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喜功还没开口先端起一杯酒,对和珅道:“和公子既然答应出手相助,那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来,咱们先干了这杯酒再说!”说完一饮而尽。
和珅一看这柳喜功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自己刚刚问了个什么事,他这就认为自己上了他的贼船了!可是现在还不能跟他急,弄不好这家伙的大嘴一歪歪,说句“赵仁义的那三万两银子和五万石粮食不能免”,那他这趟不是白跑了吗?于是和珅也没接他的话,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柳喜功刚要说话,就见刚刚带队护送和珅的那个军官走了进来,冲着柳喜功“啪”一个军礼,然后道:“大人,昨夜抓住的那二十几个白莲教匪如何处置,请大人示下!”
“都砍了吧!”柳喜功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是!”那个军官转身而出。
和珅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街上无缘无故地凭空添了那么多的士兵,他开始还以为是柳喜功为了对付他,原来这开封城里昨夜闹白莲教了,去驿站接他的那队亲兵也不是为了押解他,而是在保护他的安全。
和珅这一明白过来,忽然听到柳喜功说了个“杀”字,心头就是一寒:这不疼不痒地一句话,那边就有二十多个脑袋就要搬家了!可是这事说往小处说属于政府的公务,往大处说这柳喜功是在执行朝廷剿灭白莲教的基本国策,他和珅是万万不能插嘴的。
他心里一急,嘴里就冒出来一句:“柳大人,杀不得!”
“嗯——”柳喜功没想到和珅敢对这件事发表看法,可是他一看就明白和珅是被刚才自己的那个“杀”字给吓得,于是也就没多想,只是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道:“和公子,妳有所不知啊,朝廷对白莲教那是恨之入骨啊!现在朝廷的态度就是一个字‘杀’,——要堂而皇之地杀,要惊天动地的杀,要千方百计地杀!”
这柳喜功每说一个杀字,和珅的身子就哆嗦一下,其实和珅并非胆小怕事之辈,关键是这家伙也太有点说不过去了,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灭绝天良!
柳喜功一看和珅还在发愣,就给和珅解释道:“也有抓到白莲教匪不杀的例子,去年四川总督魁纶抓住几个,后来一问不是,于是就放了,此事正好被前去视察政务的十五阿哥听到,第二天就参了魁纶一本,一个政绩显赫的一品大员就因为几个小小的白莲教疑匪立马就丢了顶戴,妳说这事冤不冤?”
和珅原本就知道乾隆对白莲教的政策就是全力剿杀,没想到被大清朝的这些官吏演化成了什么“堂而皇之、惊天动地、千方百计”的杀了,和珅突然想起在京城的时候那个王三儿的一句话了,这真是杀出了档次,杀出了水平,杀出境界来了!
——这是多么荒唐、多么虚伪、多么可笑的乾隆盛世啊!
说话间天已到了黄昏,柳喜功此时才把他遇到的那件大事说了出来。
原来最近朝廷在邸报上刊登了陕甘总督的一份折子,大意说的是,自康熙晚年朝廷大员拖欠国库的欠款严重,后来经雍正朝的全力追缴,情况有所好转;可是自乾隆皇帝登基以来,奉行的是“以仁治天下”,这本是皇上一片仁义之心,可有些朝廷官员又开始从国库里往外“借”银子了,——京官“借”户部,地方官借地方藩库,现在又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了!
柳喜功看了邸报上的折子就感到朝廷马上就要开始清理了,京里清理户部欠款,地方清理官员落下的亏空,这是已经十分明朗的事了,如果自己不早点下手采取行动,到时候非得出大事不可!
听完了柳喜功的大事,和珅一方面感叹柳喜功未雨绸缪的远见,一方面又佩服柳喜功那极其敏锐的政治嗅觉!可是这是朝廷的大事,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他和珅怎么敢在这上面耍小聪明,弄成了也会被人永远抓住了小辫子,弄不成又容易被人当成替罪羊,到时候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他可万万不能做这样的傻事!
柳喜功也许明白了和珅的心思,呵呵一笑道:“这事还没到了跟前,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不过和公子的生意可一定要来开封做的,那样才能够能看出和公子经商的手段,……”
和珅看了看柳喜功问道:“柳大人,妳在这开封府知府的任上共落下了多少亏空?”
柳喜功此时已有了八分醉意,习惯性地向旁边看了看,没说话只是伸出一个手指头来。
“一万两?”和珅问道。
柳喜功摇了摇头。
“总不会是十万两吧?——这可是个惊天的数字啊!”和珅睁大眼睛道。
“一百万两——”柳喜功轻轻地说。
“啊!”和珅的舌头吐得长长的,颇有些白无常的架势,“这么多?——一个小小的开封知府……落下一百万两的亏空?”和珅想就算是妳柳喜功一家老小,再加上妳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所有的狐朋狗友,每天不吃饭净吃银子,妳在开封府知府的任上总共才两年,满打满算也吃不了一百万两啊!
柳喜功见和珅不相信,就长叹了一声开始向和珅倾诉衷肠了,只见他喝完了一杯苦酒之后把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蹲道:“这些银子我也不是贪了,也不是吃喝玩了花掉了,更不是运回我浙江老家了,而是……而是做生意全打水漂了!——唉,唉!”
和珅一听这柳喜功做的什么生意,一下子就赔了一百多万两银子,那年月一不炒股二不买基金,三又不开小煤窑,这赔得也忒快了了点儿吧!就装着很同情似得问:“柳大人这是做的什么生意,一下子赔了这么多?”
“说起这件事来,我就觉得没脸见人,要说做别的生意,赔了赚了还能跟旁人说道说道,可是我做得这生意赔赚都不能跟人讲!”柳喜功满面愁容的说,“我是在跟洋人做生意啊,今年春天有个英国的商人叫什么约翰伦丝的,我们合伙往英国倒卖一批丝绸和茶叶,那货物装了慢慢一轮船,价值一百万英镑,折合白银是三百万两,可是船一出海就遇上海盗了,整整一船的货物被抢了个精光!那约翰伦丝是大头,赔了二百来万,可这剩下的一百万真就要了我的命了!——要不想想办法,别说就是我,就是再往下数到我的八代重孙不吃不喝也还不起啊,和公子!”
和珅一听此话惊叹道:“柳大人的生意可真是做大了,都跟洋人联上手了,这光是赔了,要是赚了的话,准能赚一大笔吧!”
“和公子取笑柳某了!——不过要是那批货真能平安地运到英国的话,我差不多也能赚他个百八十万的!”
柳喜功听到赚钱,稍微提起了点精神说道,“咱们这儿的茶叶啊,丝绸啊,瓷器啊什么的,看着极其平常,可是要真能贩卖到英国,那价钱可是成倍的向上翻啊!”
对于大清国闭关锁国,禁止同洋人做生意的政策,和珅是了如指掌,他也明白这柳喜功的难言之隐,不过他现在倒觉得这柳喜功很是一个做生意的材料,这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的世界里,那肯定也是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精英。
他们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夜已深沉,和珅一看他们喝的也差不多了,就想起身告辞,当他想起身还没站起来的时候,客厅的门“咣”的一脚被人踢开了,一个黑衣人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闯了进来,一见柳喜功在客厅里,就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师姐,这狗官在这儿呢?”
这黑衣人的话音刚落,就见外面一下子冲进七八个人来,个个手里拿刀握剑,呼啦一下就把和珅和柳喜功围在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