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章王者霸气
＃fa。
la、do、la、mi、do、re。
si。
琴键敲击，似曾相识, 《钢琴课》的音乐再一次响起。
三十秒倒计时结束, 冰场正中安易开始滑行。
就看他侧身望向指尖的眼睛抬起，旋身用刃脚下冰刀画圈, 目光转向北面看台裁判席看又未看, 怀恋的眼神不变嘴角含着淡淡的笑，腿弯发力由内而外, 从左到右滑过裁判员面前，乘着轻灵略带惆怅的钢琴主旋律，来到冰场东侧。
音乐叮咚, 他脚下冰刀交替落冰摇摆，随着音调起伏。经过混音处理, 尾音深重的琴声在冰雪馆内回荡。
他抬手，舒展双臂，抚过脸颊、颈侧、闭眼，右脚冰刀落冰支撑身体，前外刃为身体重心, 顺时针捻转急速旋动四周摆臂、睁眼, 身体姿态由极动忽然转入极静, 湛蓝色的双瞳, 直视着正前方一秒，脚下冰刀一拐，右后内刃滑出大弧线跳向空中落下，开始执行短节目第一个技术动作, 跳接燕式转。
首先，是第一个‘t’字形的标准姿势。
一圈、两圈，安易左脚冰刀前半部分落冰支撑身体，保持中心点不变直至第八圈，他才收起与髋部处于同一水平的浮腿，将刀刃靠向头顶，左手勾住右脚冰刀刀背形成一个圈，右臂伸直探向空中虚握，转入甜甜圈旋转三周。
第十一圈、第十二圈，转动中他将上半身直起，左手换右手继续勾住右脚冰刀，提刀上举膝盖高过髋关节。
左手轻按心口仰头叹息，接上第三种难度姿势变化，提刀燕式转。
哗哗哗。
掌声渐起、如同海浪，莫名的心绪蔓延，用这组旋转开启比赛的安易，凭借自己的身姿体态、表演气场，赢得了第一波观众的喝彩。
接着，第二组动作。
在跳接燕式转收尾后，他松开手指放下右腿，双手来到身前相握。先是左脚结环旋转，跟着右脚结环旋转。
摇摇荡荡，被飘动的琴声，哗哗作响的‘海浪’卷动勾带，自然顺畅的连接上了整套短节目的第二个动作，换足的联合转。
一如刚才。
一圈、两圈，他的身体保持蹲姿，以右脚前半部分冰刀为身体重心，左腿紧贴右腿膝盖内侧与冰面平行。
八圈之后原地跳起换足落下，连接单足半蹲曲腿难度变化旋转三圈，身体姿势从燕式四圈最终来到双手提刀身体直立，浮腿膝盖高过髋关节，浮足高度超过头顶，身体形态配合腿部动作，近似水滴的贝尔曼。
凭借这个，只有极少数身体柔韧性极强男选手，才能做到的高质量旋转换来第二波掌声。引导控制着观众的情绪，让他们自发自愿地，为他送上欢呼与喝彩。
“……路易斯的身体柔韧性一直这么好，这样开度的贝尔曼旋转，许多女性选手都做不到。”
“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强。无论是体力还是技术，从来没有短板。”
赛场上下，安泽贤、詹姆斯乔伊斯身边，站在防护墙外半米内观看安易比赛的强尼发出一声赞叹。
说真的，他这位挚友的天赋以及身体条件真的很让人羡慕。
体力极强、抗压性好、不易受伤，身体四肢各个部位，比例标准恰到好处，甚至就连样貌也极尽出色，轻而易举就能俘获无数人的心。
他呢？
虽然一直在进步，一直在努力，可跟最好朋友的差距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是他日常训练不够努力，还是他的能力上限就是这种程度？
怎么可能！
他不会认输的。
哪怕是拼上未来不要，他也不会选择放弃！
“an，我的朋友，看到越来越出色的路易斯，我深深怀疑你有非常特别的训练手段。”
“我有一个建议，希望你能考虑。你帮助强尼提高他的身体综合素质，我帮助中国国家队，训练两个孩子的滑行基础。ho，还请不要这样看着我，这并不代表我更喜欢强尼。只是因为，路易斯的成长太过惊人，我现在除了引导和指点他之外，已经没有更多新东西可以教导他了。”
“……”
苦笑、摇头，无奈的乔伊斯说出建议，听到他要求的安泽贤若有所思。
视线转移，他看了看这位老朋友，又看了看冰场上，开始执行接续步的儿子。忽然摇头失笑，心中诡异的生出一丝同情，为提前‘失业’的可怜老友。
仔细想想，他必须承认对方说的很对。
他啊，目前除了引导开解自家孩子之外，真的没有更多可以教导的地方了。要知道，他家‘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小子，可是连阿克塞尔四周跳都跳成功过。今后除了精进提高之外还能从别人身上学什么？五周跳吗？这种玩笑并不好笑。
“行啊，等这次比赛结束后我回去请示一下，一定给你选两个天赋极强的小家伙让你带。时间嘛，就定个四年怎么样，太短了体现不出你这位世界最强教练的价值。放心放心老伙计，教练费按照最高的标准给你，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交谈、思考，安泽贤沉吟片刻没有发现坏处，基本同意了乔伊斯邀请他教导强尼的提议。
这件事在他看来，对他、对安易、对国家队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梯队建设、势均力敌的对手保持竞技激情什么的，上上下下不论谁知道了，肯定都不会拒绝。
感慨中耳朵一动捕捉到一道清脆的破冰声从身边掠过，安泽贤心中一突暗自骂了一句，现在什么时候怎么能分心想别的，迅速集中注意力看向了赛场上。
谁知道，只一眼，他就心神失守，张口失声！
原因是，刚刚脚踩‘o’形弧线接续步，滑经防护墙西北角，安易脸上的表情、身体的姿态，都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那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对了对了，干净、简单、一目了然、直入心底。
优美的音乐，优美的滑行表演，看上去简单，产生出的节目效果却绝对不止1＋1＝2。
看看四周看台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笑出来，沉醉于这套简单肤浅到只有‘美’这一个特点节目的观众们吧。
他现在真的很佩服自家小子的勇气，也很佩服他对自己实力，以及表演滑行能力的自信。
嚓！
又是一声破冰脆响，冰场上执行圆形接续步进入收尾阶段的安易，行进中右脚刀齿点在冰上，身体重心后仰左腿抬起打开，表情柔和的脸上带着醉人美好的笑容，两条手臂随着后仰的身体撩动起舞，当双腿开度大于一百六十度的左腿，沿着惯性放下准准踩在一声琴键重音上时，右脚接上刀齿步急奔、加速。
第一分二十七秒。
‘o’形接续步最后，冰上奔跑的他笑着将圆收拢，最后一步将左脚刀齿点在冰上的瞬间，旋身摆腿双臂上举衔接芭蕾姿势‘阿提丢’。
浮足摆动，带着身体逆时针转向的右腿在后左脚在前，左内刃落冰滑出一条圆润的弧，两秒后上举的双臂与浮足的右腿右足同时落下点冰起跳，帮助着左脚发力腾空而起，没有任何准备阶段，令人眼前一亮、心生赞叹的，接上了整套节目中的第一个跳跃，后内点冰三周跳。
是的。
正是后内点冰三周跳。
不是四周。
也许遗憾，也许不该，可现在现场一万八千多名，正在观看安易短节目比赛的观众包括打分裁判在内，全都无暇关心这些，每一个人都被安易刚才执行出的动作串征服。
还是那句话，看看四面看台上一万八千人惊叹沉醉的表情吧。如果感觉还不够，再加上后场准备区内，同样赞叹羡慕的运动员如何？
用他们、她们，还有一众教练员的话说就是盐湖城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路易斯沃兹很棒，眼前这个休息一整个赛季复出后的他，更是无人能挡。
“wow！看到了吗尤金妮亚？这种接续步的衔接处理方式。我得说，这真的非常轻盈优雅让人记忆深刻，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女性运动员也不行。”
“但是我想，这么好的音乐，这种只为展现美而存在的滑行方式或许更适合我们？是的，没错！这种方式更加适合女性运动员，下个赛季我也要滑这支曲子。”
比赛继续进行，后场通过实时屏幕关注安易表现的运动员、教练员，因为他的滑行表演，获得了不少启示。
譬如说，此时已经提前决定下个赛季，一定要滑这套节目的俄罗斯女单运动员。
只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心中生出类似想法的人非常多。原因就是，身为运动员的他们，早就滑够了那些换汤不换药的‘经典’旧节目。
每一年都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红磨坊》、《卡门》，观众没有表现出厌烦，她们自己都受不了。身为男单、女单领域最顶尖运动员的他们，又有谁不想尝试更多新鲜有趣的节目呢。
‘呀啊啊啊啊啊啊！！！’
后场前场，尖叫欢呼乍现。
正当准备区内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盘算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降临。
就看冰场上，一身简单黑色衬衫加同色长裤的安易，左脚冰刀连续转三，后外刃滑入。身体重心向左_倾斜，浮足悬空的右脚刀齿点在一声强音之上带着身体飞起开始旋转。
第一周、第两周、第三周、第四周，稳稳落在一道悦耳的音符上，右脚后外刃支撑身体流畅滑出，半秒之后换左脚刀齿‘叮’在琴声音峰，起跳旋转三周落下滑行，奉上了一组极高极远，飘逸灵动，让人看后难忘的联合跳跃，勾手四周接后外点冰三周跳。
‘an！！！’
动作过后，细数时间。
两分二十五秒，七个技术动作，还剩下一个阿克塞尔跳，一个换足不换姿势的蹲踞式旋转。
滑行表演到现在，对绝大多数运动员来说，或许已经感觉到了疲惫，心里只想着如何保证动作的完成质量，才不会影响自己的短节目分数。
但对安易来说，表演的关键才刚刚开始。只有自始至终将‘美’贯彻进这套节目，才不会浪费他‘偷偷摸摸’，一个人把这套‘失败’的节目，练习了那么久的努力。
哗哗哗。
掌声、音乐、冰刀滑过冰面的声响交织混杂合而为一，精神状态极度专注的安易，开始进行短节目收尾。
噔、噔、噔，数声连续的琴音攀升延续，他弓箭步压腿，左膝放低跪在冰上，从冰场东北滑到正北擦冰摆臂站起，笑意盈盈的脸上蓝眼莹润，脚下踩着习惯成自然的步法，十指舒展交叉相握，第二次按在心口闭眼轻叹，在滑行到冰场西侧看台正前方时，睁眼振臂捧着心松手，留给看台观众一道简单纯粹美好的笑。
而后。
他脚下冰刀发力，转身加速，跟随背景音乐中一声长音滑出两米，‘二’字形右腿右脚外刃在前，左腿左脚内刃在后，仰头下腰双臂上举来到头顶两侧打开，鲍步滑行。
配合流畅温润如水，灵动潇洒舒展的身体姿态，带着现场观众如潮的欢呼，一路滑过大半冰场挺身浮足，落冰支撑身体的左脚外刃倒滑中突然转向，抡起右腿向前起跳。
双臂上举中旋转身体，一周、两周、三周半，右脚后外刃落冰滑出两秒，摆身扭腰左脚落下，接一字步滑出外刃两息、内刃三息，右脚浮足下蹲，左脚冰刀沿着顺时针弧线转入蹲踞式旋转。
八圈以后原地换足，以右脚前半部分刀刃为中心点，变换蹲姿旋转四周之后，将浮腿别在右腿腿弯处再转四周，脚下冰刀猛然一撮起身，被旋转产生的惯性带到冰场中央停下。
眨眼微笑中，正面面对北看台张开双臂，直视着裁判席、观众席，直播摄像机的镜头，全世界正在观看他短节目比赛的观众，发出了无声的询问与邀请。
‘……’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
比赛结束，比正式滑行前更盛大的欢呼。
冰面上，面带笑容的安易保持结束动作三秒，抬起胳膊感谢观众给予他的支持，弯腰鞠躬的‘后果’就是，数不尽的糖果、巧克力、毛绒玩偶降入场内，短短二十秒的时间就将，六十米长三十米宽的标准花样滑冰赛场，铺得满满当当。
视线环视东南西北四面看台上情绪激动的观众，一声声‘路易斯’、‘安易’、‘an我爱你’的呼叫此起彼伏男的女的都有，看的他心生感动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
哦！
说的就是你老先生，还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体。
喜欢我，今后就请继续支持我。而得到你们支持的我，也会全力以赴，不让你们失望。
‘路易斯沃兹！’
‘呀啊啊啊啊！！！’
比赛结束，当现场宣告员再次报出安易的名字后，足足在冰面上逗留了一分多钟的他，最后对看台上的观众挥了挥手，同情的望了一眼忙碌的冰童们，蹬冰滑行来到进出口附近，从迎接他的安泽贤手中接过冰刀套套好，享受了一会儿乔伊斯和强尼的祝贺。
视线一转，他也不清楚自己出于什么理由，看向了运动员通道。
意外又不意外的，第二次与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对上，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装模作样时，就被身后的安泽贤推着肩膀走进了等分区。
反观他身后，那双绿色眼睛的主人，也就是俄罗斯人伊利亚伊万诺夫。
在目送着安易坐上等分席后，眉头微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视线转移看向了冰场边，正在听乔伊斯说着什么的强尼。
一直到他的主教练，俄罗斯老人阿里克谢维尔金，从后场来到他的身边时，思索着什么的他才集中精神，看向了这位对自己来说无人可以代替的人。
身份上他虽然只是他的主教练，可实际上他一直希望自己的中间名父称换成他。至于，那个‘弗拉基米尔耶维奇’简直就是耻辱，让他感觉恶心！
“伊利亚，我想那个孩子确实是个好对手，你当初做的决定并没有错。”
站在心爱的弟子身边，年逾六十，表情严肃，一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黑色西装外，套了一件同色毛呢长款大衣的老人，抬眼观察了一下等分席内‘嬉戏打闹’的父子俩摇头叹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弟子的肩膀道。
“我需要提醒你，那个孩子跟加拿大的强尼沃森伯格不同，他更加自信也更加冷静。选他成为对手，赢他唯一的方法就是实力胜过他。别人的表现、别人对他的看法只会激励他，丝毫不会影响他的情绪。”
“……”
“强尼！你在看哪里？我刚刚警告你的话，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记住！俄罗斯人那么对待你，只是一种大赛策略，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现在，将注意力集中到比赛上面来。我敢说，就算刚才路易斯只执行了一次四周跳，他的技术分也会超过你！”
“乔伊斯……我！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的想法很乱。路易斯刚才的表现我看到了，确实很棒，非常的吸引人。我心里也真的为他高兴，可是我真的无法容忍，自己在说出了那样的承诺后，不光继续输给他，甚至还”
“强尼。”
沮丧的声音，无助自我厌弃的表情。
冰场防护墙边，强尼在说出这番话后极力忍耐，用力眨动着眼睛抬起头，成功的阻止了险些夺眶而出的泪。
哦，该死的！
他为什么要待在前场忍耐这一切，后场的人明明比前场少。
就算想要在第一时间祝贺路易斯，可为什么偏偏站在这儿！明明可以待在运动员通道内，等着路易斯……
哦！
该死的、该死的！
那个讨厌的俄罗斯老男人，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开。
“……放轻松我的孩子，我想你需要找些别的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察觉的强尼剧烈波动的情绪，乔伊斯心中暗叹张开双臂，将这个可怜的、正处在人生岔路口的大弟子抱进怀里，用力拍了拍他结实的后背，将嘴凑在他的耳朵边笑着道。
“强尼，你看这样可以吗？今天晚上我帮你创造机会，让你跟路易斯两人独处。你知道，你们两个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如果可能，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发生些什么，一定会让你们感觉都很好。”
“乔！乔，乔，乔伊斯！你，你你你，确定，确定不是在开玩笑？！上帝啊，这，这真是太疯狂了，我我我，我是说，我会当真的！今天晚上是吗？我希望你”
‘来自中国的选手路易斯沃兹（yi an），短节目滑完后的成绩是。’
语不惊人死不休，正当乔伊斯丢出一枚核弹，震的强尼头晕目眩、方寸大乱、心神失守之际，走进等分区两分钟的安易，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短节目得分。
‘技术分：62.57。’
‘节目内容分：47.80。’
‘短节目总分：110.37。rank：1。’
“……”
“……”
‘呀啊啊啊啊啊！！！’
‘路易斯！！！’
‘an！！’
“儿砸！110.37！竟然是110.37！？”
“新的短节目世界纪录啊这是！虽然爸想不通你刚才那套短节目除了‘好看’之外哪里好。打分裁判喜欢就行！赢了比赛就行！”
分数出现，掌声尖叫，再一次降临。
对自己状态以及刚才节目表现心里有数的安易，笑呵呵的接受了一番自家老爸的祝贺后从等分席上站起身。又一次面向四个方向的观众席挥手致意，感谢现场冰迷给他的支持，片刻后才将视线锁定在显示着短节目比赛成绩，及最终排名的大屏幕上看了十几秒。
之后。
他刚刚放下，垂在身侧的右手一握，眼中神光一凝，调转视线分别看了看，运动员通道口、冰场防护墙外侧，同样望向赛场大屏幕分数与排名的伊利亚伊万诺夫和好友强尼沃森伯格。
眼角余光注意到，分数、排名隐去后，还在播放他反应的赛场花絮时，嘴唇一紧一松，嘴角忽然勾起。
下一秒。
啪的一声抬起右臂，比出食指点向空中。
用这种无比霸气强硬的姿态，面向全世界、面向所有人，发出了自己，依旧统治着整个花样滑冰男单领域的宣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