不服吧?”说完,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笑得十分得意地看向倩儿。
倩儿偷眼看过去,见九月脸上沉静,看不出心中所想。接下来的是宸妃和淑妃,这两人脸上表情淡泊,亦是看不出她们偏和哪方。剩下的几位名位不高的嫔妃都看着九月和两位妃子的脸色随流,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心绪。
见此情形,倩儿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计较,如此看来,昭仪往日虽然得宠,不过是仗着长得略有几分姿色而持宠而骄,手段与九月相比相差堪远,众嫔妃多数都在九月的控制中。由这两次交锋看来,昭仪空有外表,其实并无手段。
“初来乍到,谁没个犯错的时候?”九月端起茶来,轻轻揭开盖子吹了吹热气,悠悠喝了一口,闲闲的道。
心妍本来见九月发怒,以为她一定会严惩倩儿,她也好出了口恶气的,没想到她突然消了气,心里便有些急了,道:“要是那样姐姐也太宽宥了,进宫头天请安就胆敢如此藐视姐姐目无宫规,依我看就该把她罚去慎刑司吃吃苦头,去去她的锋芒才好!昨日一来就狐媚陛下把我迁出问宇宫,今日就明目张胆挑衅娘娘的凤威,她分明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娘娘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九月环视一遍在座的人,顿了顿才道:“按例本该严惩以作效尤,但念在美人是从远道别国而来,于本邦的礼仪未免生疏,因此开恩恕了她的罪,下次再犯,定严惩不贷!”说着又望向心妍道:“本宫知道你搬离问宇宫心里觉得委屈,但那是陛下做的决定,陛下这样做必有他的道理。你以后要学着好好跟美人相处,免得陛下为后宫之事烦忧。”
心妍见九月似乎句句向着倩儿,虽然气忿,见众人谁也不再出声,又不好再发作,只得忍着,却对倩儿更加怨恨了。
倩儿心中暗自罕纳,想不透九月为何当着众人这样放过了她。
九月和颜悦色地命倩儿起身,大家又聊了一会,才散了。倩儿随着众人退出了凤鸾宫,羽帘跟在旁边走着。
此时已到正午时候,明晃晃的太阳毒毒地照在头顶,没几步路,各妃嫔已经香汗淋漓,跟随的宫女赶紧跟在后面打着扇。
倩儿因为刚才跪得久了,加上一路上的疲劳还没过去,膝盖有点发软,走起来软绵绵的无力。忽然好似裙袂被人踩到了,恍惚间一个踉跄,倩儿向左侧倒去,正巧昭仪从左侧走过去,被倩儿撞得哎哟一声倒了下去,惊得茗儿赶紧去扶,却扶了个空。心妍咚的一声倒在地上,额上顿时擦去一块面。
心妍痛得伏在地上“哎哟”,一手捂着额头猛地扭脸,万分错愕之后气得发白,浑身颤抖着指着倩儿咬牙发狠道:“好你个目无尊卑的贱蹄子,别以为有陛下皇后为你撑腰本宫就怕了你!”
说着仍然伏在地上,向跟着的太监们喝道“来人,让她跪在这里晒两个时辰,你们给本宫好好看着她!不许她偷懒!”
她身边的太监一声雷应便上来七手八脚的将倩儿按倒。
羽帘吓傻了,忙跑过来央告心妍道:“娘娘大人有大凉放过美人吧!美人并不是故意要撞娘娘的,娘娘您就饶了她这次吧……”
心妍轻蔑地扫一眼羽帘,冷冷的道:“放了她?可以,你跟我来一下……”心妍说着,阴恻恻一笑,转身便走。
倩儿跪在滚烫灼人的地上,只觉双膝似要烫熟了一般难受。
虽然明知是有人故意弄得自己跌倒撞倒心妍的,但无凭无据,开口申辩也是徒劳,因此也不出声,只默默跪在地上看着羽帘跟心妍走了。心知羽帘本就不是自己的人,想着她也只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而已,并不会真心为自己的,因此也死了心。而身边的嫔妃多数是皇后九月的人,自然也不会为她出面,有的得意有的默然而过,都各自回宫了。此地离凤鸾宫门只有十数步之遥,发生这样的事,九月又怎会不和,只是直到她跪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九月都没有露过脸。
日头更烈了,地面上的热气似火炉中的火似的扑面而来,心妍留下来监看她的太监都躲到树荫下去了,倩儿只觉头晕眼花,往日的事情忽然都一浪一浪地袭上心来。
这些年来,因为她的善良与无知,被枕边人合着算计了六年,如今才进回翔的宫里两天,已接二连三历尽惊险,可见人活在叫皇宫这样的地方,若过于温良纯朴,总是要吃亏被人陷害的,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好的人。在皇宫里,生命显得比感情更加珍惜而重要。但之所以生命更不值钱,是因为爱情比生命更显得珍希。每个人不惜付出生命削尖脑袋去争夺,不过是为了得到帝王的一夜恩宠,连爱情都沾不上边。
但自己既然已是皇家的人,这种身份是脱不掉的,如果想要活命,亦只有努力把自己变得强大……
而在皇宫里,真正的强大是无处不在的宫规,宫规的制订者,便是一国之君,那么,她不为帝,也必为后!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盘旋纠缠,身上也越来越热,层层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而羽帘却了无踪影,周围除了烦燥的蝉嘶寂无一人。
太阳明晃得人睁不开眼,倩儿只觉眼前白花花一片,接着变成一片黑暗,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