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公子醒醒——,和公子!”一个驿卒在和珅的身边连连叫道。
“谁呀,怎么回事?”和珅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
“我们知府大人有请!”那驿卒道。
“柳大人?——哦……”和珅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睁大眼睛向外看了看,见日头已从西窗口斜射了进来,知道天色已晚,急忙一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上午和珅把那叠冥币当作银票送给了柳喜功,心知这次的开封之行已经是彻底泡了汤,本想再去找柳喜功解释解释,可他始终下不了那个决心,后来一想:这事怎么也是办不成了,干脆好好睡一觉,再回荥阳去和赵仁义商量对策,他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到了现在!
“我们柳大人有请,请和公子跟我到知府衙门去一趟!”那驿卒见和珅已经醒了过来,急忙上前客客气气地说道。
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恭恭敬敬的驿卒,和珅实在不知道那个柳喜功会怎样收拾自己,不过事已至此,不去是不行的,就只好硬着头皮从驿站里走了出来。
一出驿站的栅栏,眼前的情景差点没把和珅吓爬下,原来柳喜功派来接和珅的是知府衙门的一队亲兵,一个个手持长矛腰配马刀,看样子就要把他就地给处决了。
和珅稳了稳心神,好不容易才在地上站稳,心里可就翻腾开了:“不会吧,就因为我给他送了几张死人用的阴间票子,这家伙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公报私仇,这也太那个了吧?再说解决像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文弱书生,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逃是逃不了了,可是就这样英勇就义也忒***窝囊了,如此不能死得其所……”
“和公子,我家大人有请!——在下前来护送和公子!”一个游击模样的军官上前施了一个军礼道。
“没想到这柳喜功还要给我来个先礼后兵!——与其这样疑神疑鬼,还不如大模大样地到知府衙门里去走一遭,看看柳喜功能给我安一个什么样的罪名!”想到这里,和珅也就暂时不怎么害怕了,昂首挺胸地跨上自己那匹马跟着那队兵就直奔知府衙门。
走到街上,和珅又发现道路的两旁除了一些外地逃过来的难民外,还添加了一些巡逻的士兵,全都挺着明晃晃的长矛,好像正在搞什么戒严行动。
看到这些,和珅反倒不害怕了,心说:“柳喜功啊,柳喜功,为了一个给妳行贿不当的人,妳竟敢如此兴师动!——别让老子有一天得了势,就算我得不了势;只要今天妳整不死我,我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想办法把妳倒腾死!——可是,——就怕我连今天晚上都活不到了!”
这队亲兵一直把和珅送到柳喜功的客厅外。没想到的是,那知府大人柳喜功早就在客厅前的台阶下恭候和珅多时了。和珅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柳喜功上前一把拉住和珅的手就把他往屋里拽,嘴里还客气地不能再客气地说:“和公子,上午我看妳精神不济,知道妳连夜赶路,也没好好招待妳,现在和公子也休息够了,咱哥俩正好亲近亲近!”
客厅里早已经为和珅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宴,美味佳肴、玉液琼浆是琳琅满目,和珅哪受得了这个:刚才自己还在鬼门关的门口晃荡呢,现在怎么一下子又成了座上宾,莫非柳喜功这家伙又在玩什么把戏,还要给我饯饯行什么的?——管他娘的什么死活呢,先胡吃烂喝一通再说!
“和公子,上午妳送给我的那一沓‘钱’是妳的厂子里出产的阴间票子吧,不,不,咱们这叫‘冥币’对吧?——哎呀,和公子,妳可是给我送对了,下午我母亲要到我父亲的坟上去祭奠,我正愁着没东西奉上呢,恰巧和公子的冥币给我解了燃眉之急,我母亲一见到那些冥币,高兴的像开了的鲜花一样,嘴里连连夸我孝顺!——哎呀,和公子,我母亲自从我父亲去世后就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高兴过了!——来,来,来——和公子,咱们先痛饮三杯!”说完向和珅虚敬了一下就一扬脖干了。
和珅一听差点没晕过去,这也算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这简直就是那个小孩没娘先有了爹——不是胡诌就是在骂街!
和珅刚想说话,就听客厅外边有人喊道:“爹,我和奶奶回来了!”声音脆脆的,好像一串遇上春风的风铃一般,原来是个女孩的声音。
“和公子先慢用,小女盈盈和家母已经回来了,我去见见家母……”说着柳喜功转身出去了。
和珅也顾不上这事有多么蹊跷了,他特别好奇刚才那女孩优美婉转的嗓音,就跟在柳喜功的身后来到客厅的小轩窗前,从细细的缝隙中向外窥视。
和珅看到小院中一个身姿轻盈如雁的少女搀扶这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柳喜功在后面一叫“母亲”,那少女正好回过头来。——远远望去,这实在是一个肌骨莹润、冰清玉洁的纤纤少女,至于她翩跹袅娜的背影更是让和珅过目难忘!
“没想到柳喜功还有这样一个让人一见就忘俗的女儿……”和珅回到酒桌上痴痴地说道。
转眼间,柳喜功就回来了,一进客厅的门就大声地说:“哎呀,和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妳久等了!来,来,咱们再接着喝酒聊天!”
和珅赶紧集中了一下精神,就想先问问荥阳县钱粮的事,可还没等他开口,柳喜功就笑着说:“和公子,妳老朋友赵仁义那里的钱粮我已经给他减免了一大半,他只要给我凑齐一小半就算是交差了。上午妳一走我就派人到荥阳去通知了,估计现在他已经接到命令了!——今天各地的款项也都收的差不多了,我又从开封藩库里拨出了一部分,现在已经把巡抚大人要的数凑齐了,明天省里的押粮官一到就能开赴灾区,那些嗷嗷待哺的灾民总算是有救了!”
这一连串的事简直把和珅弄了个神魂颠倒,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太顺了,顺得就好像背后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正按着他的意志在操纵着眼前的一切!不过这事又不能明着问,和珅只能不由自主地用一种狐疑的眼光看着柳喜功。
“和公子,怎么不高兴吗?要不我再让手下去传个令,把赵仁义那里的钱粮全免了?”
“……不……不……不,柳大人,千万不要这样!——我正在想着回去以后怎么让荥阳的十几万百姓报答柳大人的大恩大德,——妳简直就是荥阳县百姓的再生父母,请受我和珅一拜!”和珅说着就要冲着柳喜功施礼。
“……别,——别!”柳喜功急忙拦住了和珅,又敬了和珅一杯酒才接着说:“和公子,听说妳在荥阳印的那个冥币……卖的挺好的!——不过我有句话,不知和公子能否听进去?”柳喜功试探着说道。
“柳大人有话请讲,和珅洗耳恭听,愿听大人的教诲!”
“客气了,和公子!那荥阳县总共才有十几万人,就是家家户户死了人都用妳的‘钱’那也没多少啊!我看和公子不如来开封发展,开封是咱大清南北交往的重镇,别说常住的人口就有几十万,就是这来往的客商每年也不下百万,在这里做生意才能做大啊!”柳喜功看着和珅的脸色道。
其实和珅早想过这些,他也觉得小小一个荥阳县确是人气不足,做生意难以有大的发展,可是要来开封这样的大城市,那没个背景行吗?
“实不相瞒,我也有此意,不过刚刚离开京城,能有个地方安身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想着到开封这样的大地方来做生意!——别说我没那个本事,就是想出了发财的路子,恐怕人多手稠,这里也没我的立足之地啊!”和珅道。
“和公子这就客气了,我不是说过吗,到咱们开封妳就算是到家了,和公子想想:在自己家里做点事还用得着去求别人吗?——只要和公子肯来开封,做生意的事全包在我柳喜功的身上了!”柳喜功大包大揽地说。
和珅简直越来越不明白这柳喜功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不过听柳喜功说得天旋地转的,也就只好听他吹下去,于是一拱手道:“那样岂不是要事事麻烦柳大人了,和珅怎么能那样不知好歹?”
“和公子知不知道现在最时髦的就是半官半商,就是说一边当官一边做生意,不满老弟说,我就一边当着知府一边做着从江南往河南贩丝绸和瓷器的生意!”柳喜功一乐说道。
“哦,……”和珅没想到这看上去道貌岸然的柳喜功还会做那么细腻的丝绸生意,不过他也确是羡慕那些所谓的“半官半商”。
“和公子如果不嫌弃我这知府衙门的话,能不能到我这里帮我做点事,这丝毫不影响妳的生意,妳这也是我说的半官半商!——和公子,妳是否有意啊!”柳喜功终于交出他的实底了。
和珅本是悟性极高、性情颖慧之人,一听柳喜功要拉他来入这知府衙门的伙,就知道柳喜功根本不是让他到这开封府做生意来了,恐怕他是遇到什么急事了吧。
一想到这些,和珅一笑:“柳大人莫非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不成?”
柳喜功一看和珅果然是绝顶聪慧之人,也就开始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向和珅拱了拱手道:“实不相瞒,我如今确是遇到了一件大事,我辗转思量这件事也只有和公子能帮我!”
和珅心说这柳喜功原来在这儿等着我,看来我如果要是不答应,赵仁义的那些钱粮能不能免了还得另说呢?
于是和珅谨谨慎慎地问道:“柳大人到底遇上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