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雪蟒…小雀……项清泽!…小雀……小雀……小雀!!!
顾羚突然从一片光怪陆离中惊醒!
“呼!呼!呼!”顾羚眼睛睁得大大的,失神的看着顶上暗红色的布帘,脑子还陷在最后见到的那幕血腥映像中!
对了!小雀怎么样了?!
机械的转动着眼珠子,顾羚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沉甸甸的,就是动一动手指头都十分困难。
入目所见,都是暗色的装饰。自己大概是躺在了床上,绒被暖融融的盖在身上,稍微动动身子能感受到有东西正包裹着自己的胸膛。
颤抖的手上似是挂了千斤重物,费劲力气才从身侧蠕动到胸上。摸了摸,柔滑的衣服下是绷得紧紧的布带,应该是被人包扎过了。
后心还能感受到一阵阵汹涌的疼痛,并不十分激烈,却绵绵无尽。
侧头看去,是客厢的模样,装饰都十分沉着典雅,但并没有私人偏好。
我这是哪儿?
顾羚吃力的想要撑起自己,但努力了几番,都没有成功,反而还好似颠裂了自己的伤口,都能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正顺着布带蔓延开来。
小雀在哪儿?
“吱呀——”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传来。
顾羚闻声紧张的看去,来人手捧着一碟什么东西,因为高于床太多,顾羚看不到托盘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东方家的侍女,之前曾是服侍东方雀的,还曾为顾羚梳过发呢。
“呀!小姐你竟然醒了!”侍女惊喜的喊道,脚下顿时加快两分,手上却还是平平稳稳的。
侍女把托盘放于客厢内自带的桌子上,赶紧过来扶不停想要起来的顾羚坐好,背后贴心的垫了好几层软物。她施力的时候,手掠过顾羚的背后,摸到有些湿意便探头一看,果然刚刚私自动作,渗血了!
“小姐!你实在是太不注意自己了!”侍女转身拿来托盘上的碗,搅拌两下:“先喝了药先吧,先生说药冷了药效便失了。过会儿奴婢再为小姐更换布条。”
顾羚根本就顾不上什么吃药换药,她辛苦靠好后,就带着一头冷汗急急问道:“后来是羽伯过来救了我们吗?小雀呢???”
侍女吹凉了勺上的药就要围她,却被她偏头躲过去了,只好皱着眉叹气道:“具体的奴婢也并不知晓。奴婢只知道那天老爷带着族中长老急急忙忙的出去,再回来,就带着小姐回来了。”
“那天?”顾羚的眼睛瞪大了一些,“小雀呢?只有我吗?”
“奴婢、奴婢也不知情啊!”被顾羚逼问的语气吓到,侍女有些欲哭无泪。这天气越发的凉快,药一下子就冷了。
顾羚顿时就挣扎着要下床,那突兀的动静差点没把侍女手中的药碗给碰撒了!
侍女连忙把药放到一边儿去,嘴中不停的喊道:“小姐!小姐!我的好小姐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身子要紧啊!”
一边痛哼着,一边还是要坚定的下床,任侍女如何规劝也只当听不见。顾羚颤颤巍巍的在侍女的帮扶下把脚穿进鞋子里去,嘴里还问到:“羽伯呢?羽伯在哪儿,我要立刻去见他!”
执拗不过顾羚,侍女只好小心的扶着她往门外走,两人都是心急如焚的往东方羽所在的内厅走——顾羚是急着问东方雀怎么样了,侍女则是急她的身体,背后那儿肉眼都能看见血迹的扩散!
还未到内厅,侍女就高声通报着顾小姐求见!
门很快就被一边守着的侍从给打开了,东方羽也急急迎出来,看见顾羚挂着一头冷汗咬着牙往他这边走,顿时一副痛心的语气叹道:“小羚啊,醒了怎么不好生休养着,这般急着来找羽伯是做什么?有天大的事情还能比你自己更重要么?你这样,我怎么对得起回弟啊!”
被东方羽和侍女同时搀扶到凳子上坐着,顾羚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羽问道:“羽伯!小雀呢?!”
正要回自己位置上坐着的东方羽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旁若无事的坐好,挥手让侍从们都退下,并且都不要人在门口守着。
直到人都走远了,东方羽才在顾羚心急如焚的瞪视下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雀儿……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尽管恨不得摇晃着东方羽让他长话短说,顾忌他是自己长辈,顾羚也只好按捺着脾气听他讲往事。
“我原本以为,你们能很快就到达家里的。怎料那天却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虽然我与族中长老已经尽最快速度赶过去了,仍是晚了一步。雀儿她……”东方羽又叹了一口气。
顾羚心中咯噔一下!鼻子一酸,顿时眼泪就要下来了。
东方羽也一直看着顾羚呢,见状有些慌张,举着手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别急别急!雀儿正好好的呢!”顾羚挂着泪眼瞪他。“哎,我想说的是,还是没能阻止雀儿的暴走。”
“暴走?”顾羚一腔鼻音,疑惑的问。
“正是。也不知道小羚你是否有见到雀儿暴走后的模样,那都是十八年前的事儿了。我一会儿再与你细说。”东方雀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雀儿暴走之后,就有些六亲不认了,是木珍保护了你。”
“木珍?”顾羚后知后觉的摸摸自己腰间的位置,都换了不知道几身衣裳了,木珍当然不可能还挂在那儿。不过她被项清泽挟持的时候似乎就已经不见了木珍了,腰间空荡无物,是她一时过于紧张并没有注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失的。
“我们赶到的时候,木珍就已经被暴走的雀儿给撕裂成碎片,再也拼不起来了。当时雀儿还要往已经坠落的船上凑,都是族中长老赶得及时,才阻止了雀儿的暴行。”
“暴行?!”顾羚木呆呆的,仿佛成了一只鹦鹉,只会重复东方羽的尾音了。
“是的,暴行。现在,雀儿已经被长老们暂时联手镇压住了,小羚不必害怕。”
“害怕……我并没有在害怕?”顾羚喃喃自语道。
大概只把这话当作是少年人的嘴硬,东方羽摇摇头继续说道:“其实,雀儿也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的。她当年……”东方羽想到了什么,吞下了话语里的酸涩。“当年雀儿她娘亲,原本是顺顺当当的生下了雀儿的,产婆都说,从未见过如此顺利的生产。这雀之名,还是她娘亲给她起的。
当时,我东方家全家人都十分开怀。她娘亲更是对雀儿十分喜爱,硬是要亲自哺养在身边,还说要自己给她喂奶,自己手洗雀儿的尿布。坏就坏在……坏就坏在雀儿被放到了她娘亲身边!”东方羽的语气突然变得恶狠狠起来!
“若是雀儿放在他处!婉儿又怎会?!又怎会……”东方羽的眼角发红,观之眼底似乎隐有泪光。他语气有些哽咽,却强行硬挺起来,接着说道:“众所周知,我东方家是因镇压雪蟒而一战成名。至今,那强大的恶龙还镇压在我东方家地底深处!可是!那恶蟒竟然不知从何得知我东方羽喜得磷女,当夜就来偷袭!强行灵魂出窍,竟是要争夺我那幼女的身躯好逃脱我东方家对他的压制!婉儿便是、便是在与那恶蟒相斗之中不幸身亡的!”
回忆到当时令他心神俱裂的场景,东方羽终于是无法忍住自己心中的悲痛,头一撇用手紧紧的摁住自己的眼眶,好似这样便能不让眼泪溢出来一般。
听到这段被掩藏的往事,顾羚震惊得嘴巴亦是微微张开:这十八年来,大陆上可从来没有这方面的传闻!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羽终于恢复了状态,继续说道:“费尽了我东方羽全族之力,仍是无法扑杀已经附体到雀儿身上的恶蟒!只能是让它被封印在雀儿的体内,两者相互依存罢了。对外,我只好称……称婉儿是难产而去,这样家里兵荒马乱也算是有了交代。
因着与那恶蟒共存,雀儿从出生那天起,便成了半人半蟒的模样!族中修为最为高深的长老也对此无甚办法。于是,我们只好把雀儿和恶蟒一块儿镇压在地底下。在雀儿长大的同时,灌输给她镇压恶蟒的方法和修炼的功法,期望她能消灭体内的恶蟒。毕竟,与恶蟒共处一体,机会总是比我们多。
所幸雀儿也十分争气。在经过八年的斗争之后,雀儿终于完全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能完整的化为人身了,只是眼睛依旧是特殊的一字眼,始终无法遮盖,只好让她扮作了瞎子,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才能安然的到这大陆上走一遭。又经过了一年的观察,我终于肯定雀儿是真的掌控了自己,并不是恶蟒扮作人女来蒙骗于我,这才开了那出世宴,正式宣布我东方家后继有人了。”
东方羽在说些什么,顾羚已经听不清了,她的心神全都被那句八年给吸引住了。
八年的地底生活?小雀只是一届女童,小小年纪便要与那恶蟒相争,在还未见到人间的美好的时候就要为自己的生存做斗争了!虽然东方羽轻飘飘的略过去了,但是想也知道其中的苦与痛!一大群修为这般高的人都无法攻陷恶蟒,小雀虽说是从内部,但难度相必也不低!那该是多么的挣扎啊!
顾羚只感觉自己心中无比酸涩:从前与小雀相处的每一天的平凡,竟然都是小雀殊死斗争才能夺来的!
“……雀儿虽说是能完全掌控自己,但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终究是会被恶蟒给影响到,变得六亲不认,见谁杀谁。便是我,”东方羽苦笑一声,“雀儿也不会留情。所以雀儿天生就是那副冷心肠的模样,真是太好了。”
哪里好?天生冷冷的,谁也不感兴趣,谁也不在乎,连自己也不是十分在意,这般活着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此前,我已经收到了回弟给我寄来的书信了。上书你们两个,似乎是有些闹糊涂了。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是不是?”东方羽一脸亲和的看着顾羚,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却让顾羚无端有些背后发凉。
“你与雀儿并不适合。不不不,或者说,雀儿与大陆上的任何一人都不适合!”东方羽的语气十分坚定。“雀儿这辈子,自己一个人便足够了,不动心,不伤心。只要她一直是曾经那副冷清的模样,她就永远不会暴走,就仍是我东方家的好女儿。所以,小羚,羽伯知道你们之间,大概也只是友情太深厚罢了。年轻人,有时候糊涂一下并没有什么。羽伯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糊涂过,谁没有糊涂的时候呢?只要及时纠正过来,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东方羽意味深长的看着顾羚,轻声说:“小羚一定能明白这个道理的是不是?”
顾羚从听着东方羽一脸理所应当的说东方雀就应该一辈子孤家寡人开始,胸口仿佛就郁着一口气!这口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东方羽的话语而越发鼓胀!直到听着东方羽劝她快快离开东方雀的时候,这口气终于被引爆了!
“不是!”顾羚不顾伤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的就站了起来!扶着手边的案几摇摇欲坠,一脸苍白可是语气却十分坚决的说道:“根本就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