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事者拿上钱,撒腿就跑,一溜烟儿就出了餐厅,在街上的夜色中消失了。
剩下的这群工人愣了愣,其中有一个回过神来,说:“追上他!快追上他,他工钱还没给咱们付呢!”说罢这群工人也追出去了。
卧槽!这肇事者,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尚还保持冷静,对毛寸头说:“这饭也别吃了,我估计餐厅经理已经报了警,一会儿警察来了我们不好解释。你快去结账,我们走人。”
毛寸头从地上爬起来,拿着那几百块钱去结账了。我们这顿饭本来是吃了两百多,餐厅经理竟然不敢接那么多钱,颤颤巍巍地从毛寸头手里拿过一百,忙说:“一百就够了,一百就够了,我们店今天打折!打折!”
毛寸头指了指被道士王踢坏的凳子,问:“那凳子用赔不用?”
“不用,不用!”餐厅经理摆手道:“不值钱,不值钱!”
我打开餐厅大门,说:“走!”
一行人都充满崇拜之情地跟着我,除了小包子,她还以为我们的这些钱真的是捡来的,所以不明白方才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发生了这件事。
她追上我,拉着我的胳膊问:“任远,这都是怎么回事?刚才那波人是谁?”
我还想瞒她,便说:“你也知道了,刚才那波人是黑社会,来抢钱的!我估计他们都是新手,随随便便就被我吓到了,真是一群废物!”
小包子推了我一把,着急道:“你以为我傻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脑子快速运转了一番,说:“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但我怕我说出来了,这件事会惹你生气。你一定要知道吗?”
“你快说呀!”小包子站在我前面,挡住路,嘟着嘴说道:“我必须知道!”
我说:“其实毛寸头知道他捡了谁的钱,他亲眼看见这钱包是从别人身上掉下来的,但你知道,我们没钱嘛!我们需要钱,不然我们没办法回去,毛寸头就起了一时的歹念,捡起钱就跑了。他跑的时候被那个人看见了,然后那个人应该是发现自己的钱包丢了,就找了一群人,回来找毛寸头要!”
小包子不太相信,问:“是这样的吗?”
我说:“没骗你!我骗你干嘛,不过刚才可真险呀!我们差点儿就挨打了!”
小包子可能是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也可能是我解释的逻辑不够通顺,方才那件事的哪点让她起了疑心。她就很用力地看我的眼睛,很用力地看着,用那种我不敢与其直视的目光看着我。
她强迫我和她对视,然后说:“任远,你认真告诉我,你说实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不可能看着她的眼睛说谎的,我知道,我做不到。我躲开她的目光,她就把我的头扭过来,强迫我与她对视。我不得已,我实在是无法看着小包子的眼睛说谎,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了。
她听完,抬腿踹了我一脚,很生气,说:“任远,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对不起,对不起啊姐!”我向她道歉。
小包子一时接受不了,她闭上眼睛,呼吸急促。
我趁机向她解释:“姐,我们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真的很难,人在困难的时候难免是会起邪念的。我现在知错了,姐,我真的知错了,刚才我明明是能直接把那个肇事者赶出去的!可我认识到我错了,我没有赶他出去,我把钱还给他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姐,你相信我!”我情感真挚地说着。
小包子平稳了情绪,问我:“你为什么骗我?”
我说:“我是怕你接受不了呀,姐!我知道你人好,心地善良,你不会答应我们这么做,你也不会花这些钱其中的一分。可是我们真的没钱,我们没办法的!”
小包子的眼睛充满了光,就是那种善良的女神的光,能洗涤人的灵魂的那种。她用充满了光的眼神看着我,说:“任远,哪怕是饿死,也不能做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的!如果那个人很有钱,是个富人,不差这几千块,你们骗了他的钱,我还可以接受。但他是一个条件并不好的人,说不定还没有你家的条件好,你怎么能忍心做出这种事呢?”
“对不起,姐,真的对不起。”我不住地道歉。
小包子说:“任远,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也别做这种违背良心的事了,好吗?”
我点点头,答应道:“我发誓,以后就算是饿死,也绝不会再做这种混蛋的事情了。我跟你发誓,刚才我把那四千块钱还给肇事者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心里默默地发了誓,以后绝不会再当这种混蛋了!”
小包子说:“这次我原谅你,下不为例。”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小包子说:“你知道吗任远?我特怕你成为一个坏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是坏人,我也不怎么会介意,但你不行!我决不允许你成为一个坏人!”
我说:“我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再做坏事了。”
我没有在敷衍小包子,这是我的真心话。从刚才可怜肇事者、觉得我是一个混蛋的时候我就这样想了。因为我觉得,我可以什么都没有,我可以成为一个赤裸裸的穷光蛋。但我不想找不到我原本的善良和正义,我不想它们慢慢消失,转而演变成、为了适应这个社会,就随波而流出来的麻木与冷漠。
我好像记不清我以前的样子了。我好像忘了,忘了那个看见不公平的事情就会气愤,就想打抱不平的曾经的我了。即使我很少会为了某件事打抱不平,但我至少有那个心,我至少知道,什么事情是我讨厌的,不能做的。
生活是个很强大的东西,社会是个很大的熔炉。
我恍然觉得,人生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活下来,而是看你能活出怎样的姿态。
最美的姿态不是站在高处,持强凌弱。而是无论你身处哪样的位置,都可以昂起头颅,挺起胸膛,活出尊严。
小包子搭上我的肩膀,说:“你接下来的寻宝之路我都要陪着你,看着你。将来等我们有钱了,我还要看着你。”
我也搭上小包子的肩膀,她要是真能如她所说,一直看着我,我就真的要谢天谢地了。
毛寸头也赶上来,特崇拜地对我说:“任远,你爷们啊!刚才二十来个人围着我们,你就一点儿也不怕吗?”
他们一行人也都赶了上来,等待我的英雄发言。
我问毛寸头:“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很牛逼的能力?”
“记得,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在胡扯!我现在信了。”毛寸头对我竖起了大拇指,问:“你那个具体是什么能力?能瞬间把敌人变成怂包吗?”
“才不是!”我傲娇道:“我现在还不能说!”
毛寸头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当时那个处境,道士王都不敢站出来说一句话,你怎么就站了出来、还把那个肇事者吓到的?还有还有,那波人当时正凶着呢,你一站出来,我还以为我们要打起来了!不过那波人怎么放下武器,都开始往后退了呢?”
我笑了笑,问他们:“你们还记不记得那波人离开的时候说了什么?”
毛寸头说:“记得,有个人好像说工钱还没结呢!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说:“我这么跟你们解释吧,我的能力就是,我的第六感很强。刚才我的直觉告诉我,围我们的那波人是肇事者从工地上雇来的工人,都是装装黑社会的样子,装装狠,不敢真打!我一凶,他们就怂了。不过毕竟是直觉嘛,一开始我还不确定,就是大着胆子试了试,没想到还真给蒙对了!我估计肇事者还没给那群工人付工钱呢,就一个人带着钱跑了!”
“啧啧!”毛寸头吸了口气,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我现在是越来越佩服你了,没想到你不仅吓住了他们,还在吓住他们的情况下,把钱还给那个肇事者了!”
我说:“一个大男人为了几千块钱,就当众作践自己,我看着太可怜了,心里实在是过意不起,就把钱还过去了。像这种黑钱果然拿不得,即使是到了手中,没有危险,花着也不舒服。”
毛寸头点了点头,说:“是。”
“不过大家别灰心。”我安慰道:“虽然横财发不了,但我们大家人还在,我们人多力量大,一定可以靠自己的劳动和能力挣到钱。”
道士王说:“那既然如此,贫道就去尽贫道的一份力,在街上摆个算命摊,再干回贫道的老本行。如果运气可以,贫道一单生意就能把诸位的车费挣过来。”
我鼓了个掌,说:“行,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毛寸头说:“那我就在大街上猫着,还卖我的信息吧。”
我说:“行,你就去卖你的信息,但有一点,违法和违背道德的信息不能卖!”
“知道了!”毛寸头不耐烦地讲。
我们一行人迎着夜色,伴着路灯,趟着脚下的积水,场面温馨美好。虽然方才发生了一件令人不悦的小插曲,但我们好像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我以为因为这件事,小包子会跟我生很大的气;还好她没有。
她是个天真善良,嫉恶如仇,但也平平凡凡的奔三女人。
快三十岁了,却还是一个刚踏入社会的无知少女的样子。
我深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说:“那看样子,我也要干回我的老本行了!”我想起以前在街上摆摊的日子,想起了刚认识何纹的那段时光。
他们中间,除了何纹,还没人知道我的老本行是什么。
黎花开死了,王瑞也回不来了。我在那个城市的记忆,只剩下何纹能帮我拼凑一星半点,想着很是伤感。
毛寸头问我:“你的老本行是什么?”
我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切”了一声,说:“你卖什么关子!”他说完,我遭到了除了何纹,剩下所有人的集体鄙视。
我跟何纹对视着笑了笑,心照不宣。
我突然想到了何纹曾经的职业,忙说:“何纹,你可千万别干你的老本行啊!你就是在旅馆歇着,什么也不干,我也不许你做回你之前的职业!”
何纹点点头,说:“我知道。”
毛寸头便问:“何纹,你之前的职业是什么?”
何纹说:“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们的!这件事只有任远知道,我相信,他也一定不会说的。”
小包子说:“那何纹就跟着我,于文鑫也跟着我,我明天带着你们两个女生,出去找点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