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妃留了个心眼,不明着说请郑离,而是叫人在丹霞宫外连带着把被搀扶着的余美人一并截了下来。
洛妃的借口也十分贴切,她那里有一盆内侍监新送来的紫袍玉带,早起才开,花香四溢,想请余美人赏脸过去坐坐。
余氏一开始还闹不懂,便悄悄问郑离:“我和洛妃娘娘素日从无往来,怎么忽然叫我去瞧花儿?”
郑离却心知肚明,继而笑道:“刚才皇后娘娘几句话怕是吓住了洛妃娘娘的胆子!既然是她的好意,咱们去走走也无妨,早听人说,洛妃娘娘住的太平馆有个玻璃暖阁,种了无数鲜花奇卉,一年四季花香不断。”
余氏这才宽心,随了大家往太平馆来。
太平馆外,四公主早就恭候多时,一见余氏的肩舆远远的过来,四公主忙上前,亲手挽了余美人下轿。
“余娘娘从不往我们这儿来,今日好歹是请到了您,可一定要赏脸多坐坐!”四公主笑靥如花,很容易叫人产生好感。况且余美人身怀六甲,对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小婴儿有着无限期待,移情作用下,对四公主这样活泼的女孩儿也甚是亲近。
说起来,四公主比余氏也只小了三四岁而已。
郑离缀在二人身后,看着四公主迈步时露出的鞋面。前两天去给皇后请安,皇后叫云裳收拾出许多隔年的旧料子送她,其中就有这么一块。
旧年的缎子做鞋面,看来太平馆里的日子并没有外面看着那样花团锦簇......
洛妃娘娘早换上了常服,发髻上的金钗玉坠都卸了下去,独留下一只绿雪含芳簪轻轻巧巧别住满头秀发。去了一身华服的洛妃凭空小了几岁,和四公主站在一处倒像姐妹,而非母女。
“你说你们两个,还要我三请五请才肯来坐坐!”洛妃笑呵呵的一手拉着余美人,一手挽住郑离,定要她俩坐在西窗边设的两张贵妃椅上。
四公主亲自端了大荷花托盏,上面摆满了新鲜的果子,其中有几个大青杏儿,水灵灵脆生生,叫人看了便觉牙根酸软。
余美人情不自禁的盯着那杏儿不放。
洛妃忙叫四公主把托盏往前端:“酸儿辣女,我瞧着余妹妹的样子,肚子里定是个儿子跑不了!”
余美人啃了两口青杏,郑离在一旁瞧了都觉得冒酸水。怀孕女人的胃口就是莫测难以捉摸,先前还吐的厉害,见不得一点荤腥,可这两天......不但大鱼大肉吃的尽兴,而且隐月阁里要常备着各种酸味零食。
杨梅干、酸梅脯、金桔果、山楂糕......
内侍监的人知道余美人爱吃这些,连忙进上那些最好的,反而听说雁妃那里常要些辛辣的鱼干磨牙。
洛妃掩口笑道:“雁妃姐姐恨不得一举得男,可惜她吃不得一点酸味,闻到就难受。哪有余妹妹这般好福气!”
洛妃亲手剥了个水蜜桃,用帕子托着先给余氏,见余氏只爱那两枚青杏儿,倒也不勉强,转而递给了郑离。郑离笑着接过,却不吃,依旧用帕子垫着放在梨花桌上。
四公主心中会意,拉住余美人娇嗔道:“我陪着余娘娘去花房走走?今早那株紫袍玉带开的极美,不看可惜!”
余氏望向郑离,见对方冲她微微点头,这才放心随了四公主去。
待殿中屏退了闲杂人等,洛妃才长舒一口气道:“后宫这些女人,连我在内,没有几个不是目光短视的。唯独皇后娘娘计谋深远,所想也最多,不然换了别人,哪敢用书女这么年轻的女官?说句你不爱听的......书女年纪太小,恐叫人不信服!”
郑离笑道:“幸而皇后娘娘不嫌弃这些。”
“是啊!所以才显得咱们娘娘高瞻远瞩不是?”洛妃语气轻快:“就好比刚刚?本宫瞧的出来,余美人没了你就没了主心骨!书女背后代表的又是谁?还不是皇后娘娘?所以说......郑书女在娘娘面前说一句话,顶我们说十句不止!”
洛妃这样不顾身份而甘愿奉承郑离,所求也只是女儿嫁的如意。
郑离正襟危坐,目光凝重:“娘娘是有心事?”
洛妃暗自松了一口气,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容易,怪不得皇后弄了这么个小人精在身边,比她那闺女机敏百倍。
“书女是聪明人,大约听出了刚刚皇后娘娘话里的意思......”
“原来洛妃娘娘是为这个担心,奴婢要劝您一句,四公主上面到底还有个二公主,没有越过她先嫁了四公主的道理。”
“哎,三位公主,万岁爷虽然都不大在意,可究竟更看重雁妃所生。万一雁妃趁着皇上下旨意前就给二公主定下人家,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四公主?”
洛妃语气里带了恳请之意:“郑书女帮本宫与皇后递个话,只要四公主能平平安安,任凭吩咐什么事,我都没怨言!”
郑离见洛妃已经下定决心投效皇后,自己并不在意帮这一把,遂说了几句中肯的安抚话。洛妃闻之欢喜不尽,能有郑离相助,她也多些底气。
等余氏、郑离出太平馆时,洛妃不但亲自送至大门口外,又叫四公主好生搀扶着余美人上了肩舆,见软轿走远,母女二人这才回转内廷。
此时已接近正午,日头灼热的厉害。余美人刚多吃了几个青杏,隐隐有些不舒服,一回隐月阁便歇下,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用。
郑离也是一身的汗,她叫人在余美人的内殿外间多放了两个大水缸,里面盛装了冰山。内侍监不敢在这些地方委屈余美人,宁可别的地方克扣些,也务必要叫隐月阁富富有余。
春英抢了花缘的差事,她轻轻一推花缘,笑道:“妹妹去休息休息,主子这里万事都有我呢!”
花缘迟疑的看了看姣纱幔帐后浅睡的身影:“可是,郑姐姐说......”
春英抿嘴笑道:“难道你还不信我?快去吧,外面有新鲜冰凉的果子,你吃完再来接我不迟!”
花缘心头正干渴,听春英这样劝便不好再婉拒,遂欢欢喜喜出去与花镜吃果子。
屋中燃着凝神静气香,春英盯着余美人刚刚喝下了半盏汤药,里面加了首乌藤、合欢皮、酸枣仁及珍珠母等,这些药材都有助益睡眠的作用。
春英坐在余美人榻边的小杌子上,手捏团扇开始一下接一下扇着。
待过片刻,她见余美人睡的香甜,便悄悄起身。
春英隔着珠帘往外张望,外殿门口的两个小宫女依靠着门柱歪歪斜斜的打盹儿,院子里只闻听知了的嘈嘈杂杂,春英知道,那些太监宫女们早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偷懒去了。
不过这样才好!
春英踮脚来至西窗下的梳妆台前,挂在窗棱上的鹦鹉一蹦一跳甚是活泼,扭着小脑袋,用绿豆大的小眼睛瞧着春英。
这鹦鹉是余美人的心头宝,一直都是春英揽了喂水饮食的差事,春英顺手往鸟食罐子里抓了把蔴籽在里面。
鹦鹉果然十分欢喜,把小脑袋往食罐子里一扎,狼吞虎咽,埋头苦吃,根本不再理会春英的举动。
春英趁机打开放在桌台上的梳妆匣,珠光宝气尽收眼底,玉石玛瑙的耳坠,金丝镂空的手镯,再有各色簪钗,珍珠翡翠,应有尽有,数之不尽......
她顾不得看那些,记得早起时给余美人梳头,那根珠花就摆在最上面,可怎么这会儿却不见了?
春英忙又打开奁匣的第二层,里面是些散着没穿眼儿的珍珠,大小不一,足有四五十颗。
她把用手拨来拨去,匣子几乎没被翻个底朝天,就是没有想要的东西。
春英不觉间有些着急。
像今天这样绝佳的机会,错过就未必再有第二次,更何况江云、江海两个催逼的紧。
春英望向余美人的床榻,美人枕头下有把黄铜钥匙,锁着屋中那张沉香木的雕花木柜。
皇上和皇后赏赐中有些极为名贵的,春英曾见余美人都锁在那里,钥匙一共两把,郑书女那里占一只,余美人自己留着一只。
难道说东西被锁住了?
春英不敢再犹豫,她忙坐回原来的绣墩,左手仍旧捏着团扇装模作样,右手却悄悄探向余美人的枕头。
不大会儿她便摸着一个丝绸缎帕,春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将缎帕往外抽拽。
幸而余氏用的被面都是最好的绫罗,那丝帕又光又滑,只微微用力几下,春英便如愿以偿得到了帕子里包裹的铜钥匙。
柜门大开,上下两层整整齐齐罗列着大小不一的金银元宝,另有各色古玩器皿,原石翡翠,叫人眼花缭乱。
在最底层一个藤条浅口筐里,赫然就摆着春英苦苦寻觅的东西。
四寸长的珠花,那两颗硕大的珠子绝不会叫人认错。
春英心中蹦蹦乱跳,她赶忙将东西塞进怀里,正要关门插锁,背后骤然传来阵阵冷笑。
“郑,郑书女!”
春英哆哆嗦嗦回身,看见郑离和她身后一副要吃人模样的春桃,吓得春英不知该怎么解释。一偏头,榻上原本喝了汤药入睡的余美人,此刻也目带寒光,冷意腾腾。
春英腿一软,忙跪在地上:“美人,你听奴婢解释,奴婢不想这样做的!”
春桃不等她话说完,一个箭步蹿出,如饿虎扑食般一把掐住春英的脖子:“贱人!亏我视你为亲姐姐一样,原来害人精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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