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说:“好了,我可以在明天给道士王一个选择的机会。”
“啊?”小包子不敢相信地问道:“什么?为什么?”
“不为什么。”国王好像有些疲惫了,打了个呵欠,问:“你们还有其他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没了没了!谢谢陛下!”小包子给国王连鞠了好几个躬。
“陛下!”我连忙叫住国王,问:“你知道何纹在哪儿吗?她也是和我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人。”
王瑞也忙问道:“对了!还有黎花开的尸体,他的尸体在哪里?”
国王说:“尸体进不来这个世界,你说的那个尸体可能留在了沙漠中。我知道何纹在哪儿,但我累了,你自己去找吧。”国王的情绪突然低迷许多,说罢这最后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王宫。
小包子高兴地又蹦又跳,忘乎所以。她丝毫不顾及这里其他人的心情,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顾及。她的快乐来得很突然,我不知道国王在想什么,但他又的确把道士王给赦免了。
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方才上演了一出悲喜交加的闹剧。现在剧情谢幕了,故事还没完。
王瑞懵了,毛寸头一脸愕然。
我看着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于文鑫,突然想到,何纹会不会也因为某个人、某件事,从而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呢?
我的天呐!何纹已经在不知觉间,走进我的心里了。她在我心里已经有了分量,我害怕失去她,害怕她留在这个世界。我在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并且这感觉越来越强烈。
有一个想法刚在我的脑子里萌生,我就不顾一切地去实施了。
我跑出王宫,跑出皇城的大门,跑到无边无垠的夜色里,我要找到何纹,带她回去。
一路上我惊恐地想,何纹现在是不是正在找我?她已经不止一次地找过我了,她曾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找了一座城。如果她找不到我,会不会不甘心,脑子一犯迷糊,就干脆留在这里,找我一辈子呢?
我加快奔跑的速度,一边喊她:“何纹!何纹!”
我找不到她,即使我找了很久。
我怎么也找不到她,即使我从没停止我的奔跑。我没有方向,没有固定路线地去奔跑,我只求上天把她恩赐给我,让我找见她。
夜很长,也很短。因为我太累了,但我还是不希望天亮。我不怕累,我宁愿让这夜晚再漫长十倍,百倍,只要能让我找到她。我累极了,我不知道我跑了多远,多久,我的神智开始迷糊,我并不信神,但一路上都在虔诚地祷告:我的神啊!你让我找到我亲爱的何纹吧!你只要让我找到她,让我看见她,让她在这黑暗的夜里给我一丁点光,一丁点就好;那样我愿意成为你的人,我愿永远为你效命,我愿意成为你最忠实的信徒……
我跑到了一个树林里面,我摔倒在一个树下满是蓝色夜花的老槐树下,然后我爬起来,我感觉恶魔在侵蚀我的意志,它要让我沉睡,它不想让我跑出树林,跑到不远处的那条小河旁边。
我偏不要,我偏要跑到那里!
因为我好像看见河边躺着一个人,她烫着一头卷发,侧身躺着,背对着我。她的腰纤细无比,她的屁股肥润而富有弹性。我向她跑过去,呼唤她的名字。
最后,我感觉我的脑子沉了一下,然后一切知觉都没了。
夜晚终于消失不见。
醒来,我发现我身在皇宫。
我的头很疼。毛寸头站在我的屋子外边,我第一眼看见了他,随后看见小包子,道士王,王瑞,于文鑫,阿雷,还有三天没见面的摆渡人。我想起我昨晚奔跑到一条河的河边,昏倒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
我洗了把脸,擦干后走出房间,问他们:“我怎么在这儿?”
毛寸头看着我,说:“你丫的终于醒了!昨晚你他妈突然就疯了,撒腿就跑,满皇宫地跑,怎么拦都拦不住。昨晚皇宫被你弄得鸡犬不宁,你跑了足足七个多小时,最后估计是累瘫了吧。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闭上眼睛,感觉胸闷极了,便拼命地呼吸。
毛寸头扶住我,问:“你究竟怎么了?”
我摆摆手,虚弱地说:“没事,我没事。你们谁看见何纹了?”
“何纹?”小包子上来问道:“她也过来这里了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摆渡人说:“各位亲爱的外来人,时间到了,你们是选择离开还是选择留下?”
所有人都说选择离开,包括于文鑫,也说她要回去。但她是不情愿的,她和那个阿雷都哭得撕心裂肺的,他们俩抱在一起忘情地拥抱,接吻,好像他们只要热烈一点,就可以永不分离一样。
我冷笑一声,太好了,我可以不用去操于文鑫的心了。
现在所有人都要回去了,可我却想留下。我怕何纹找不到我,会留在这里一直找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边呼喊我的名字,一边等死。可我呢?我放她不管?或许最开始我会这样做,但何纹这个混蛋,不知什么时候就住在我心里不肯出来,并且越吃越肥,很有分量。
可如果我留下,她却回去了呢?
她会不会想着这里找不到我,就回去找我?——等等!她没有遇见过摆渡人,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她还以为,只有自己沦落到了这个世界,她不知道其实我也在这里,我一直在找她!
我该怎么办?是留下还是离开?
完了,我的思想混乱了。
“你怎么了?跟人摆渡人说啊!你要回去!”毛寸头催我。
我看着他们一堆人围在一块儿,身体扭曲着旋转。我紧紧拽住毛寸头,我的头太晕了,只有扶着什么东西才不至于摔倒。
摆渡人问我:“你呢?你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我反问他:“何纹呢?何纹是怎么选择的?”
摆渡人说:“我父王去找她了,我不知道她会怎么选择。”
我问他:“你能跟国王通话吗?你们都神通广大的,能直接交流对话吗?”
摆渡人点点头,说:“能。但何纹还没有做出决定。”
我尽量平稳着情绪,一边思考,我感觉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对策,忙说:“你快让你父王告诉何纹,我是任远,我选择回去。”
摆渡人说:“好的。”说罢他停了会儿,对我说:“何纹也选择了回去。”
“哦。”我长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顿时恢复正常,说:“回去,都回去,我们大家都回去,所有人,所有人都会回去……”
摆渡人说:“你们可以选择一个回去的地点,我能把你们送到你们那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卧槽!惊喜一个连着一个啊!想着,我忙说:“你能把我们直接送到其他宝藏的存在地点吗?”
摆渡人说:“不可以,我在你们的脑子中找不到其他宝藏地点的具体方位,所以我不知道该把你们送到哪儿。”
我说:“那可太遗憾了,就把我们送到中国A市的火车站吧!”说罢我问他们:“你们觉得呢?送到A市行不?”
他们表示可以,唯有王瑞反对,说:“把我们送到沙漠,送到我们进来这世界之前的那片沙漠中,我还要去找黎花开的尸体,我要把他的尸体带回家乡埋葬。”
摆渡人在地上画了两个很大的圈,一个发着红光,一个发着黄光,两个圈子紧紧挨着,他给我们介绍说:“要去中国A市的站在红圈里面,要去沙漠的站在黄圈里面。”
王瑞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去A市,我一个人去沙漠找黎花开的尸体就行!”
我反对道:“不行!如果把你一个人留在沙漠中,你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如果你一定要去找黎花开的尸体,我陪着你,毛寸头留在沙漠中带路,其他人直接回中国A市就行。”
摆渡人说:“我劝你们直接回中国A市,你们有人使用了流沙术,随行的骆驼、食物和水都被埋到了沙漠深处,包括你们要去寻找的那具尸体。凭你们的能力根本找不到尸体,也无法活着走出沙漠。”
我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黎花开人没了,灵魂没了,如今连尸体也被埋到了一个永远见不了光的地方。
王瑞依旧是面无表情,此时无论我说什么,说出的话都会显得尴尬而苍白。我走进了红色圈子,把王瑞也拉了进来。她很听话,没有反抗——黎花开,你也希望我们都好好活着是吧?
大家都陆续走进了红色圈子,我对摆渡人说:“能让国王转告何纹,我们要去中国A市的火车站吗?”
摆渡人说:“可以。两分钟之后,两个世界的通道之门将打开,你们都选择了离开、并且确定好了地点是吗?”
我们陆续点头,表示确定。
于文鑫站在圈子的最外缘,她的眼泪一直没有停止,那个叫做阿雷的人也是。
此时,他们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阿雷抽出了一只手,方才还在流泪的他突然笑了,轻轻的,满含温暖与深情。他将腾出的那只手伸向于文鑫的头发,他将于文鑫耳边杂乱的头发捋顺,挑到了耳朵上。接着,阿雷擦掉了于文鑫脸上的泪珠,于文鑫也笑了,温柔地,满含深情。他们在做最后的告别,温暖感人。
不是所有的缘分都是美好的。
他们两人之间的阻碍太多,他们可怜极了,他们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讨论、去决定、去思考,他们才相爱没几天,就要匆匆分离,并且此生不会再见。
于是如小包子所说,这段跨越了空间、规矩,跨越了虚空,跨越了不知多少个年月,才有两个彼此惺惺相惜的灵魂在这个被空间限制的世界里面相遇——这段神奇的,神圣的缘分——是孽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