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他对李纲憎恶的极点,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完全臣服,任何大臣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愿,“李纲,你既然认可朕是一国之主,是万法所系,朕现在要是取下你的功名,你可心服?”
李纲双膝跪下,双手摘下头上的官帽,平放在胸前,平静的说:“微臣为官多年,时刻把乌纱帽捧在手中,日日端详,这顶官帽是皇上所赐,是皇上对臣子的信认。臣每次审理案件,都要扪心自问,臣是否是秉公执法了,臣是否维护国法尊严了,如果臣问心无愧,臣才敢把官帽安安稳稳的戴在头上,如果哪一日臣没有秉公执法,而是徇情枉法,臣会自愿把乌纱帽呈给皇上,求皇上治罪。臣审理案件上千起,至今没有感到无心有愧。皇上今日如要收回臣子的乌纱帽,臣立即呈上,但是臣只有一句话,自皇上赐给乌纱帽至今,这顶乌纱帽依然清新如楚,没有受到丝毫玷污。”
李纲的一双虎目布满血丝,那是他连夜审理案宗熬夜的结果,几点泪花在他眼中泛起,令他眼神异常明亮摄人。
这才是耿直的大臣啊,赵佶感到一阵心痛,不错,他是一个风流轻佻的君王,但他不是一个昏庸无度的帝王,他知道什么样的行为是奸,什么样的行为是忠,李纲这样的举动,正是一个耿臣的表现,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变通一下,非要揪住朕的驸马不放呢,如果朕任你处置驸马,瑗瑗向朕哭闹朕该怎么办呢?
赵佶的脸色在阴晴之间转换不定,最后,拂袖离开,留下一句冷冷的话,“你们都给朕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向朕汇报!”
赵佶刚退到后殿,随侍的太监立即传唤蔡京过去。
蔡京早就擦亮眼睛,等着皇上的召唤,闻听太监传话,立即快步追上赵佶。
蔡攸又嫉又恨的看着父亲,虽然他跟皇上玩得非常亲近,仍比不了父亲跟皇上多年的交情,遇到大事难事时,皇上还是先想到父亲。
见皇上离开,群臣开始议论开来。
王黼一方猛然攻击李纲和吴中信等人。
陈挺楷虎目含泪,大步走到李纲面前,威武而愤怒的瞪着他,生气的说:“李大人,老夫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与西夏的征战中致残,至今瘫痪在床不起。陈世伟是老夫的小儿子,老夫年老之后全靠他在身前尽孝。老夫如果在哪里冒犯过李大人,老夫在这给李大人陪礼,还请李大人高抬贵手,放过犬子一马。”
李纲也冲陈挺楷还过礼,从容不迫的说:“陈都检见怪了,你我都是国家重臣,都是为国尽忠,陈都检从没有冒犯过下官之处。陈驸马一案,事关国体圣威,并非你我之间的个人恩怨。下官身为大理寺卿,事事以审案维法为重,陈驸马违犯了朝纲国法,理应受到法律严惩,所以请陈都检明白,并非是下官跟陈驸马过不去,而是大宋刑法跟陈驸马过不去。”
陈挺楷心中火起,他听不得这等文官唧唧歪歪说一通谬论,论雄辩他根本不是文臣的对手,他想拉起人马,跟对手来顿刀枪拼杀,只是,这里是皇宫大殿,容不得他造次,他强压怒火,几乎以哀求的语气说:“老夫军马生涯久了,也想解下马鞍回家静养静养,小儿世伟是老夫最后的未了心愿,恳请李大人在皇上面前留些话语,让皇上判得轻一些。老夫这就向皇上请辞,解甲归田。”
王黼走过来,敌意的看了看李纲,劝说陈挺楷:“陈都检,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是朝中重臣,统领禁军多年,在军中威信显著,如果你因此解职,会令天下将士心寒,皇上肯定不会接受你的请辞。现在案情已经呈给皇上,最终判决自然有皇上裁定,哈,到时候恐怕李大人有心穷追,皇威面前也不得不退步。”
吴中信见王黼出言讥讽李纲,走过来支援他,冲王黼说:“王中丞,你我三人都是三司会审的主审官,案件的进展你与我们一样清楚,陈驸马触犯什么样的罪名一目了然,并非是李寺卿与陈都检过不去,也不是吴某与陈都检过去。王中丞是御史台,吴某是刑部,我们都有义务维护国法尊严,不要说此案涉及陈都检,即便是涉及你我的亲人,相信我们也会同样依法审理。”
王黼冷冷的瞄一眼吴中信,不怀好意的说:“吴尚书,既然你说我们同是三司会审的主审官,可我为什么总感到你处处与我作对,难道说我王某就是执法犯法之人吗?”
“请王中丞留些口德,吴某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你心中认为如此,那就随便你说。”
王黼与吴中信接上火,两人越吵越激烈,渐渐,两方的人逐渐加入,形成混战局面,双方由口诛笔伐,发展到相互撕扯,大臣中,有拉架的,也有起哄的,大殿上乱成一锅稀粥。
“皇上驾到!”内侍太监的一声传令,众大臣慌忙退回队列,整理各自的仪容仪表。
赵佶一一打量堂下大臣们的狼狈样,心中更加烦躁,一拍龙椅,怒斥群臣:“看你们象什么样,都是朝中大臣,却象街头贩卒一样吵闹撕扯,大宋的威仪都让你们这帮人给糟蹋了!朕宣布,陈驸马案由大理寺卿李纲全权负责,谁再敢在朝上擅自议论,削官为民!”
众大臣禁若寒蝉,一个比一个头低得深。
王黼心中振惊不已,皇上任命大理寺卿李纲全权负责陈驸马案,难道说皇上认可了李纲的判刑?蔡京这个老狐狸在殿外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说服皇上放弃陈驸马?
李纲跪谢:“谢主隆恩,臣将秉公执法,惩治罪犯,维护国法尊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