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两个，对着瓶子说这些话是不是有点儿过分啊？"我侧过头，惊奇地看着替我大鸣不平的咚咚。"你们俩个，一个是心理不健康，一个是无病呻吟，尤其是你冯婷婷，人家徐子彧哪点儿配不上你？也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死了的人是活不过来的，你最好清醒一点儿。"我急忙去捂咚咚的嘴，咚咚拉开我的手瞪着我道，"你总这么护着她有用吗？你护了十年了，也陪了十年了，也该够了吧？"
我无奈地呻吟道："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我怕你会死啊！你自己..."
我急忙又捂住她的嘴，瞪着她道："你再说下去信不信我跟你绝交？"咚咚看着我，眼神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慢慢地点点头，我松开手呼出一口气，"行了，别扯那些了。"我看着冯婷婷道，"别伤害那个爱你的人，毕竟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如果觉得实在做不到，就不要勉强。以你的条件，不会找不到更合适的，也许不会像徐子彧对你那么好，不过，也许会更像你想要的爱情。好好想想清楚。"
徐子彧，如果知道我这样劝冯婷婷，你会恨我吗？可是，如果你真的不适合她，不能给她带来幸福，那不是反而违背了你的初衷吗？在天上的那个人，恐怕也不会高兴吧？
在这个秋天，我第一次觉得那个曾经让我感到安全的小小空间，竟然让我如此憋闷，或许，我真的应该有间更像样的店面了，宽敞明亮，整洁气派。
跟妈妈商量的时候，妈妈却说，等你结婚走了，我一个人这样就挺好的。
这样对话往来几次之后，我终于忍耐不住爆发出来："你就那么想赶我走吗？我到底哪点儿碍你眼了？如果不想见我当初干吗抱我回来？"
妈妈的脸在瞬间苍白，我也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我急忙抓住妈妈的胳膊，哀求道："妈，我错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不好？你别生气好不好？"
妈妈叹息着坐下来，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蹲在妈妈面前，抓住她的手道："爸爸去世前，是他告诉我的。"
"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我呢？"
"你是我妈，一辈子都是，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我笑一下，"就算现在说出来了，你还能真就不要我了？"
妈妈叹息着把手放在我的头顶，轻声道："我那时候答应过你的亲妈，会好好把你养大，会给你找个本本分分的好人家，不会吃她那样的苦。可是瓶儿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嫁人呢？你让妈怎么跟你亲妈交代啊？"
"妈，我现在不是很好吗？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好好的去谈个恋爱，然后安安心心嫁人。"
"你就一直这么哄着我，瓶儿啊，你给妈说句实话，你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咬咬嘴唇，苦笑一下："妈，我想嫁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妈妈扶起我的脸，惊疑地看着我："谁啊？妈怎么都不知道？"
"我高中同学，死了差不多快三年了。妈我想好了，"我笑着向妈妈点点头，"我可以嫁了。"
妈妈长长地叹息一声，把我揽在怀里轻轻地说道："我的瓶儿啊，你怎么也会这么命苦啊？"
高劲飞，我要忘掉你了。我的眼泪默默地奔涌而出。为了我的妈妈，我要忘掉你了。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妈妈放开了我，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去接电话。
"林宝瓶，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竟然是好一阵子没有联络过的徐子彧。
"你耳朵有问题了，什么怪怪的？"
"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借给我一个小时？"
这是什么怪话？"你什么意思？"
"关于冯婷婷啊，我想跟你聊聊关于她的事情。可以吗？就一个小时。"
"噢，"我看看妈妈，"行吧，我在哪儿等你？"
"你等我电话吧，我到了你家楼下打给你。"
"好。"我挂断了电话，向妈妈道，"婷婷的男朋友，大概又跟婷婷有什么问题了。"妈妈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笑一下道，"我知道你又想说什么，太漂亮的男人靠不住。我知道，可是婷婷也很漂亮啊。他们俩的问题在婷婷，我很清楚。"
"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想说你，不要总想着别人把自己都耽误了。"
"妈，我都已经跟你坦白了，你还不相信我啊？"
"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犹豫一会儿，叹口气道："就是送我速写本的那个啊，你忘了？他参军走的时候我还去送他了呢。"
妈妈想一想，点点头道："你的那个同桌啊？还是班长对不对？"
"对。"我点点头，感觉很无力。"好了妈，不提了，啊？这活儿还没干完呢，我先把它裁好再说。"我揽着妈妈的肩笑道，"不生气了吧？"
"妈什么时候真跟你生过气？"
"那你就先回家吧，回去先躺会儿，别到时候又肚子疼了。我一会儿就回去，晚饭我来做。"
妈妈也笑一下："你不是还有事儿吗？"
"嗨，不定几点呢，不用管他。"
妈妈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带些忧郁，带些不安。妈妈走后我狠狠地敲一下自己的脑袋，在心里恨恨地骂着自己。隐藏了很久的秘密在一刹那被挑破，而且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我以那种语气和方式说出，妈妈所受的打击该有多大？她要怎样承受这种难堪呢？
我很幸运的在这种混乱中没有把衣服裁错，整理好所有的部分看看表，还来得及裁一条裤子。我刚刚铺好面料，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徐子彧。
"你不会吧，这就过来了？"
"不是，我是想告诉你大概会晚一点儿，我有点儿事情要处理。如果你不方便，就改天？"
用这种语气说出来显然不是他的心里话，而我，也正想找个人帮我打发一下今晚的尴尬。"没关系，只要不是后半夜就可以，反正我本来就是个夜猫子，随你方便。"
"那就说定了，等我电话。"听上去他的声音有点儿兴奋。至于吗？就这么想找人宣泄一下啊？
放下手机，不觉叹了口气，我又该找谁去宣泄一下呢？我环视一下这狭小的空间，忽然意识到，憋闷得并不是这空间，而是我压抑太久的心。
徐子彧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网上看图。妈妈被我早早安顿着睡了，这会儿大概早已睡熟了。我关了电脑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一走出楼门就看见徐子彧靠在车门上正仰头向上看着。
"你不会以为我能从上面直接跳下来吧？"
徐子彧笑一下："很难说哦。我们去别处吧，在这里会打扰到人家吧？"
我向上看看："也是，不过不能太远啊，我不放心我妈。"
徐子彧拉开车门让我进去，自己再绕到另一边坐到驾驶座上："别人都是妈妈不放心女儿，我怎么总是听你说不放心你妈啊？"
"由此可以证明我很强势啊。"我轻轻叹口气，"说实话吧，我今天对我妈说了不该说的话，虽然她没表现出什么来，"我苦笑一下，"其实我就怕她这样，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迟早得闷出病来。"
徐子彧没有说话，把车停到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前，他走进便利店，出来时提了一打啤酒。
"你不会吧？冯婷婷给你什么打击了？"
徐子彧打开一罐啤酒喝一口，转头看着我问："林宝瓶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
我接过他为我打开的啤酒，问道："你觉得我会跟你说实话吗？"
徐子彧噎了一下，看我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随便吧，只要你说的我就信。"
"那你就问吧。"
"我，跟冯婷婷真的合适吗？"
这下轮到我被噎住了，我挠挠头："你怎么会这么问？难道有人觉得你们不合适吗？"
徐子彧摇摇头："没有，不对，高劲松觉得不太合适。"他吐一口气道，"我是从冯婷婷家刚刚出来的，今天临下班她才告诉我说她的父母想见我。"
我喝一口酒，等着他向下说，他却很久没有再开口。"怎么啦？她父母不同意吗？"看着他沮丧的脸我不觉问道。
"不是，她父母问我是打算在这里安家，还是要回去。"
我笑起来："我以为什么事呢？这不就是认可你这个女婿了吗？怎么，想反悔了？"
徐子彧喝干一罐啤酒，再打开另一罐喝了一气，摇着头道："我感觉不到她爱我，不管我多努力，我感觉我和她之间总是隔着什么。"他看着我，"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吗？是高劲飞？她真的完全把自己封闭在对他的回忆里不肯再接纳别人吗？"
"你呢？你是真的爱她，还是只是为了一个承诺？"
徐子彧歪着头想一下："或许，后者更多一些吧。可是，只要她肯真心接纳我，我相信我最终会完全爱上她的。"
"高劲松为什么觉得不合适？"
"他说，冯婷婷太柔弱，对她来说，我或许不足以被她依靠。"
我点点头："有道理。婷婷就是这样的人，你哄女孩子的那一套可能不适合她。从小到大，她总是会不自觉的依赖别人，所以她会喜欢高劲飞，因为，高劲飞很阳刚，让她有安全感。"
徐子彧看我一会儿，无奈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拒绝你，那时候你想过要怎么办吗？"
徐子彧歪歪头："会在暗中关照她，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她。"
"第一次见到她真人的时候，有没有心动？"
"或许有吧，哪个男人见了美女会不心动？"他仰起头向嘴里灌着啤酒。
"然后呢？什么时候感觉到她跟你有隔阂？还是感觉到自己对她也不过只有那么一次心动而已？"我紧盯着徐子彧，"其实她也并不是你喜欢的型，对吗？"
徐子彧显得有点儿狼狈，却很诚恳地点点头："你分析的很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会先跟她说分手吗？"
"不会。你觉得她会吗？"
我继续摇头："恐怕也不会。你们呐，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们把现实生活跟影视剧里的那些爱情故事弄混了，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是在演戏。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父母的？"
"我家里当然是想要我回去，可是我自己很想留在这里。我看得出来，她父母也是希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所以我说，我还要同家里商量。他们希望过年的时候，能把我们的关系确定下来。"徐子彧显得有点儿无奈。
"那婷婷呢？她有什么表示？"
"问题就是出在这儿啊，她当着她父母什么都不说，送我出来的时候又告诉我不用急，说婚姻大事还是要再慎重一些。我本来就觉得她不对，现在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此时的徐子彧竟然显得很气恼。
"怎么啦？自尊心受到打击了？"我笑道。
他点点头，也笑了起来："说实话，她是我第一个主动追求的女孩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样的结果多多少少会让我觉得受伤。"
"报应啊！你从前还不知道伤过多少女孩子呢？就说你的前女友，为了冯婷婷说甩就甩了，你这人从某些方面来说，也够绝情的。"
"那些都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心里，"他顿了顿，再喝一口酒道，"我很清楚，在她之前我不可以去爱别人。"
这个傻瓜！想要代替高劲飞接受他的女友，照顾她、爱护她、一辈子对她好，既报答了高劲飞的救命之恩，又得到美人的芳心。哼，什么嘛？在演电视剧啊？我仰头喝干手中的啤酒。生活啊，本来就已经是一部戏了，还要弄这些噱头来搞得那么复杂。这些笨蛋呐！
徐子彧又打开一罐啤酒递给我："哎，你又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惹你妈生气的？"
我一口气喝完了整罐啤酒，看着徐子彧笑道："想知道吗？这可是我们家的天字号秘密呢！连冯婷婷跟咚咚都不知道，没有酒我可不说。"
徐子彧看看那一堆空罐，笑起来："这么快就喝完了？你等着。"
看着他跑进便利店，我深吸一口气，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