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流刚从怀里又摸出一本薄册,正准备施术为陈起回复体力,听到坦决最后一句不由一愣,轻轻并指从纸上点出一字贴于陈起额头,转身笑着将书册卷起躬身往坦决身上敲了一记。
“你不是说今日只看看新师弟能耐,最多为他演示一番,怎么看了他们二人相斗,竟也要跟陈起过过手么?”
陈起也没看清素流手法,但只觉一股暖流从头上至下灌注全身,适才与莫岚山切磋时耗费的体力正飞速补满,便如皮袋注水一般。
这回力之法原自红英手上经历过一回,此时素流用来效果相差仿佛,但比起红英举重若轻的一戳,两人间的境界差距却明显了。
一旁莫岚山自行汲取场中灵气,反正消耗甚少,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大大咧咧道:“喂,师兄,你这就不对了。我每日找你挑战你还没什么兴致,却对陈师弟这般厚待,不怕我眼红么?”
坦决也未理会他两人,只是稳稳在地上默然不动,陈起却从这石头上感到类似视线投注的热切,动动手臂感觉力气尽复,便笑着冲面前几人抱拳道:“既蒙大师兄厚爱,小弟不敢推辞。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是让你打我。”
大石蹦出一句,又自行从地上纵起,来到刚才陈起对战莫岚山所站位置。
素流拍拍陈起肩膀,轻声道:“坦决守御之能堪称下院武修第一,你不用留手,只管让它试试你的能耐便是。”
这话倒是不假,长生下院弟子都是未有修成道心的凡俗之类,坦决以异类之属得开灵智,已算触及大道边缘,这便是异类修道早期优于人属之处。下院之中能调动灵气融入武道的莫岚山已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又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尚且推让坦决做了这个素流门下大师兄,这块石头的本事不问可知。
即便将修道的经历掠过不谈,面对这么一块明显分量不轻的大石,要能击破它防御也委实难办,这下院武修守御第一的名头落在坦决这石灵上也算名至实归。
陈起扭动脖颈驱散脑中杂念,捏捏拳头走到坦决对面,回思往日习武之时也以拳力碎过不少石块,以坦决体积尚不算难办,但这位大师兄是定然不会像那些死物一般面对自己铁拳的了。
他刚立足场中,坦决身形骤然放大,嘎嘎声中如迎风而长,个头已接近与陈起平齐。
“你拳脚之力伤不了我。听说你天眷之力为火,不妨便用在我身上。”
正抱手旁观的莫岚山听得坦决说起这个,忍不住嚷了起来,“大师兄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师弟他来自凡间,纵然身负天眷之力,未得名师教导,也不过是些小把戏,凡俗水火于你无害,何必逼他献丑。”
这大汉话虽直率,但语中之意还是向着陈起多些,只因想着这位师弟还未接触道法,能在自己三拳之约下全身而退已属不易,要直面连自己都感觉棘手的石头师兄,未免说笑了。
素流神情中却有些若有所思,他虽不精擅武道,但胜在修道多年眼界高了一层,陈起体质尚属凡俗,身上血脉真气运转在这位仙人眼中一览无余,尤其体内游动一团拳头大小赤红光芒极为显眼,想必便是红英提起过的天眷之力。
他虽初为道师,但在白玉京中这般体内带有天眷之力的凡人或修士也见过不少,其中属性相异特质有别,但能在身体内部涌动如实质的还是首次,不由生了几分好奇,这也是他没有直接拒绝坦决邀战的原因之一。
正好陈起双拳紧握看了过来,素流拿着手中书卷把莫岚山赶到身后,对着陈起送去一个微笑,“今日之后你们都要听我讲道,动手机会不多。好好把握。”
莫岚山比素流高出一头多,在身后做出苦脸之相朝陈起连连点头,又握拳冲着坦决方向轻挥一记,“狠狠打!”
陈起汗然。
这时坦决也不再说话,而是耸动石身发出低沉轰声,示意陈起动手。
既然道师与师兄都这般表态,陈起也不再犹豫,身上红光绽放,上身已被火焰笼罩。
“弟子于这用火之道也非全然无知,来此之前红英前辈曾教过几句法诀,还请师兄小心。”
原本他一直依红英叮嘱称呼女仙“红姐”,但既然已到仙门,身边素流又是红英同辈,自然在称呼上有所改变,免得被人认为自己不知尊卑。
拳架摆好,又运起自己最近练熟了的火法,一条细长火龙从身上火光中分离出来,在他双臂之上盘绕游走。
“哦豁!”
莫岚山吹个口哨,叫了一声。
“原来你小子竟敢深藏不露。不过看你施展这火诀只能控塑火焰形状,精微之处你还没学到,莫要看轻你大师兄啊。”
又凑到素流耳边轻声道:“这火没什么看头,带着天眷之力来到下院的弟子我见得也不少,花架子太多。这位师弟虽然性子还算沉稳,但这弄出来的火龙却有失花哨,红英前辈带他入门路上不过半月功夫,这点时间。”
说罢不住摇头,显然不看好陈起。
火龙周而复始,已在陈起身上绕过三周,少年双目赤红,也在留心看视对面坦决。
他在乙木镇上运起火眼可助白鹿儿看出玉石内里杂质,这时依照前法也想探查石属的坦决,却是一无所获,视线落在坦决身上便如石沉大海,除了将它体表石纹裂隙看得更清楚之外,内中竟无半点回馈。
莫岚山性子豪迈,刚才跟素流耳语声音虽小,却没刻意避着陈起,自然被他听个明白。但陈起知道绝非莫岚山有意小觑,实是这位师兄长在上界,此刻修为虽浅,但对于道凡之间差别了解深入更甚自己,既然他如此肯定自己火诀威力低微,那便当真不用留手,只把自己这段时间领会掌握的一点本领尽数用上便是了。
想到这里,少年收起那一点犹疑,深吸口气将上身火焰及火龙全部收入体内,唯在右掌之上凝聚起耀目红光。
坦决早已停止耸动,稳稳安座地面如同山岳,场内气流围转在它身上擦出猎猎风声,使得陈起感觉真如面对大山威压一般。
陈起动了。
又是运掌成刀,直向对面大石!
他身形虽快,在另外三人看来却是清晰可见,唯有右掌上那夺目红光划出一道长长轨迹,顺着陈起前冲之势直指坦决。
这少年奋起出手,落点却是在坦决身体边缘位置,莫岚山眼光毒辣,看出这位小师弟出手迅捷却失了狠厉,一晒之余也佩服这小子实在厚道得有些不自量力。
岂料一人一石接触之处,原本预料的坦决格开陈起攻击的场面却未出现,素流与莫岚山耳中同时传来“呲”的一声,细加查看之下竟是陈起半只右掌已插入坦决石躯!
两人大吃一惊,各施手段来到陈起边上,坦决固然安然无语,却是陈起面露痛苦之色,身体微微颤抖,显然也是极不好受。
“我不妨事。”
坦决温厚的声音又再响起,它虽身体受创,但看起来对这石灵却没什么影响。
莫岚山鼻中闻到血腥气味,连忙又将陈起扶住,素流书卷在手一点陈起右肩,助他抽回手掌,已是皮肉破裂,前半截手掌染满鲜血。
“你小子,当真有趣啊。”
莫岚山拍拍陈起,看他额上带汗,眼中斗志兀自熊熊,不觉笑出声来。“能与你同窗,今后日子想必有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