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大宅。
张家家丁和奴仆佣人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各项准备工作,唯独对堆积成山的肥皂不知所措。张炳和张民一也看着眼前的肥皂,不知到底该如何处理。
“叔,这么多肥皂怎么办?现在卖卖不掉,放放不了。宅子里不安生,恐怕存不了了!”
张民一的鼻血已经被止住了,鼻梁上的伤口也请了郎中来敷了药。张民一毫不顾忌自己这点小伤,一直监督这下人们的工作,未去休息,此刻也站在张炳身旁对面前的肥皂发愁。
“哎,作孽啊,这些都是我张家几代人日积月累辛苦赚来的,哪曾想到了如今这步田地,竟然将此物变得这般棘手!”
可长吁短叹起不到一丝的作用,张民一早就派人去了与张家关系相近的各大商户寻求庇护,至少想将这些肥皂暂存在他处。可使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无有一家敢收,无有一户敢留,更谈不上寻求别家的庇护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身旁的张炳突然蹦出一句。
“哎,早知如此,这肥皂的生意不做也罢,还去三番五次找顾成林兄弟二人作甚,不求进取反倒还能守住家中原有的富贵。哎~~~”
张民一大喊一声:“啊!少爷,我等疏漏了一家!”
“嗯?还有哪家?”
“顾家兄弟!别人不敢收,说不定顾家兄弟敢收!”
张炳一想确实如此,扭头对一旁的家丁说道:“笔墨伺候,我要书信一封,你等过会速去送信!”
“不,少爷,你在宅子里坐镇。老朽亲自前去。”
“叔叔,您亲自前去不好吧,这宅子里不能缺了您啊!”
张民一对着张炳一摆手,强硬地说道:“老朽定要亲自前去,当初老朽也是亲自前去询问,虽然事未成,不过顾家兄弟与老朽也算是相识了。此时无有他法,只有老朽亲自前去说服顾家兄弟。少爷,你且宽心,为叔必要办成此事,给我备马!”
张民一身姿矫健,四十出头的年纪却瞧不出一丝老态,接过了家丁手中的缰绳和马鞭,跨上坐骑。大喝一声“驾!”,在两名家丁的陪同下,风驰电掣般朝顾家商铺狂奔而去。
顾成林和顾成海两兄弟,自打年前被施成一顿臭骂之后,一直过得郁郁寡欢,首先肥皂之物旁落与他人。而这两人最为担心,也最为关键的是逐渐地在几位老爷面前丧失了自己身为顾家庄族人,这一亲支近派的身份优势。
不过当这二人听说张炳和宋国良闹得不可开交的事情后,这郁闷的心情也多有扭转,渐渐开始以看热闹的心态,从旁观察着事态的变化。琢磨着如何才能在下沙的几位老爷面前表现自己,重新获得对方的赏识。
此刻,顾成林正与胞弟顾成海坐在店铺后院中喝茶闲谈,突然听得伙计禀报说张民一来了,两人都是一愣。
顾成林放下手中的茶杯,与顾成海两人绕到店铺大堂,对正坐在堂中的张民一拱手施礼。
“张大管事先生,多日不见了,此来可是有事吗?”
“不错,事出有急,未曾通报便自行登门,老朽在此向二位贤侄赔礼了!”
顾成林两兄弟心说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你贤侄了?
“啊?”
顾成林两兄弟万万没想到,张民一此行的目的居然是要将肥皂寄存在此处。
顾成林大惊一声,稍后便觉得有些失礼了,在此开口想将其中的原由问个明白。
“大管事先生,为何如此急切地想将肥皂寄存与我二人这里?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张民一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与二人打嘴皮子,便一股脑儿将今日早晨发生的事对二人全都说了出来。
顾成林和顾成海听张民一将事情详详细细地阐述了一遍,便不停地在心中盘算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再做出自己的判断。
在顾成林心中,说实话打心底里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并不想参与到张家和宋家的纷争之中的。可其他的物品都可以推脱,唯独这肥皂,自己万难断了关系。先不说肥皂此物就是自己最先开始在市面上出售的,关键是这肥皂背后的人,着实的可怕。想到这里,顾成林对张民一说道:
“管事先生,这是你与宋家的私人瓜葛,与我弟兄二人毫无关系,我与胞弟若是参与其中,怕到时候我二人也会被拖累进去啊,先生您看这事......”
张民一哪里会不知道他二人心中的想法,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二位贤侄,老朽在此担保,若是我张家度过了此劫。从此后这肥皂便是你我二家共售,可好?我张家在县城分铺极多,覆盖颇广,而你二人可专心向外拓展,据老朽所知,原本你二人已然初步建立了周边府县的商户渠道,有我张家在本地照应,此事更大有可为,不知二位贤侄意下如何?”
顾成林见自己的想法已经得到了满足,朝张民一笑道:“那好,原本肥皂也是从我兄弟这里最先流出的,既然张老爷和大管事在危难关头能想的到我顾家兄弟,那我们便行这举手之劳之事,管事先生,那你速去运来,我等会清点造册,绝不擅动分毫。到时张家危机解除,我等自会足额交还与你家!”
张民一感动的眼眶泛红,狠狠点了点头。见此事已成,自己不便久留,便同二人握手道别,扬鞭离去。
等张民一走后,顾成海对哥哥的做法颇为不满地说道:
“哥哥,你糊涂啊!为何要参与其中啊?这么棘手的事物,为何要沾染上啊?到时候想脱身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张家是不好对付,宋国良可更不好对付啊,我们自己也知道,宋国良与官府勾搭成奸,相互多有往来。为何如此处之?岂不是自讨没趣吗?”
顾成林笑骂了一句:“弟弟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哥哥我如何教你的?莫要只想着自身,此事要换位思考,才能做出最后的决断!”
“哥哥,小弟就是如此考虑的,将此事推脱掉,不留后患为最佳!那肥皂现在毕竟是他张家所有,我等留下,只是代为保管,并无有其他好处,而且还惹上了此等麻烦事。张家自身难保,万难之时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你我弟兄。哪能轻易就如他所愿?而且我看老管事对最后的结局无有必胜的信心。他张家胜,我等要将这些东西如数归还。他张家若是败了,那宋家的袭扰我等更是无以为敌,张家如此家大业大到了如今也被宋国良逼入绝境,你我兄弟二人如何能挡得住?哥哥,小弟愚钝,只瞧出了这些,还请哥哥点拨一二。”
顾成林很欣赏自己弟弟不懂就问,虚心请教的态度,便将自己的考量说了出来。
“好,我不说那些大道理,我就问贤弟几个问题。其一,原本你我弟兄已经丧失了肥皂的销售权利,尔如今张家老管事一来,便开了口,将肥皂由你我与张家共同销售,其主内,我主外。这等条件对你我二人可是好事?”
顾成海不假思索回答:“不错,对我们有大大的好处,但是这有个先决条件,就是他张家要胜之,可小弟看......”
顾成林打断了顾成海的话,再问:
“你莫要分析,只需回答为兄的提问,答案自然便出来了。好,其二,陆老爷、施老爷和李老爷,这三位可是酒囊饭袋,一事无成的夯货吗?”
顾成海心说哥哥你耍我呢?逗我玩呢?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哥哥,你这问的何意?三位老爷世间的大才呀!慧眼识人目光如炬,哦~~~哥哥你是说?”
顾成林哈哈一笑:“不错,贤弟啊,三位老爷能将肥皂全权交托给张炳,自然极为看中其人,认可其品行,相信其能力!”
顾成海点点头,已经想通了一些。又听顾成林继续问道:
“贤弟我再问你,你害怕留下了肥皂,其实是可怕给自己惹祸上身,可是此由?”
“那是自然!”
“好,那贤弟不妨自己想想,你我二人到底惧些什么?宋国良?官府?周秉鞎与陈童晟?还是与其勾搭在一起的苏松海防道佥事赵一杰?”
顾成海摸了摸头,不解地说道:“哥哥,你刚刚所说的这些,你我二人都怕啊,我等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不用说那三位大人了!”
“哈哈哈哈,贤弟啊贤弟,你是庸人自扰啊,你我姓什么?姓顾!是顾家庄的人,还有谁是顾家庄的人?施成施老爷!你可还记得那几位老爷是如何对我顾家族人说的?”
顾成海一拍大腿,大喊一声:“对啊!如此一来,我们还怕些什么?”
顾成林哈哈大笑:“不错,他宋国良背后有三位大人撑腰,你我二人背后可有整个顾家庄和下沙庄园撑腰。贤弟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是三位大人厉害,还是我顾家庄三位老爷厉害?若你选一方得罪,你得罪谁?”
顾成海已经完全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毫不迟疑地回答:“哥哥你这还用问,那三位大人在我家老爷面前不过土鸡瓦狗尔,哥哥,小弟明白了其中的妙处!哥哥大才,小弟当真不如啊!”
顾成林笑着朝弟弟摇摇头:“哥哥只是心思细些,看的多些,论及大才嘛,三位老爷,还有陆夫人才是大才。这其中的功绩你我二人都看在眼里。至于今日之事,哥哥其实还有其他原因。”
顾成海洗耳恭听等大哥继续分析。
“贤弟请想,张家胜也好,败也罢。你我兄弟二人只要有胆色在此时将别人视之为洪水猛兽的肥皂,暂时存下。那三位老爷对你我弟兄的看法会大为改观。所以不论此次的肥皂最后结局如何,对你我只有好处,无有坏处!”
“大哥说的极为有理,弟思前想后,那三位老爷对赚的银子多少,似乎不太介意,但是对你我二人对待官面的态度极为看中,前次小弟急冲冲回去报信,原本以为我们想方设法替老爷们隐瞒这事,会博些赞赏,实没料到反而被施老爷大骂胆小无能!反倒是对顾三那个青皮小厮极为看重,为何?就是顾三混不吝,对外不管是谁,哪怕是官面大人也软硬不吃的那套深得老爷们赞赏!”
顾成林听完弟弟的分析,颇为欣喜,鼓掌大笑。
“不错,贤弟能看出这一点,实为不易!你我二人此刻只需翘首以盼,望着三位老爷早日归来。你我二人飞黄腾达就在这眨眼之间。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