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申的表情,对那口井的不安更深了一层。
走过去,不顾陈申的阻止,我艰难地挪动着井盖。
然而,那盖子纹丝不动。
陈申说,那井早干涸了,不要折腾了。
我说,怎么可能,看看井台的青苔还有两旁长得幽深的树与花草,那井底下一定是有水的。
看到我如此固执,陈申忽然说:"小时候奶奶老说这口井不吉利,但又不能填埋,所以早早封了起来,不用了。我说的话,你竟然不信!"
耐着性子告诉他昨夜我真的挪开过这井盖,扔过小石子,隐约听到水声。还有那木桶里残余的水。
我只是奇怪那井盖莫名其妙地回到井上,那水桶却自己长脚跑到前院去,所以更加想要挪开这井盖,在这青天白日里看个究竟。
当问到陈申,为何这井不吉利,他却摇摇头,也许是家里人担心他掉这井里淹死或是摔死吧,所以用那些东西吓唬孩子。
他说自己在这院里并没有生活多久,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他偶尔走到这井旁玩耍,都会遭到奶奶的大声呵斥,并且连拉带拽地将他从那井旁带走。
等到稍大些,好奇心强了,想要找个机会多接近那井时,父亲却派司机过来将他接到城里念书去了。
那个时候,父亲的身份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从一个司机升迁为一个县级干部了。
去了城里不久,爷爷奶奶便相继病故。
下葬的时候,陈申曾随父亲回来过,然而年幼的他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黑而沉重的想棺木,令他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直到离开水谣村,他都没有松开过父亲的衣角。
当事情都处理妥当后,父亲长叹一声,悄然合上了那扇大门,那眼神里的不舍与复杂的表情,陈申却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路过村中一条狭窄的小道时,父亲遇到一个年长的老者,俩人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大概是从小看着陈申父亲长大的长辈,所以他们看上去很亲昵。
陈申告诉我,他们当时聊天的内容却让他心情不大好,似乎爷爷奶奶的去世是因为他们太执著于某件事,因为遭遇了不测。
陈申说,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便觉得爷爷奶奶的去世有些不同寻常,仿佛是被人给谋害了一般。
但父亲却只是嘿嘿笑笑,与那长辈礼貌地说了声,会注意的,会注意的,然后就牵着陈申离开了水谣村。
直到大学毕业,有时无处可去,他便会偷偷一个人来到这水谣旧宅躲避一下尘世的喧嚣。
他并没有让父亲知道他曾经回过这里,因为他曾提出过来这旧宅看看,却被父亲一口回绝,大意是,一处废弃的宅子,迟早要拆除,何苦再来这荒草之地找不自在。
所以,陈申只能借父亲熟睡之时,偷偷用拿了钥匙,按了印模,自己偷偷了配了一套老宅的钥匙,偶尔回来住住。
一切都是瞒着父亲在进行,所以今天父亲忽然出现在这老宅里,真是把陈申吓了一大跳。
可事已至此,陈申也不好多做解释,何况看上去陈市长似乎并没有发怒,倒是很关心儿子。
我安慰陈申,不怕担心,虽然此次来水谣并未有让他父亲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他父亲也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毕竟眼下的儿子早就是成年人了。
陈申却摇摇头说他的父亲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很多时候,即使是心中愤怒得不行,但表面还是表现很沉稳。
看样子,陈申除了与父亲有一定的情感距离,似乎还有些畏惧那位市长大人,究其原因,也许是在陈申成长的过程中,父亲长年缺席而出现的障碍吧。
既然我们俩都来到了这井旁边,而我又如此执念,陈申也无法旁观了。
陈申将袖子一挽,俯身过来帮忙推动那沉重无比的井盖。
他说,很奇怪,若果我昨夜真的曾经在此井水打过水,是怎样挪动这井盖的呢?
对于他的问题,我除了摇头还是摇头,人这玩艺儿潜能什么时候被激发出来,谁知道呢?
正当我俩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挪到那井盖时,小瑛从拐角那边走了过去,问我们俩在干嘛?
听说我是要想看看这井里到底有没有水,小瑛果断地说,那井里一定没有水,让我别瞎折腾。
我问为什么,小瑛不耐烦了,说没有就是没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然而,看着那已经挪开一条缝的井盖,岂有放弃的道理?
我没有搭理小瑛,而是朝陈申使使眼色,俩人继续与那井盖较着劲儿,直到小瑛走到井旁后棵树下,拼命地摇动树枝,树叶纷纷落下,飘落了一地。
陈申说,小瑛子不要虐待那树。
小瑛说,你们俩能不能别动这井。
两个男人都停止了动作,吃惊地抬头看着她。
她蹲下来,手指滑过绿苔,然后仔细地端详着,轻轻说:"看看这上面的雕刻的内容,说的是与这井有关的故事啊!你俩都不长眼仔细瞧瞧!"
我暗自吃了一惊,早上我看过那些精美雕饰,无非花鸟虫鱼与野兽而已,哪来的故事?
陈申凑了过去,也蹲在小瑛身旁仔细瞧着,然后,他眼里出现一丝惊异。
我说,早上明明看过,就是些花鸟虫鱼。
小瑛抬起眼,对我说,你看的是东南方向的,我这里是西北方位,你自己过来瞅瞅。我离开井盖,跑到小瑛身边,蹲下来仔细瞧着她手指移动的区域,心跳的非常的快!
那青石板上雕刻的内容我并没有看懂,只是看见有人物有景。
看我楞在那里,小瑛说,瞧瞧,这上面的井就是这口井,瞧瞧,有人因为什么事而投井了,看上去像是个古代男子呢!
陈申将眼睛凑得更近了些,然后说,是的,真的是个披头散发的男子。
正当我们对着那古井发呆时,那挪开一条缝的井盖突然有了动静,只见它慢慢向旁边移动着,然后轰的一声往井旁滑落下去。
我骇得一下子跳到另一个方向,生怕被那井盖被砸到。
此时的小瑛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古井的井口,陈申的脸色也变得有些焦灼不安,因为那井盖不但自动挪开,里面还飘出一股呛人的味道,像是木柴正在燃烧。
我们都静立原地不动,等那味道散得差不多,陈申率行将头探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