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宁园。"那女子说。
"你住那儿?你认识路吗?"我几乎是惊喜地问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住那儿,我是去看我丈夫的,我也不认得路。"女子说。
我大失所望,看来这女人与我一样,都不清楚目的地在哪里,这也是她要搭车的原因吧?不过,既然明明知道去的是同一个地方,断然拒绝也不好,何况人家还拉扯着个孩子。
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想让那女人坐上来。
女人轻轻将前门推回去,却拉开了后门,轻轻悄悄地坐了上去。
我感觉后脑勺一阵风吹过,很凉,我觉得这女人也太怪异了,干嘛跑后头去坐。不过也好,若是遇到个话多的,我也应付不过来。
那女人自上车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反倒让我觉得很尴尬,主动找话问她,是哪里人,从哪里来。
女人说,丈夫在筠宁园里一家餐厅给人打杂,她是从北边的郊区过来的。她有一周没有见到丈夫了,所以带着孩子过来看看。
说完,女人仍保持沉默,不再吭一声。
车内很安静,只听得见那孩子吃手指头的沙沙声,似乎还夹杂吞咽口水的声音。
"哎,该往哪个方向呢?"我一脸焦灼不安。
"前面路口往左。"后座飘来女人幽幽的声音。
我的车在雾气茫茫里艰难前行。
一股巨大的黑色旋风扑了过来,横扫到了前面的车窗玻璃上...我一阵头晕目眩。
狂风过后,一切都沉寂了下来,世界显得特别安静。
趴在方向盘上的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前方的候机楼了,我明明记得,机场就
在不远处,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仍在眩晕中。
忽然想起后座的女人说:"往左转。"难道我刚刚稀里糊涂为了避开那忽然而来的旋风,真的将车了往左转了?
"你能肯定自己说的方向是去筠宁园吗?"我从后视镜中看着女人那双并没有望向我的眼睛问。
"是的。"后座忽然传来婴儿般稚嫩的声音。
我吃惊地转身往后看,那孩子怎么会开口说话?然而,当我转过身去的时候,却看到那孩子的脸整个埋在女人的胸前,似乎是睡着了。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声音难道是从那睡着的孩子嘴里发出来的?
女人并没有理会我的疑惑,眼睛直楞楞地看着前方。
那孩子的头发呈现出一种深褐色的光泽,微微卷曲,我盯着它看的时候,它似乎在女人丰满高耸的胸前轻轻晃了晃。
我没敢仔细看,专注地盯着一个女人的胸,简直是一件邪恶的事情。
隐约看到两旁飞驰而过的高楼,我略微松了口气,虽然仍然觉得有点目眩,内心也游荡着一种奇怪的不安,但我不愿意表现出来。
今天是一个让我特别烦闷的日子,希望不要再节外生枝,也不想有任何闪失打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
到新机场只有这条惟一的公路,只要没有神经错乱,我认为自己是怎么都不可能迷失方向的。
可是现在,我已经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还是没有到达那个地方,我开始感到厌倦,有些昏昏欲睡,顺手打开了音响。
还是那只曲子,我觉得有些无可奈何,不过那支曲子倒是让人清醒了许多,不再那么打瞌睡了。
"我们到了。"后座的女人忽然说,示意我停车。
我应了一声。
坐在女人怀里的孩子仍然保持将头埋在女人胸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女人脸上漠然的表情,孩子一动不动的情形让我的身体一阵阵发冷,感到不寒而栗,但我还是将车停下来,这世上怪人多了去了,这与此行并无关联,我只希望赶紧结束这可怕的沉默。
"你,前面一百米,左转,筠宁园。"直视前着方,女人对我说,仍然面无表情。
"我也到了?"我一脸疑惑。
"那么,你们去的地方应该不远了吧?"我故作关切地问。
"诺!"女人怀里的孩子忽然抬起头来,用肉呼呼的手指向前方。可是,除了一团灰色的雾气,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禁有些沮丧。
"我们都是到筠宁园,我们要去的屋子,只能步行,往右。你要到的地方,只能开车,往左。"女人的语气平静,一面抚摩着怀里孩子的卷发。那孩子扭了几下,又不动了。
"我们到了那里后,说不定还能见上面。谢谢您,我是雪。"女人用冷冷的声音介绍着自己。
"好的,再见!"我说。
没有任何预兆,那车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忽然狂奔起来。
一个好的司机在任何突发情况下都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自己的车子了如指掌的我,在一阵惊慌失措后重新把控住了方向盘。
我发现,车子并没有真的离开原地,只是车轮子在不停地刨着地面,扬起了漫天黄沙。在我的努力下,车子开始挣扎着往前,一百米处,果然是个转弯口,我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应该就是这里了。"
"怎么是它啊?"当车子裹挟着一阵狂风转进弯道,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座孤零零的,犹如茫茫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正矗立在眼前的,不就是我在鑫龙大厦楼顶看到的那幢小楼吗?
我惊呆了。
有一条宽敞的车道一直延伸到那楼的脚下,现在,我需要考虑是否长驱直入,还是转身打道回府。
"我绕了这么远的路,竟然这里?是不是弄错方向了?"我自言自语。
"不可能吧?"显然,这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欲哭无泪。
我一个人喋喋不休,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痛苦。
"唐总..."我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唤着。身着一身蓝色晚礼服,妖妖娆娆的昆娅出现在眼前。
"她来得可真是时候!"我暗暗想。
"唐总,别担心。没人会吃了你的,来吧,大家都在等你。"
昆娅显然看出了我的迟疑,她扭身上了我的车,示意开车进入。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虽然远了点。"昆娅笑着对我说。
这女人看上去神情淡定,我对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好笑。现在的人都吃饱了闲得慌,喜欢整出点刺激的事情来娱乐众生。
说不定,这就是场玩笑,专门调侃像我这样,平日里总是一板一眼,生活在光鲜圈子里的正经人?我一路胡思乱想,一面随着昆娅的引领,将车往那幢楼开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