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菊花拍了拍手掌,房门打开,从门里走出方仲和小兰。金菊花笑道:“还是这样来得干脆,你师父便是这受人摆布的命,凡事看得穿却做不出,非要旁人在后推一把才能上道。”
方仲碍于资历,看人识事远不及金菊花明白,自然不敢苟同她这样的不敬评语,上前扶住钱文义,问道:“金姑娘,你给师父下的什么药,不会太重吧?”
金菊花道:“放心,到明日时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汉子。待会叫一辆车来,把他塞车子里头,不掀开来看谁也不知。不过我们都走了,那个受伤很重的鹰王怎么办,总不能把他留下吧?”
话音刚落,远处房里鹞鹰王低沉的声音道:“不劳姑娘费心,你们要走时告之我一声,自然就有办法。”
金菊花嘀咕道:“就算跟了来,只怕也是累赘一个。”反而小兰听到那瑶鹰王中气十足的话声,却面色一变,默默无言起来。
远处瑶鹰王的声音道:“是不是累赘,到时候自见分晓。”
金菊花道:“好,本姑娘就信你一回。”
到了晚上,侯鑫派人送来一辆马车,金菊花把昏迷的钱文义搬入车厢,与小兰躲在车内。鹞鹰王如约而至,他的断臂处只留两只空荡荡的衣袖,走动时飘摆两旁。因为元气大伤,虽然乔装打扮了一番,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却不失矫健之身,只是轻轻一纵,便到了驾位之上。
鹞鹰王把袖子往地上一卷,那马鞭就已到了空中,随即脚影一闪,他的赤足夹住鞭尾上下一抖。
鞭身啪的一响,便在空中划了个圈。那鞭梢左右翻飞,却不落在马身之上,划过的劲风让马规规矩矩不敢乱动分毫。
金菊花在车里见了,赞道:“好本事老爷子,这驾车的营生倒也适合你。”
鹞鹰王不屑道:“小小驾驭之道算得什么,再厉害的野兽到了我的手里,也得服服帖帖的。”
金菊花摇头不信,说道:“你说你精通驾驭之道,再厉害的野兽也能驯服,那本姑娘就出一个难题给你。”
瑶鹰王右足一收,那皮鞭有如臂使转着圈回到脚下,回头道:“什么难题?”
金菊花道:“我听钱大哥说过他门里有一匹灵兽养在昆仑派的马厩里,叫什么白泽,原本是周老头的坐骑,他死了之后无人骑坐,本姑娘听他说得有趣,一直想牵来玩玩,老爷子可有本事把它驯服?”
鹞鹰王道:“这有何难。反正是昆仑派的东西,不拿白不拿,你告之老夫它在何处,我取来给你。”
金菊花大喜,从车中走出来道:“我和你同去。”又回头叮咛小兰道:“小兰妹子,我为钱大哥去取一匹坐骑来,你在这里等着。”
小兰道:“快去快回。”
金菊花答应一声,与鹞鹰王二人转眼消失在夜幕之中。
方仲牵了狰狞兽赶到时,二人已不在,一问小兰才知金菊花与鹞鹰王居然去取那白泽。方仲见过那白泽的不死之身,的确十分神妙,可是这样一匹灵兽岂能轻易驯服,且定然有人看守,万一撞见鹞鹰王去偷窃,起了冲突,只怕会坏了大事。
方仲焦躁不安,唯恐听得有人叫说抓贼,先把数张符纸抓在手中,想着只要一有不对,便去救人。如此这般等了半个时辰,便见远处有点点白影一闪,往这里急速而来,每过数丈远便即消失不见,但又在更近处显出白色身影,两三次忽隐忽现,已到了车前。
那白色虚影显现真身,正是那匹神奇无比的白泽,而在白泽背上,鹞鹰王坐在前面,后面是那金菊花。
此刻的金菊花满脸兴奋之色,一见到方仲便喜道:“方小哥,快来看本姑娘牵来了什么,我今日才知坐在这灵兽之上如此有趣。”
方仲看着白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当初周公望坐在白泽上时好像并未施展过这忽隐忽现的神通,只是在被化鬼王砍了一刀时,这白泽逃跑才瞬移了一段距离。难道这白泽的本事么,连周公望都无法自由驾驭吗,何以在鹞鹰王的手中就可以?
鹞鹰王弹身跳下白泽,淡淡道:“此兽已然带到,金姑娘骑好了,老夫还去驾车。”
金菊花显然意犹未尽,坐在白泽之上不肯下来,抓着缰绳笑道:“这便走啊,我不下来了,郑门主他们都在西城门等着呢。”
方仲满腹疑惑,回身翻坐在狰狞兽之上,他怕狰狞兽的煞气冲撞了马头,只在车尾殿后,其实那白泽和狰狞兽一样都是异兽,根本不怕煞气。金菊花骑着白泽缓缓而行,左顾右盼,兴奋不已。
方仲忍不住道:“金姑娘,你也会骑灵兽?”
金菊花回头道:“我可不会,那都是鹰王前辈教我的。他对飞禽走兽熟悉的很,说这白泽通灵,心性随和,十分好驾驭,本身又是灵气所化,可短暂隐匿身形,非别的灵兽能比。”
方仲道:“鹰王不愧是驭兽堂的人,知道许多异兽之秘。”
金菊花又盯着方仲座下狰狞兽道:“对啦,取白泽时,老爷子还说你的坐骑也是十分了得的,一身的煞气若是激发起来,奔若闪电,无人能及,就是杀性太重,要吃血食,是头凶兽。”
方仲想起早在这狰狞兽小时,那静逸之言也曾这么说过,点头道:“这我晓得,故此平时不给它吃血腥之物。”
金菊花笑道:“这你便错了,鹰王说吃了血食才有煞气,煞气越重才越厉害,就是将来有一点不好。”
方仲被勾起好奇之心,问道:“有什么不好?”
金菊花道:“我问老爷子时,他却没和我说,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方仲道:“鹰王前辈连这个也知道,我更要好好向他请教了。”
一行人沿着杂草丛生的街道直奔西城门,一路之上偶有几个巡查弟子,见到方仲都知是昆仑弟子,并未过多盘问,很顺利便与郑元洪、侯鑫等人在南门会合。
方仲一看在场之人,忽的想起还有那麻姑山的少女麻姑娘娘与马友德并未前来,忙道:“马师兄和那少女麻姑还不知我等离去,是否派人告之一声。”
郑元洪道:“管不了那许多了,他们只有二人,想走时容易万分,不像我等还有这许多的徒子徒孙拖累。”侯鑫等人也劝速走,方仲只得与众人出城。
守护西城门的是灵虚谷的弟子,见同是道门中人,并未留难,直接开城门放行,在大队人马即将走尽时,才有一个灵虚谷的弟子匆匆赶回城中议事大堂禀告。
众人马不停蹄,这三派的人马和方仲等人眼见着离城越远,一路之上又太平无事,决定先寻一个避风靠水的地方歇脚。在日落时分,郑元洪指着远处一条靠山的溪流道:“就到那里去歇一歇吧。”众人解鞍下马,搭帐篷升起柴火,准备歇脚过夜。
趁着众人围聚寒暄时,方仲独自来到拉着钱文义的车辆跟前。
鹞鹰王也不知是不是累了,闭着眼靠在座椅之上,刀削般的面颊被火光一照,数寸长的胡渣如针芒般刺出,更显得苍劲非常,可惜如此一个了得的鹰王两袖空空,此刻却显得十分孤单落寞。
方仲轻声道:“鹰王前辈。”
鹞鹰王闭着的双目一睁,眼中神光闪闪,一扫刚才的颓废之态,他淡淡道:“方公子有什么吩咐?”
方仲道:“吩咐不敢当,晚辈只想向前辈询问一些事而已。”
鹞鹰王道:“请说。”
方仲指着远处的狰狞兽道:“我听金姑娘说前辈既然识得此兽,更知其秉性如何,故此想问一问,它到底有什么不好之处?”
鹞鹰王向远处看了一眼,这才道:“此兽做坐骑其实是挺好的,不过首先便要懂驾驭之道,敢问方公子,你知什么才是驾驭之道?”
方仲愕然摇头道:“晚辈不知,不过想来无外乎与它休戚与共,善始善终,不虐待于它便是了。”
鹞鹰王轻蔑一笑道:“一听你之言,便知你不懂。这狰狞兽其实是凶兽,很不好驯养,能与你好生相处,多半是从小将养了的,连脾性都变了,要不然,你定然活不到今天。”
方仲赞道:“前辈说得不错,确实是从小养来,难道不如此便有什么妨碍?”
鹞鹰王道:“这畜生野性难驯,你连驾驭之道也不懂,却把它带在身边,可知它尚未凝结煞丹,煞气不发,便有本事也施展不出。可是它若开了煞丹,必吃血食,若不给时,便狂性大发,或许头一个便把你这主人给吃了。只有懂了驾驭之道,你与它心灵相通,才能保安然无恙。”
方仲吃惊万分,这驾驭之道如此厉害,自己岂非一定要学,忙道:“还请鹰王前辈赐教这驾驭之法?”
鹞鹰王坐起身来,沉声道:“你真的要学么?”
方仲点头道:“要学。”
鹞鹰王正色道;“好,我驭兽堂之所以有此名,便因有这么一卷驭兽诀,老夫可以传给你。但是,我也要告知你一句,当你与此兽心意相通之时,它的脾性也会影响到你。言而简之,此兽煞气勃发,大开杀戮之时,你也会成为一个出手狠辣、蔑视生灵之人,需知此兽是凶兽,这便是老夫不曾与金姑娘说的不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