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带问:“怎么没找陈竖一起?”
“她的酒量你是知道的,昨天的欢迎晚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喝一个人的分量还不够,非说你不在要把你的那份也代喝了。让各位出版同仁多多关照。”
“她只是单纯想喝而已好吗!”
虽然这么说,李带心里是知道的,出版行业的紧密关系,很多时候就建立在一桌酒席上,以前在做编辑的时候,为了跟出版社接洽合作,开发优质版权,经常是喝得昏天黑地。
总编辑甚至告诉他,身为策划编辑,这是必要的应酬,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可以想见酒桌社交的重要性。
平行世界里李带是作者出身,他可以躲过一劫,但陈竖不行。《破壁》从副刊变成杂志,再变成今天的工作室,需要建立全方位的联系,也需要更多人的支持。
在刊号错误事件之后,她也越来越像是个成熟的主编了。
“最后我把她拖上出租车的时候,她还在那儿给司机敬酒呢。还告诉司机可以在大学校园和酒店炮房之间拉客,这样赚得更多什么的。说起来她在哪里学的,炮房又是什么来着?”
林果眨了眨纯洁的眼睛。
“她瞎说的,这完全是喝醉了好吗!”
刚才白夸她了。
“反正你跟我走一趟就对了。”
李带收好桌上的稿件,把剧本的初稿备份到挂在钥匙扣上的U盘里,又上传了一份到企业云端,合上电脑,跟林果出门。
本来以为刚开馆进场的人会很多,没想到根本没什么人,据林果介绍说,每年都是这样,第二天早上来的专业观众是最少的,但凡今年业绩好点的公司编辑们,在头天晚上的欢迎晚宴基本上都已经喝得起不来床了,所以早上人少是正常现象。
主办方也知道这点,所以在三天的时间内,今天早上的展位费是最便宜的。通常刚起步的出版公司,初次参加订货会,就建议他们租这个时候的展位,普通观众的客流量没什么区别,价格却比其他时间要经济实惠,算是行业内的新手套餐。
四下望去,果然展馆的风格跟昨天开幕式当天比起来大不相同,与其说是图书订货会,不如说更像是夜市地摊,展位用临时的脚手架和雨阳棚,搭成一个一个的小格子,有的在卖文房四宝,有的在介绍印刷纸张,有的在兜售现代工艺品,还有推销早教点读机什么的。
这些虽然杂乱,但多少跟文化产业有关系,更离谱的是,还有人在看手相算命,有人摊位里面种了一圈花花草草,有人在桌上架了个电磁炉,当场开始炒菜。
“他们跟图书订货会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看手相的那个摊位卖的其实是塔罗牌套装,结合星座血型生辰八字等各方面占卜你未来半年的运势,说是中西结合才更准确。”
“可那边的热带雨林又是怎么回事?”
“哦,她呀,她们家卖的是植物图鉴和种植指南这方面的书,旁边摆些植物,显然是为了理论与实际相结合。你知道有很多人装修新家的时候,喜欢预留部分空间,在阳台栽些花花草草什么的,现在多肉植物又这么流行,京师的空气质量本身也不是太好,都市居民对绿色环境需求也越来越大。所以你别看人家那样,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按照这个逻辑,那边带着口罩炒菜的,店里卖的就应该是食谱了吧。”
“没错。不过食谱只是一方面,这家新创立的出版公司叫做饕餮,他们最早是以家常菜谱起家,只做饮食这个垂直领域的书,东方食谱、西方食谱、饮食文化、厨室指南几个系列做了几年之后,现在有了品牌影响力,规模也在扩大,估计明年就可以换个更大的展位。”
“原来订货会还有这么个隐藏的升级体系呢。”
“自然了,任何地方都有等级高低之分。生意做得好了,租到的展位自然越来越大,时间也越来越好。反过来也一样,今年效益不行,立马就体现在你的展位上,业绩不好的出版公司通常不会在这种地方打肿脸充胖子,新的一年可是新的预算啊。”
话音刚落,李带就看到曹朋政从身边经过。
他也没去搭理。明天中午就是截稿日,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还抽时间出来,可不是跟这家伙讨不自在的。他更在意林果到底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我们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去一家专门贩卖二手书的老书店。”
“为什么去那里?”
“我先问你,你觉得陈竖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要说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破壁工作室成立了之后,我觉得她异常高兴。”
“这是一方面。还有没有别的,尤其是昨天。”
李带答不上来,林果又补充道,“就是昨天路过坏蛋文学原创剧本大赛的时候。”
“她似乎有点在意。我问过了,她说没什么,我也就没有多提。”
“但她昨天跟我提了。”
“什么时候,怎么说的。”
“晚上陈竖喝多了,你也知道她的酒量,喝一人份的就够呛,还偏要逞强。结果醉得口无遮拦,我送她回去的。本来我们订的酒店是两间商务大床房,结果抱她到床上之后,她就像个树獭似的挂在我大腿上。这种时候也不可能把她踢开么,我就没回自己那。”
“你们两个怎么睡觉的就不用跟我讲了吧!”
“是你的关注点出了问题好吗。”
“好了好了,捡重点的讲,简明扼要些。”
“结论就是,我怀疑昨天的入围作品《我的紫色芳香小说》真正的作者是陈竖。”
“你这也太简明扼要了!”
李带想了想又说,“不过我相信你。”
“我在很早之前就是陈竖的读者,对她跟静流文化的卫卫两人之间纠葛,多少有些了解。昨天陈竖喝得醉眼惺忪地倒在床上,浑身散发酒气,在意识模糊、口齿不清的情况下,揽着我的腰,反复对我说一句话,这故事不该这么讲,这故事不该这么讲,这故事不该这么讲的。”
当天,李带记得自己也听过同样的话。
“那应该怎么讲呢?”
“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一回头,她就睡着了,睡得很香,捏她脸蛋都叫不醒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