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迁墓之事和阮筝的身体问题,兄妹俩这几天依旧在沈家暂住。阮筝很快便和王梓宁、沈灵微成了朋友,因为有五行印暂时压制,她偶尔也能和两人一起出去玩会儿。
阮岩没事的时候在房间内画符、修炼,外加被楼骁叫到空间内教授术法、口诀,偶尔还会被沈老爷子叫到老宅去下个棋,修修身、养养性什么的。
阮岩是不会下棋的,他前世顶多养养灵草、草药,还都是栽进土、浇浇水、滴两滴血后不问事的那种。被老爷子叫去学了两回棋后,他便找到沈韶,皱着眉十分关心的问:“什么时候着手迁墓?”
问得沈韶一阵似笑非笑,最后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我都懂”的表情。
正式迁墓的那天,沈家主支的人全都回来,在老爷子的主持下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看着墓碑照片上,那笑得温和、慈的两个人,阮岩的思绪渐渐又回到故乡的那条黄泥路上,父亲肩上举着妹妹,母亲手里牵着哥哥,一家人,在昏黄的阳光下愈走愈远。
那样的时光像模糊了的老照片,回不去也忆不清,但看着、想着,总有不一样的感伤与怀念。原来寻仙问道未必会使人忘却过往,哪怕前世走过近百年的岁月,他也依然记得那个带给他最初温暖的地方。
回过神时,阮岩的眼睛竟有一些湿润。一直没露面的沈钧儒这次也终于出现,他是个十分寡言的人,只对阮岩说了句:“回来好,以后住在这儿,有什么不合适的跟沈睿说。”
说完视线移向眼睛发红的阮筝,在她带着帽子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阮岩听了点点头,嘴角含着轻笑。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沈家人似乎很轻易便接纳了他们,而非是浮于表面的客套和应付。
举行完迁墓仪式后没几天,沈睿给了阮岩一份资料,告诉他与阮筝血型匹配的人已经找好了。
“主支方面,我和二叔、宁宁都符合,分支方面也有不少人。不过,我的意思是,还是先从主支来,毕竟关系更近一些。二叔他有服用丹药的习惯,不知道还适不适合,我和宁宁倒没什么,也愿意献血给她,你看怎么样?”
阮岩并没看资料,而是先说了“谢谢”。沈睿笑了笑,说:“都相处这么多天了,还这么客气?”
“对了,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什么没用丹药?我听说舅舅也……但是靠丹药练至了炼气三层。”阮岩问状似随意的问。
“这个啊。”沈睿听了,有些不太在意的说:“没有资质,便是用的丹药再多、再好,最多也不过是炼气三、四层,比普通人多活些年罢了,沈家的修炼之法讲究心态平和、顺应自然。所以,既然老天不给那个资质,也没必要强求。父亲和二叔他们用丹药,主要目的还是养生,毕竟年龄有些大了。至于爷爷嘛……”
说到这他神秘的笑了笑,低声道:“当年因为没资质被白家不喜,他心里堵着口气呢。”
“如果……有药能让人变得可以修炼的话,你们会想修炼吗?”阮岩又问。
沈睿愣了愣,随后笑道:“这我还真没想过。”随后又有些开玩笑的说:“别告诉我你有这种药啊?”
阮岩摇摇头,说:“我没有这种药。”
沈睿松了口气,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但内心深处,隐隐却是有些失落。
只是,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听阮岩又说:“不过,我听说有一种药可以改变人的体质,使其可以修炼。”
沈睿又愣了愣,但这次反应很明显比之前快:“你说的是真的?”
先不管他需不需要,起码已经在修真界日渐没落的沈家很需要。沈睿身为沈家人,当然希望沈家能继续传承下去,而不是在沈擎陨落后,将沈家的功法、资源拱手送人,换取依附的权利。
阮岩点了点头,又说:“前段时间,我恰好得到一副这样的药方,抱着试试的心态……咳,总之现在已经成功进入炼气期了。”
沈家帮忙缓解阮筝的症状,阮岩自然有投桃报李的打算。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淬体l液药方最合适,也是沈家最急需的。只是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是在推销广告,不由轻咳一声,缓解一下尴尬之情。
沈睿倒是没注意到这些,他先是为阮岩的大胆感到吃惊,但随后又想,算知道药方,丹药又岂是那么容易炼的?也许,他只是不方便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罢了。
沈睿很快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会儿对阮岩说:“沈家确实很需要这种东西,但……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沈睿虽然不修炼,但也知道大部分丹药都有丹毒之说,磕多了并不好。且吃药改变体质,怎么听怎么像某国科幻片设定。
阮岩明白他的顾虑,摇了摇头解释说:“准确来讲,不是丹药,而是淬体l液。主要淬炼人的心神、体质,激发潜能。只是让比有资质者差些的普通人,多个通往修炼之路的阶梯而已,也并非是人人用了都会有效。”
说完看了沈睿一眼,递给他一张折好的白纸,又道:“药方和炼制方法先给你,不妨交给沈前辈过过目,若是能用得上最好,用不上也没什么损失。”
对于修真者来说,无论是丹方、药方,还是心法、功法,都不会轻易外传。沈睿不会想到,数年后,修真者们会将一大批类似淬体l液这样的药方公之于世。
所以,此时他接过折纸,看了一眼后十分郑重的说:“不管用不用得上,都要说声谢谢。”
“不必总是这么客气。”阮岩笑了笑,终于有机会把这句话还了回去。
沈睿听了,不由一阵莞尔。
送出淬体l液药方后,第二天,沈睿便又来见他,同行的还有沈韶。
沈睿神色还算平静,沈韶十分激动了,凑上来问:“你昨天给的药方,老祖看了说可以一试,不过其他药材都还好找,是那个金芝从来没人见过啊。”
“金芝只在首封山落霞峰老木林的一处寒潭中才有,不过现今首封山并不安全。”阮岩想了想,又说:“如果只是实验,没必要特意跑一趟,我给你们一些吧。”
“你?”沈韶上下打量他一眼,忍不住问:“不会是在楼骁那儿吧?”
阮岩一愣,下意识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呵呵。”沈韶干笑两声,解释道:“因为你一直两手空空,而且也不见有乾坤袋之类的东西。所以,只能在别处了。”
事实上,沈擎看了药方后,便猜是出自苍云古戒。否则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随随便便得到淬体l液药方,还一炼一个准,直接淬体成功?沈韶见过苍云古戒,自然也这么想。
只不过阮岩不打算说,沈擎亦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毕竟药方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舍得随便赠送的。沈擎不喜携恩图报,何况是自己的后人,阮岩会给他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话虽如此,对药方的效果他还是有些存疑。若阮岩所说为真,那岂不是大部分人都可以修炼?所以,他决定还是先试试。
与沈擎不一样,沈韶十分相信这个药方。他记得在铂锐那次,阮岩还是个普通人,但几天后再见,对方忽然成为炼气五层的修士了。得知有这样一份药方后,他可说是激动无比。
阮岩暗自摇了摇头,本想直接从古戒中取些金芝出来,然如今,却还得再找个理由才行。
只不过,还没等他想好,理由自己送上门了。
第二天下午,医生过来为阮筝输血。阮岩陪了一会儿后,见阮筝睡着了,便在一旁画符。
没多久,沈韶便轻手轻脚的进来,刚要说什么,但看见他画的符后,立刻噤声,一眼不眨的看着。
阮岩察觉到有人进来,回头一见是他,便皱了皱眉道:“你怎么都没敲门?”
“我……这不怕吵着阮筝么。”沈韶回道,然后又看了眼符纸,有些依依不舍的移开视线,说:“哎,你画的可比我好多了,这没道理啊,明明我练的时间更长才对。”
阮岩将符纸拿起来抖了抖,直接送给他,道:“你是修符术的?”
然后又将一张隔音符折好后,放在阮筝旁边。
“没有啊,我练剑的。”沈韶立刻回道,很快又耷拉着表情,叹道:“哎,说起来也算是陆前辈误我啊。”
阮岩奇怪的看他一眼,问:“他逼你走剑修之路的?”
“这倒不是,哪里用得着逼啊,我是自己主动选剑修的,再说我也没机会见到前辈啊。”沈韶先是一脸向往,随后十分苦逼的说:“还不是因为他当年名声太盛,又年纪轻轻的做了灵隐剑阁之主,导致一大票年轻修士纷纷学他走剑修之路。”
“我是真修了才知道,剑修虽然厉害,但前期起步太慢,没个十年八载,别想量变引发质变。像陆前辈那样,轻易将所学之招融会贯通,还能自创剑招的,简直少之又少。”
“哦。”阮岩继续画符。
“你‘哦’一声啊?”沈韶不满道。
进入炼气五层后,阮岩画符已经不用再消耗太多心神,甚至可以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做其他事。又画好一张符后,将其放在一旁晾着,然后有些闲闲的说:“我一直专注于符术,所以才能画的比你好。陆云歌心中只有剑法,自然有所成,至于你……你自己应该知道原因。当然,天分也很重要。”
他说完,最后也不忘插一刀。
“你……”沈韶一阵瞠目结舌,半晌才有些怨念的说:“我竟然被一个刚入门的新手教育了。”
“是不是如我所说,你自己应该也明白。”阮岩抬笔沾了沾混着灵血的朱砂,边绘边道:“行了,你要是来这聊天的,可以走了。”
“我当然知道,可是沉不下心来,我自己也很苦恼啊。”沈韶有些怨念,看了眼阮岩刚画的静心符,伸出手指戳了戳,问:“能不能再送一张?”
阮岩头都没抬,直接道:“本来是画给你。”
沈韶一听,连忙收下,故意滑稽的拱拱手道:“多谢表叔,侄儿日后一定会孝顺您的~”
阮岩终于有些黑线,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这么说话不别扭?”
沈韶干笑两声,临走前忽然神秘兮兮的说:“对了,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家里今天来了位客人。”
见阮岩不理会,又意味深长的补充道:“那人你也认识,准确来说,应该是很熟才对。”
阮岩在他离开后,又画了几张剑符、阵符,才搁下笔叹了口气。
转身见阮筝的血袋已经快要输完,便坐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帮她拔了针头后,又掖了掖被子才转身离开。
下了楼,见沈二叔的长子沈昭,正与一人在厅中喝茶聊天。阮岩只看见他的背影,便忍不住抚了抚额。
果然,见沈昭朝他打招呼后,那人也转过身,面带微笑,有些意味深长的说:“好久不见了。”
阮岩有些无语,明明昨天还在古戒中见过。
昨天离开古戒时,见楼骁笑得诡异莫测,阮岩还在猜他又要做什么,没想到今天人来了。
楼骁打完招呼后,说:“难得又见面,不聊一会儿?”
说完看向沈昭,问:“沈总不介意吧?”
“当然不,二位是……旧识?。”沈昭听说过阮岩与楼骁的关系,但见过阮岩后把那些传言当无稽之谈了。此时见两人似乎十分熟稔,不由又有些好奇。
“算是多年的朋友。”
“以前工作上有过合作。”
楼骁与阮岩异口同声的回道,随后楼骁笑了笑,阮岩则默默移开视线。
沈昭在他们之间看了一会儿,随后笑了笑,打破尴尬,对阮岩说:“过来坐会吧,虽然都是一家人,但说起来咱们好像并没怎么交流过,互相都不怎么了解啊。”
阮岩应声过去,沈昭给他倒了杯茶,然后问:“阮筝最近没事吧,我听大哥说已经开始输血了?”
楼骁只听阮岩大概提过这事,目光不由也有些探寻。阮岩点了点头,将情况大概说了一下,然后看向沈昭问:“你们在聊什么?”
“哦,这个啊。”沈昭坐正了说:“楼总最近想投资中药市场,打算跟我们合作,刚刚正跟他谈些合作方面的事宜。不过都谈的差不多了,正好现在没事,聊聊天也好。”
说完又对楼骁笑笑道:“说起来,楼总对中药这方面好像也颇有研究?感觉您一个外行人,知道的可不比我这个内行的少。”
楼骁笑了笑,一派风轻云淡的说:“略有涉猎而已,比不上沈总。”
三人聊了一会儿,沈昭有事先起身告辞。等他走后,阮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对楼骁说:“你还真不谦虚。”
楼骁挑了挑眉,道:“本来略有涉猎,哪里说错了?”
“这几天才开始涉猎?”阮岩问。
楼骁轻哼一声,不予回应,然后低头吹了吹茶叶,轻抿一口。
“前些天不是还要把公司交给别人管,怎么忽然又想做中药了?”
“这不是炼丹需要么,以后要什么药材都从公司取,省得买副药材,还要跑几家店。”楼骁随口解释道。
阮岩一阵无语,问:“你想吃面包时,是不是还想过要开家面包店?”
楼骁不由抬头看他一眼,有些惊讶的说:“我小时候还真想过。”
阮岩想了想,告诉他说:“其实,从筑基期开始,所需的丹药在炼制时,很少会再使用市面上的常见药材。”
楼骁怔了怔,然后不太在意说:“没关系,当是我为公司尽的最后一份心力。”
阮岩有些无言以对,不过楼骁来了也好,他倒是有理由直接拿出金芝了。
楼骁听他说了这事后,微微蹙眉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不是说它‘保质期’很短吗?怎么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而且,我前两天看见一颗还从根部孕育了一颗小的。”
“也许是古戒的原因吧,不过,这不好吗?”阮岩避重轻的说道。
“我在想,要不要挖个池塘,把它们都栽进去,老放在桶里会不会不太好?”楼骁问。
阮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有些迟疑的说:“这……不太好吧。”
真挖个池塘栽进去,以后他滴血的时候,苍云山天天震怎么办?
想到这,他立刻面不改色的建议道。“我看还是多放几个桶进去,这样取的时候也方便。”
好在楼骁也只是随口说说,很快又转移了话题,阮岩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