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岩应声看过去,鸡蛋落在地上,摔的粉碎,泥红色的鸡蛋壳附在微微颤动的蛋清上,即便如此,蛋黄与蛋清仍旧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
“哎。”简一叹息一声。
骆岩目光落在简一的脸上。
简一眉头微蹙,一脸可惜。
“我来收拾吧。”骆岩说。
“我来可以。”简一微笑着说着,弯下身处理,嘴上说着:“我太不小心了。”
骆岩怔怔地望着简一,目光渐渐涣散,由心底生出的凉意逐渐蔓延,浸透整颗心,冷冰冰的。
“好了。”简一笑着说:“浪费了一颗鸡蛋。”
骆岩目光聚焦在简一脸上。
简一微笑着,在夕阳的余晖中仍旧是灿烂明媚,她笑着问:“你切好了吗?”
“好了。”骆岩语气寡淡地说。
“那你出去休息一下吧,我来炒菜。”
“嗯。”骆岩点头,木然地走出厨房,回头看简一一眼,简一正用菜刀将菜板上的土豆片铲到洗菜盆里,拧开水龙头,纤细的手指洗涤着土豆片,神色如常。
骆岩目光黯然地收回目光,向客厅走去,坐到沙发上。
正在吃蛋糕的顾小同,抬起小脸,看骆岩一眼,被骆岩冰着的脸吓住,黑溜溜的眼睛眨巴两下,捧着蛋糕和小白狗说:“狗狗,我们走。”
小白狗摇着尾巴跟上顾小同。
骆岩一个人坐在客厅中。
不一会儿,简一端着一碟菜椒土豆片,一碟莴笋鸡蛋出来,喊着:“小同吃饭了。”
“姐姐,我在这儿。”顾小同抱着小白狗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给小白狗扎小辫子。
“你怎么跑那儿去了?”
“我带狗狗玩。”
简一笑着看一眼顾小同,满眼都是温柔,说:“去洗手,会洗吗?”
“会。”
“去吧。”
顾小同笃笃地往卫生间跑,小白狗颠颠地跟上。
简一站着两碟菜朝客厅走,骆岩也在此时走过来,接过简一手中的碟子放到饭桌上,然后说:“我先走了。”
简一目光微动,问:“现在走?”
“嗯。”
“不饿了吗?”简一看着骆岩问。
骆岩微微低头。
“吃过饭再走吧,做的挺多的。”简一说。
骆岩抬眸看简一,简一目光清澈沉静,像是蕴着巨大的吸引力一般,让他心头顿惊,他想他完了,如果简一一辈子不答应他,他可能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
“吃过饭再走,好吗?”简一问。
骆岩完全拒绝不了,艰难地点头答应。
简一转身去取其他的菜,顾小同也在这时从卫生间出来。
“水龙头关了吗?”简一问。
“姐姐,关了。”顾小同回答。
“真棒,去吃饭。”
“好。”
吃饭时,顾小同专注地吃着饭。
简一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到骆岩身上。
骆岩低头吃着饭,至于什么味道,他似乎并不知道的样子。
很快地,饭吃过了,骆岩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简一微怔了下,前世她和丈夫从相识到结婚,丈夫一直都没有下手干过家务事,他认为家务事是女人的事儿,这点让她很反感,可是骆岩却是不同。
简一忙走进厨房,说:“你是客人,我来洗吧。”
“没事儿,我洗是一样的。”骆岩站在水池边,熟练地洗着碗和碟子。
简一站在门边。
哗啦啦的水声,夹杂着骆岩的一句话:“你刚才都听到我说什么了,还装傻。”
简一又是一愣。
不过骆岩也没有追问,也没有看向简一,而是仔细地洗完碗碟,擦了擦手,看着简一说:“我走了。”
简一点头:“注意安全。”
骆岩从厨房走出来,对趴在小茶几上乱画的顾小同说:“小同,哥哥走了。”
顾小同抬起脸,说:“哥哥再见。”
骆岩走出客厅走出院子,坐到自己的车内,发动车子调个头,驶离简一家。
简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却不知道电视里播放的是什么,没错,刚才骆岩的告白她听到了,可是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她不是没有被告白过,前世她的丈夫当初是多么情真意切地向她告白,后来呢?后来不还是情变、婚变,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是情吧?骆岩很好,各个方面都很好,好的让她害怕,害怕骆岩会变成她前世丈夫那样的人,那样的话,她和他之间的默契难得的友谊也没了。
所以她刚才才假装没有听到骆岩的告白,骆岩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她这样做是想维护二人之间的友谊,却没有想到他直接说“你刚才都听到我说什么了,还装傻”,这句话又孩子气又真诚,这让她以后如何和他相处?
简一头疼地抚额。
“姐姐。”顾小同忽而趴到简一身上。
简一摸摸她的小脸。
“姐姐,我想睡觉。”
“先洗澡。”
“嗯。”顾小同点头。
简一抱着顾小同去洗澡,给顾小同吹头发,握着顾小同的小手指给顾小同的剪手指甲。
“姐姐。”顾小同喊。
“嗯?”
“我睡醒去看爸爸。”
简一笑:“好哇。”
“我爸爸也睡醒了。”
“嗯,那小同开心吗?”
“开心,我爸爸。”
简一捏着顾小同的小手指,看顾小同,顾小同一脸淡定,简一亲亲顾小同的小脸蛋,说:“我们家小同真暖,好了,手指甲剪好了,进被窝睡觉吧。”
“好。”
顾小同钻进被窝里躺好,黑溜溜的眼睛望着简一,直等到困了,才眼皮打架一阵,闭上眼睛,简一亲了亲她的脸颊,走到院子给简令桦打个电话,询问她的情况,挂上电话正准备进客厅时,听到寂静的小区内传来汽车碾过路面的声音,两道光柱在路上出现,简一条件反射地认为是骆岩来了。
骆岩觉得自己是疯了,真的疯了!明明简一已经拒绝,明明他都开车开到了小区门口,硬是没有开出小区,硬生生地在门口待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全在胡思乱想,等到再发动车子时,他竟然是调头朝顾家行。
为什么?
疯了,是疯了!
骆岩将车子停在顾家门口时,坐在驾驶座内看到站在院子中央的简一,简一穿着短袖七八裤凉拖鞋,握着手机站在院中,在黑夜中透着闲适。
骆岩从车内下来。
简一朝他走来,隔着铁栅栏门,笑着问:“怎么回来了?忘了东西?”
“嗯。”
简一疑惑,问:“忘了什么?”
“忘了问你为什么拒绝我?”骆岩问。
简一看着骆岩,初夏的风徐徐的吹着,吹在身上浸着凉意,很舒适,可是,简一的内心却是纠结,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伤了友谊吗?
“是不喜欢,还是心里有阴影?”骆岩问。
“骆岩。”
“真的不喜欢我吗?”骆岩靠近铁栅栏,问:“一点点都没有?”
“我想是我心里有阴影。”简一说。
骆岩松了一口气,这是不是代表简一不讨厌他?他说:“我可以帮你。”
“帮不了。”
“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
“我可能是害怕。”
“没关系,我不怕。”骆岩目光炙热地望着简一,说:“我肯定不会变,如果中途你变了,那是我做的不够好。”
简一怔怔地看着骆岩,说不出话来。
骆岩目光温柔地看着简一,把简一当个孩子一般地哄着,说:“我吓着你了?”
简一摇头。
“我太心急了?”
简一再次摇头:“不是,是我——”
骆岩突然间有些窘迫,伸手摸了摸后颈,说:“我没表白过,所以第一次可能许多细节都没有注意到,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点时间考虑?”
骆岩向来稳重内敛,此时的慌乱、窘迫带着几分真诚可劲儿,简一坚如磐石的内心,动摇了下,人生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人生路上必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物,不能因为有个过客是坏人,否定了所有好人,不能因为受过感情的伤,再也不相信情,简一看着骆岩,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期盼、慕,其实她也是对他有好感的,不是吗?
简一思考了半晌,听到自己在说:“我考虑考虑。”她把自己吓了一跳,骆岩也惊住了,片刻后,问:“真的?”
简一点头:“真的。”
骆岩反应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简一的“真的”,片刻之后,看向简一,绷着的脸庞上绽放出笑容,唇缝间露出白白的牙齿,帅气又让人恍惚,简一刚才沉重的心里忽而轻松,等她躺到床上时,还在懊恼自己的冲动,怎么冲动地答应“考虑考虑”了呢,明明才高中毕业,明明家庭负担还如此重,明明顾长勇才刚醒来,明明……可是心里分明有一份淡淡的喜悦。
同时喜悦的还有骆岩。
骆岩回到君兰小区后,高兴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嘴角的笑意绷都绷不住,最后他拿起铅笔,在雪白的纸上,再一描绘出简一站在顾家院子里的模样,每一根线条都是无比的流畅,每一个地方都被画的暖暖的。
骆岩一气呵成之后,放下笔静静地看着纸上的简一。
简一此时已抱着睡熟的顾小同沉沉入睡。
第二天一早,简一、顾小同吃过早饭,打包了简令桦、顾长勇的衣服,正准备去医院时,看见站在门口的骆岩。
“哥哥,早上好。”顾小同捧着半奶瓶的白开水说。
“早上好,小同。”骆岩说着抬眸看向简一:“简一,早上好。”
“早上好,你怎么在这儿?”
“我送你们去医院。”骆岩说。
“不用。”
“没关系,反正今天我也没什么事儿。”
“那你带着球球到like·简看店吧。”简一说。
骆岩嘴角抽了抽,硬着脖子点头,不情不愿地说:“好。”
然后简一载着顾小同去医院,骆岩载着小白狗去大学城中心街,在遇到红灯时,骆岩停下车子,伸手揪一下小白狗的耳朵:“都怪你。”
小白狗呜呜两声往后缩了缩,然后乖乖地趴在座位上。
简一带着顾小同已到了医院自行车停放区,把电动车停好之后,她又感觉到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她身子登时一紧,这次没有回头去看,而是抱着顾小同走出自行车停放区,用余光寻找那道目光,凭感觉确定方位之后,把顾小同放下,接着忽然转头看去。(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