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坐落在长江边上,小小的山峰不到千米,山上有座古朴的道观,相传曾有道家先人在这里居住过,不过已经过去了数百年,其中的详情不可考,现在东山周围居住的村民也只是隐隐听闻有过此事。
上个世纪末的时候,紫气东来,照耀这一方故国,使得天地重新开新颜,神州复还。
行走在东山破旧道观的山路上,入眼树林成荫,花草溢香,令人心旷神怡,从上头退下来的韶老不觉道了声“好”。
“韶老您身体还不适合这样的运动,要不我叫小严过来?”搀扶着韶老向山上走的是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人,他看向韶老的眼中带着尊敬。
轻轻摆手,被人称作韶老的老人微微笑着继续拄着拐棍爬山,“以前在其位谋其职,就算想要游览一下亦要考虑其他,顾虑重重,哪像现在这般逍遥自在?”
“更不必说老夫已是古稀,能自己走路看看的日子不多了,小王,你就随我走走罢。”老人虽然自道已是古稀,时日不多,但他身体健硕,自有一股令人不敢违抗的气势存在,那个中年人不敢再相劝,于是就微微点头,相扶着继续陪同老人向山上爬去。
山道弯曲,行人不多,将将走了半个小时,与这两人擦肩而过的只有三、四人。
山道尽头,是一个由大青山铺就的台阶,由此而上便可登临东山道观,一览长江美景。
踏上台阶,韶老用脚跺跺,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向上仰望,看到面前将近百十台阶,便用手中的拐棍撑着,一点一点吃力的往上走。
“韶老?”中年人虽然在帮助搀扶行走,但他还是忍不住再一次开口说道:“不就是一个破庙吗,韶老,值得你这样吗?”
才堪堪爬了十几阶,韶老就累的气喘吁吁,不过他精神不错,听得中年人的话之后,喘了口气说道:“小王,你是不知道我少时经常来此看长江。”
“看到江水雄伟激流一泻千里,流至大海,我便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也许我现在有这样的成就,就是得益那时在此立下的志向。”没有理会中年人的劝说,老人执拗拄着拐棍一步一靠往上走。
来到这老人的身旁,中年人几乎把他架在自己的身上,然后脚步沉稳的向上走,在他的心底暗暗想着,我是劝不住您老,可架不住我能把您送上去。
“小王,…”明显感觉自己再次向上走的时候,可谓毫不费力,韶老叹声说道:“老了,真的老了,忆往昔,少时这个山头一个早上我能走个三、五回。”
“那时您老正芳华正茂,不比现在…”中年人调侃着说道,韶老不胖,瘦瘦的,整个人也只有百多十斤,感觉鼻子一酸,若不是为国为民,您老何止以积劳成疾,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只有这么重。
两人相互闲聊着,不一会时间就登上了破旧道观的大门前。
道观没名,原本或许有名字的,但现在牌匾的那处只有一个引子,好像很久以前这块牌匾就被摘了下来。
在大门的左右各有一颗参天大树,树下有些香灰的痕迹,看似偶尔会有人上来祭拜。
可以说是从中年人的身上下来,韶老仰望着那空出来的那块门匾,喃喃自语说道:“那时候我记得好像…”
耐心倾听着韶老的话,中年人小王原本以为会听到他说出这道观的名字,可韶老只是摇摇头,然后叹了声说道:“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儿时的事情都快不记得了。”
“您老是为国家尽献了心力,这些小事,…”中年人正待劝慰韶老,不想这老人面露悲容,一直呆呆望着这块门匾,然后突兀哈哈笑了一声,摇摇头不置一词便拄着拐棍向里走。
虽然韶老没有说什么,但中年人的心底不禁为他的气度所折倒,能够在一瞬间就想通所有的事情,对这一切持豁达的心胸,却是常人不能比。
“这个道观却是奇怪…”一路跟在韶老后面,穿堂走室而过,中年人眼中竟然没有瞧见任何一尊神佛像,就算是三清都没有,这道观…
“小王,你觉得奇怪,这很正常,没有泥塑雕像的道观,怎会有香火?”一步一个脚印,韶老仿似在重温少时的记忆。
“这里的一切都不曾有什么变化,若是真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比我印象中的更加落败一些,同时我也不是那个少年郎了,而是一个垂垂老朽矣。”唏嘘不已,韶老满眼都是怀念。
“怎么没有道家至圣,这个道观…”中年人很想知道其中的缘故,看这个道观的模样,与别处的道观却是不一样。
“佛家有言,心中有佛,所见皆佛。”一个落寞的身形从转角拐弯处走了出来,他手中持着一把笤帚,似是这道观中的清洁人员。
然而看他的相貌穿着,一席异于常人的灰袍,修补着不知多少补丁,却是让人最印象深刻。
他颏下有三缕长须,看不出年纪大小,中年人听着他的声音,猜测他应该有四十。
“我见过你!”这时候韶老突兀惊讶喊了起来,他的嗓子有些嘶哑,随即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使得中年人顾不上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赶忙上前轻轻抚摸着他背部,才让韶老好受一些。
轻轻扫着落叶,这落寞的身影无动于衷,他的笤帚仿似在扫着寂寞,他的身影飘忽而神秘,在这一刻,中年人抬起头看向他之时,只见到了这般场景。
仔细辨认着,似乎生怕自己弄错,韶老经过确认之后,他张目结舌的迟疑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个少年郎想要跟你修道学艺去?”
这样的事情…,呃…
听到这里,中年人真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应该改改了。
一惮一惮扫着落叶,就在这庭院间,扫着落叶,这个落寞的身影在韶老说话很久之后才慢慢开口回答说道:“嗯,我记得。”
“那你…”双手剧烈颤抖着,韶老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的嘴巴张了一下,想要说些话,一时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韶老,你不会看错吧。”中年人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韶老的年纪往前推几十年,少年时代距离现在至少过去了四、五十年,也就是半个世纪,半个世纪韶老也曾经见过这人,看他的样子,似乎那时候他眼中的这人应该不是少年郎,而是一个成年人。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够在经过半个世纪之后,依然长成他那个样子?
子语不力乱神怪,现在这个时代,距离愚昧的过去已经有了一个世纪,难道活下当下的人,诸如韶老这样的人也会起这样的心思?
中年人心中只是感到一阵悲痛,人老都会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