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末雪冷不丁地问。
"咦?"夏兰显然没料到末雪会问这个,神色一滞,似乎是被末雪的语气吓到了,双眼躲闪着不敢看末雪,颤颤巍巍地回答:"十...十四岁。"
"那我比你大!我十五岁!"
不知为何,末雪对那些冷嘲热讽都可以忍受,但偏偏在这种小事上绕不过去,一定要斤斤计较,态度极其认真。不过,她的解释配上她的身高,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末雪已满十五岁,可是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踮起脚尖,头顶却仍旧只能勉强够到十四岁的夏兰的鼻尖,再加上那张比大唐最好的官窑烧出来的瓷娃娃还要好看的小脸,任谁也不会想到她已经十五岁。
使尽浑身解数,小脸涨得通红,依然越不过鼻尖那道线,末雪便气恼地放弃了努力,继而有些沮丧。她明白,身高这种事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
看到眼前这位在同级中与自己享有同样的"蠢材"称号但似乎身份高贵的少女如此孩童心性的一面,夏兰心里的紧张不知不觉就消退了些,抹干眼泪,她看着末雪笑了起来。
初见之时,末雪是被六皇子殿下领进国术院的,随后的日子里又一直冷着一张脸,对谁都不假辞色,夏兰便误以为末雪是那种生人勿近的性子,于是一直不敢接近这个唯一可以称得上同病相怜的同学,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
望着破涕为笑的少女,想起她比起自己还要凄惨的境遇,末雪就原谅了对方小小的无心之举,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嘴角勾起了难得一见的弧度。
"你为什么要哭?"末雪明知故问。
夏兰想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因为...因为我学不会哪怕是最简单不过的术,大家都说我是一个废物、蠢材,他们..."
"我也是,被人说成蠢材!"末雪没有让她把话说完,撇了撇嘴,"在入学之前某个人还信誓旦旦地说我绝对是个天才呢,我都没有哭,所以,你以后也不要哭了。"
夏兰想不到这个从没有过交集、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女会说出这样的话,对比两个同乡而来的学生的态度,就像是饥寒交迫的时候递过来一笼热腾腾的包子,仅仅是捧在手里,便已感觉不到饥饿和寒冷。
夏兰又哭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是高兴得哭,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
这一次,末雪没有再说什么,又恢复了以往那般沉默寡言,她静静地看着夏兰流下欣喜的泪水,淡淡的笑意也弥漫到了脸上。
末雪对夏兰说的那番话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安慰,其实也凸显了她内心的想法。不能学习术道,固然是一件很沮丧的事,但是术道并不是国术院里的唯一一种修行方式,更谈不上人生的唯一。
就像那一日,长河之上的唐三剑,从出现直至他离开,末雪也没有见到他使用过哪怕最简单的一个术,比如滞空术。他从天而降是不假,末雪也不知道他是怎样飞到那么高的天空中的,但是自从他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所见的便只有完完全全的武道,朴素,但是却强大而耀眼。
在术道课上,末雪见识过教***的表演,诸如指尖火、滞空术等简单却又能博人眼球、吸引学生学习兴趣的有趣的术,然而这些术在末雪眼里却并不实用,有那个闲工夫去结印和吟唱,还不如多刺出去几剑。就像那一日唐三剑的战斗,一方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九色剑客之一,一方是大唐第一剑客,微小的一个拖沓,结果就是失败甚至死亡。
当然,末雪也不是重武轻术,她相信顶尖的术道大师在与人拼斗时一定也是气势磅礴、惊天动地的,但她也相信大道三千,条条通天,这个世上不可能有哪一道一枝独秀或者独霸天下,就像天下第一强国亦不能称霸天下四方,尚有神殿制衡。
慧普大师,那个老僧,应该也是一位术道大师,那群吸血鬼可能也算,他们很强大,但是唐三剑和秋水剑主也不差,单以剑术而论,他们已然能够在天下强者之林占据一席之地。
远处响起了悠长的钟声,一声接一声,九响钟声足足持续了半盏茶时间。
这时候,夏兰从结交到伙伴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一拍额头,苦着脸说:"糟糕,到了上课时间了!"
说完,她便急匆匆要往课堂赶去。
国术院的规矩很严,对于迟到的学生,不论身份贵贱,一律罚到操场站桩,直到迟到的那一节课结束,国术院的课都是一个时辰,这桩站下来,很多娇生惯养的贵族学生就得哭爹喊娘了。当然,若是当时上课的教***允许的话,也可以免去处罚,这大概就是让学生提早了解到人际关系的重要性。
"今天下午是武道课。"末雪却一点也不着急,语气平淡地说。
末雪的武道成绩在新生中名列前茅,再加上生得美丽娇弱,让人一看就禁不住怜爱,仿佛对待珍宝一般小心地捧在手心呵护,深得教***的疼爱。当初目睹末雪的表现时,先生便感慨:"若你是我女儿该多好!"
因此,末雪一点也不担心迟到带来的惩罚,而且,她并不害怕那样的处罚,站桩一个时辰,那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种赎罪或者是一种锻炼。
她知道出身武林世家的夏兰在武道课上的成绩也相当不错,由她说情应该不会受到处罚,即使要挨罚,她想以夏兰从小的经历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夏兰放缓了脚步,等到末雪赶上来,与她并肩而行。
走着,末雪点起了脚尖,伸出手,想要摸摸"小"妹妹的脑袋,奈何身高是硬伤,只得无奈放弃。
既然下午是武道课,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那些嘲笑我们的家伙,就让他们笑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