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者姗就睡不着了,将睡眼惺松的娇儿拖起来。
者姗的车开得飞快,一路上,娇儿都在数落她:"一个女人开车,咋这么疯?"
"我怕去晚了,赶不上你家老唐投胎!"者姗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娇儿拍了拍怀里的我:"你者妈又在说昏话了......"
"谁是它妈?我是它祖奶奶!"者姗咬着牙,一脸坏笑。
殡仪馆内。热闹非凡......
最初娇儿是站在送葬队伍最前面,她毕竟是死者唐巫子的老婆,挽联上都写着爱妻嘛。
可到了工作人员从冷柜里拉出尸体的时候,她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大气不敢喘,一把拉过者姗,让她挡在前面。
化妆,告别仪式,然后,然后,他们将唐巫子的尸体推往焚尸间。
唐先生,唐总,唐巫子,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焚尸炉前最后的道别时刻......
唐巫子的肉身即将灰飞烟灭!
者姗推了一下正发呆的娇儿,她只瞅了那尸体半秒,便迅即闪回目光。
那一刻,生命是静止的,灵魂也是静止的,唐巫子永远躺在那儿了,不不不,再过一会儿,唐巫子就要化作一缕轻烟了。
娇儿似乎有了一丁点难受,抽动着肩膀,嘤嘤哭起来。
"老唐往生,去的是一定是天堂。"者姗安慰着。
"嗯。"娇儿点点头。
负责烧尸体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连句安慰的话都懒得说。
我悲从中来,偷偷瞅了一眼尸体,我?唐巫子?我唐巫子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人的躯壳,殡仪馆的特殊气味刺激了我的嗅觉,我开始打起喷嚏来。然后,内心一片空虚,感觉自己的肉身正被送往那熊熊火炉。
他们给死去的唐巫子化了很好的妆,睡着一般,神情安宁。
想到那么英俊帅气的肉身几分钟就变成一堆灰,我感到深深的恐惧。
我忽然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莫娇儿怀里挣脱,带着那个肉身从这个殡仪馆里逃脱。
娇儿紧紧地抱住我,不知道是真的悲伤,还是别的什么触动了她,眼泪开始一滴一滴地落到我的毛发里。
我在娇儿怀里惶恐不安地扭动着,有些恼怒地冲撞着娇儿的胸,让她花容失色,我可不管这些!
这个绝望的时刻,我需要做点什么!
我拼命一挣,从娇儿的怀里窜出,直接扑到唐巫子的尸体上去了!
我用牙咬住白布,用力一下扯开!
在场的人发出一声声惊呼!
扯开那条白色的床单,我扑在唐巫子的尸体上汪汪大叫。
这一幕令人瞠目结舌!
旁边的那些人全都吓得惊叫起来,尤其是女人们更是魂飞魄散,尖叫着四散逃窜。
焚尸炉旁的工作人员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也是大惊失色,扯着嗓子叫:"谁的狗?谁的狗?"
者姗跑上前,想要抓住我,然而却徒劳。
我朝者姗伸过来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乘其不备,我又一下子窜到尸体上了,然后朝着那件高档西服上的一枚银质胸针扑过去,用尖利的牙死死咬住不放。
室内气温越来越高,有人额头上开始冒黄豆大的汗珠。
者姗抹抹额上的汉,自言自语:"怎么这么热?"
娇儿也嚷起来:"怎么像掉火炉子里了?"
轰的一声,焚尸炉竟自动打开!里面闪过一道蓝光!
我和我的尸体被猛的一下吸了进去,我嘴里紧紧咬着那枚十字架,灼热的感觉传遍全身......
我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在大厦顶楼......
我是一只狗......
我沉入火海,嘴里咬着什么......
挣扎了好久才发现一个洞口,我从那儿钻了出来......
然后,我就睁开眼......
我我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缓缓抬起头,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一轮斜月,正惨淡地挂在城市的上空,想站起身,却像个空壳,晃晃悠悠的。
一屁股跌回座椅上。
办公桌的电脑刚刚还黑着,这会儿忽然闪过一片雪花点,模糊的影像,吱吱的电流声,一个女人的声音正在播报新闻:"7月15日清晨,由于雷阵雨导致跑道湿滑,一架从RB过来的航班,出了严重的事故,导致机上人员全部死亡,新区机场暂时关闭。"
"7月15日上午,本市西郊殡仪馆内一焚尸间突发爆炸事故,除死者尸体失踪外,无一人员伤亡。
该馆歇业整顿,公安部门已介入事故原因调查。"
一阵风扑来,彻骨的寒冷包围了我......殡仪馆?尸体?
我脑子里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却始终模模糊糊。
眼睛给什么东西糊住了,我拼命用双手扒开沉重的眼睑,昏暗中只看见柳蝉灼灼发光的眼。
我忽的起身,打开手机电筒,在一束惨白的光里与她贴身而立,然后缓缓呼出一口气:"今天是15号吧?几点了?那个约会,可不能迟到!"
一束惨白的光里,那女人幽幽地说:"晚上9点呢。"
我看了看窗外昏沉沉的天空,心想:"还早呢!"
"唐总,今晚开车,一定不要左转,但凡需要左转的时候,多绕一段路都行噢。"
女秘书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一面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强装笑脸,迎着女秘书的目光:"嗯嗯,记住了!"
东郊南路。
我的车很快抵达新区机场附近,却迷了路,因为导航搜索不到"筠宁园"。
另外,柳蝉提示的"勿左转"并没有实际意义,我压根没有遇到什么转弯或是调头的机会。
我开始急躁起来,心里也有些隐隐的不安。
远远的,能够看见灰蒙蒙的天空下,新区机场候机楼阔大而冰冷的身躯。
前方慢慢升起了薄雾,我眼睛有些花,老是看不清前面的路。
车子越行越慢,我看见前方有个黑色的车屁股,猜想是堵车了,便紧跟着停了下来。
车载音响忽然自动响起来,播着一段听上去颇为古典的旋律,我没有心思听音乐,伸手将它关了,不出几分钟,音乐又响起,还是那只曲子,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曲子,但此时我耳朵里什么声音都不想有。
我几乎是怒气冲冲地再次关掉音乐。
"先生,可以搭您车吗?"有人轻叩车窗,问道。
将双手从放向盘上放下来,我摇下车窗。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约摸、岁的小男孩,正静静地注视着我。
"到哪儿?如果顺路的话,可以一起走。"我侧身看了看那对母子,孩子正咬着手指头,发出沙沙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牙齿也仿佛被挫动一般的不舒服,我咬了咬牙,有种想吃自己手指头的冲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