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流伸指探入坦决身躯被陈起戳出的裂痕,感知灵石灵气运转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反而坦决声音仍是混不在意,“我个子大,小洞不需在意。”
虽然说着自己个子大,随着法诀消散,坦决的体积渐渐缩小到原来模样,身上小洞随之变化,只有两指大小。正好莫岚山嬉笑着过来出指一勾又将他搭上肩头。
陈起手上流血不止,在场几人都不善医术,幸好素流这道师早有准备,翻开手中书卷,挑好一页挥指一拨,那张书页便自行飘起将陈起受伤手掌包裹住。
陈起感受掌上清凉,起初阵阵皮开肉绽伤及筋骨的疼痛渐渐消逝,又见那书页在掌上质地看去却似绸缎,好不神奇。
想起先前素流取出这本册子后未再收回,一直拿在手里,几次使用各有神异,想必也是一件法宝,不由望得有些出神。
素流感受到他目光,笑着解释道:“先前说了,我出自长生书院,这书是我吃饭家伙。”
随手将书册递给陈起,示意他可随意翻看,少年谢着接过,却见每页密密麻麻写满字迹,他自幼不善书本功课,但幸好黄正督导有方,至少纸上文字个个认识,不过素流随身带着的册子,自然上面记载都是学业心得又或上等法诀之类,陈起粗粗一看只觉佶屈聱牙,默读都不甚顺口,更别说看个明白,一时竟有些为之目眩,急忙挪开视线。
莫岚山在旁边见他目中微露迷惘,嘿嘿笑道:“上院弟子随身书本,岂是你小子现在能随意看懂的。”
陈起面上一红,将书册交还素流。
素流随手收回,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又横了刚说完风凉话的莫岚山一眼,“你若沉下心思,倒是能通读此书,何必每天赤着身子在下院闲晃。”
莫岚山面不改色,一拍壮硕胸肌,故意压低嗓音道:“某家这副身板,怕是要撑坏文袍。”
几人见他故作惫懒,都笑了出来。
“好了。”
素流等几人笑完,拍拍手道:“你们师兄弟招呼也打完了,不如便为陈起接风如何?”
莫岚山第一个鼓掌叫起好来,坦决在他肩上摇摇欲坠,忙唤“莫要乱动!”
陈起抱拳谢过,想起一事,又道:“我在家中行三,道师与师兄叫我三郎便可。”
“嗯,也成。”素流看向陈起的眼神中已带上了几分慈爱,他面貌虽年轻,但既是上界仙人,寿数自然不可以外表视之,这份慈爱之色倒是出自真心。“我虽是你们道师,但毕竟无师徒名分,刚才一直叫你名字也的确别扭。日后你们升入上院,自有各宗名师座下份位以待。”
听他说起升入上院云云,陈起虽对“上院”是何所在尚不明白,总算还记得入门前红英几番叮嘱要好好修道,否则能否正式拜入门中还在两可,忙道:“就怕小子愚钝,在学道上欠了天分。”抬头正视素流双眼,少年神情郑重,“唯有奋发图强,不负了道师与红英仙长期望。”
他这话说得谦逊之极,但末尾还是带出了几分少年该有的傲气,可话一说完却见素流与莫岚山都是神情古怪的盯着自己,不由有些忐忑,不知是否自己说错了话。
“咳咳。”
素流举拳挡在口前假做咳嗽,却掩不住眼中笑意。
“我不知红英跟你说过什么,但有一件事现下可以说给你听。”
“弟子听着。”
“你也不用如此紧张。”素流见陈起挺身直立的严肃模样,斜眼看了一旁挠腮忍笑的莫岚山。
“莫岚山乃是仙人所孕道胎,坦决亦是名山奇石生灵,你既能与他二人并列,岂可妄自菲薄?我素流虽不敢自夸如何了得,也是上院文榜有名的人物。”
说过这些,素流再次盯住陈起双眼,轻声问道:“三郎,你被横楼主直接送入我书房之中,又有两份荐书在手。这等待遇,你以为是一个拜入白玉京门下还在两可之间的凡人该有的么?”
举手拍拍陈起胸前挂着玉牌的位置,素流神情忽然转冷,“自你挂上这玉牌起始,便是我白玉京正式门人。就算你修道无成,死也要死在这里的。”
一旁莫岚山自皮裤后腰拿出一块玉牌冲他晃了晃,笑得促狭而得意,“小师弟,需知举手无回。”
连坦决也旋转身子裂开身侧一块石缝,内中白光隐现,也嵌着同样的玉牌,“不负白玉京。”
两位师兄相继出言,更为这素流看似随手挂在陈起颈上的玉牌增添了无数分量。
“弟子知道了。”
陈起既喜且惊,身上汗毛舒展,颈上沉甸甸的感觉逐渐浮现,一股说不出的冲动涌上心头。
“原来红姐是在逗我,我这便当真成了仙门弟子了么?”
他脑中转过念头,又觉浑身一轻,之前隐隐压在心中的一点重担竟消失无踪。
自乙木镇上得遇红英开始,一路直前,几乎没给他半点犹疑后悔余地,全然是凭着胸中一股对仙门、仙人的向往之情被这位强大女仙牵着狂飙,直到通过不觉云上楼见到素流,这份奇遇的感觉才有了一点真切。
但红英有言在先,若是无望道途,纵有奇遇也属空妄,终究是他心头难以舍去的重负。少年蒙头直行至今,终于得到肯定,此刻能抱持镇定而未将满腔喜意化为狂态,已属陈起心志坚定。
素流见他眼中恍惚片刻便转为宁定,也暗赞了一声。
挥手召回陈起掌上书页,把全本书卷放回怀中,又再收起化作斗场的薄册,素流示意陈起再看周围。
随着素流收回法术,几人所处环境又与先前不同,身边头顶大大小小数个同样的斗场或在地面,或浮于空中,传来声声呼咤与拳脚相交的声音。
“长生下院本届弟子两百一十二人,其中武修六十七。”
素流回身望向陈起,莫岚山拍拍陈起肩膀,扛起坦决笑着越过少年奔到素流身边。
“能得我这文榜登名的上院弟子分做道师,又被军麟阁内定受了玉牌的,可也只有你们三个。”
他也是放下了一件心事,只因他受命来下院充任道师,门内有莫岚山和坦决这两个奇葩“怪胎”也还罢了,他虽举止潇洒,其实心中怀有一点傲气,这番第一次做道师,若是教授出来的弟子不能自下院轻易脱颖而出,自是有损他“文榜登名”的面子。
莫岚山与坦决在下院也是鼎鼎有名,由他来授课也自觉份属应该,又听闻要加上一名凡间小子,不免有些担心陈起会拖后腿,是以初见之时虽然面色和蔼,终究有些怀疑这小子成色。不料适才一见,陈起无论身手悟性心志都是上等,恰恰入了他法眼,所以此刻心情正是大好。
说完悠然迈步向着来路去了,陈起见他背影分明露出一阵轻松快意,也不知为何,一愣连忙追上。
“道师,弟子接下来该做什么?”
素流冲后挥挥手示意跟上,却没理他。
经过莫岚山时忽然余光扫到黑影袭来,急忙接住,却是这大汉随手将坦决抛给了他。
莫岚山冲他挤挤眼,握拳以拇指点点素流昂首阔步的背影,语带调笑道:“先前道师有言,为你接风洗尘去也。”
“接风?”陈起小心翼翼将大师兄放上肩头,为在仙门听到这朴实之极又熟悉之极的名词略有诧异。
“就是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