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重九身处青村,结拜大哥刘玉文给他送来的回信已经被他捏成一团。看着眼前的一篇荒芜,面色很是哀凉。刘玉文站在麻重九身侧,想说几句宽心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在一旁唉声叹气。
麻重九任由秋雨淅淅沥沥打在脸庞,不知是为了掩盖快要控制不住滴落的委屈泪水,还是想让这秋雨微风抚平自己心中的哀伤。
两人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早前,瞿尚兵受麻重九之托,书信一封本想替麻重九寻个人情,让都司的大人们回心转意,将麻重九调回一线。可回信一至,如同当头给了麻重九一顿重击。
“贤弟,如何了?”
刘玉文不用问也知,事不如意。
“大哥,张元年回信说小弟家中独剩小弟一苗,不忍再遣小弟去北方。让小弟在此立所,为陛下戍边尽忠!”
刘玉文对这些文绉绉又毫无营养的应付言语不屑一顾。
“哼,借口!贤弟,如今我大哥瞿尚兵已辞官返乡,我等再无人照应,恐怕只能在这片荒郊野外,孤独终老了。我等军户,将来子孙万代也都要成军,家族不幸啊!”
“哥哥,瞿大人当真辞官了?瞿大人为何如此?”
“我大哥瞿尚兵从不做无有把握之事,心如细针,思之甚密。此时辞官,必有深意。我想,瞿大哥已然看透了陛下!陛下需要仰仗你我等武官戍边,却待大哥这类文官极为严苛。且大哥的心已被下沙庄园那几位老爷夺了去,此消彼长之下,辞官之举,我也能理解一二。”
刘玉文对自己的结拜兄弟麻重九解释着瞿尚兵为何辞官,自己的心思也不自觉地飘向了陆远施成和李文斯顿三人。
“哥哥,那些老爷可真如你所言?当真如此了不得,连瞿大人都能被左右了心神?”
麻重九深感诧异,对刘玉文问道。
“走,口说无凭多说无益,哥哥带你去下沙庄园,你一探便知!”
。。。。。。
陆远等人送走了瞿尚兵,得了空闲,开始梳理头绪,准备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提上日程,可这其中却不包括施成。
施成此时站在院中,看着眼前一百多个家丁整齐的列队,嘴角微微一翘。
“报告老爷,小的与五四大哥近些时日收编了不少家丁。都是慕名到咱们的下沙庄园做家丁的,小的与五四大哥还有总管事从近五百人中,选了一百二十位,请施老爷过目!”
“小七啊,这些新来的家丁底子如何?”
“半数从过军,有三十余位是下沙本地人士,其余皆由张江镇和瓦屑墩慕名前来的,顾家族人也有。”
施成略感好奇地问道:“还有顾家族人?谁?”
从队伍中出来五位壮汉,对施成敬礼后大声报告:
“老爷,小的顾广一,我等五人是一母同胞,本在吴王驾前效命。吴王兵败后,我等怕给族人带来不测,所以不敢回乡,逃至苏州府治下强占了些田宅,本想就此耕
种谋生,不料想当今陛下将我等的田地全部收为官田,小的活不下去,只得返乡另做计算。得知老爷们招丁,小的才带着兄弟四人来此讨口吃食,为老爷们出力!望施老爷成全。”
施成听完顾广一的自我介绍,朝身边的顾五四和顾小七看了看,见两人点点头,知道顾广一所言不假。
“很好,很好,从此以后你等都是我家人,来,五四,小七,带队操练起来。老爷察看察看你等有没有偷懒。哈哈哈!”
陆远和李文斯顿没兴趣参与施成操练家丁,两人在顾三的陪同下,视察着庄园内最新的建设成果。
“根据二位老爷的吩咐,庄子里新建的两栋规格和警卫楼一致的副楼,已近完工了。另外第二批鱼塘的挖掘工作也已经完成,都是根据李老爷先前的规划来做的。另外,在王大人那里新购买的荒地,也按照李老爷的规划进行了初步的建设。”
陆远和李文斯顿点点头,表示了对顾三工作的肯定。不料顾三还没说完。
“老爷吩咐的要建设谷仓也颇有成效了,现今已经完成了十座谷仓,另有十座赶在开春也可以陆续完工。”
“嗯?这么快?”
“回李老爷话,这都是王大人和吴大人的功劳,二位大人在盐场清退了民户,将这些民户引导到老爷们这儿做工,并帮着找了许多木匠,石匠和铁匠。都在林三和方一九手下干活,平时由他二人负责分配活计,也都由他二人负责监工!”
李文斯顿颇为诧异的对顾三说:
“林三和方一九那两个还在此地干活?我记得他们好像是第一批来庄子里做活的工匠了。”
“老爷,何止还在啊,那林三还在咱们这里收了二十多个小徒弟,每天一边干活,一边传授手艺,俨然一副上古尊师的派头。那方一九更是把全家都搬来了,除了最初带着的本家方七和四五个小徒弟,还传出话去,把方家庄的木匠都招了来,如今方家来的木匠瓦匠之类的工匠已有百余人,他们都住在顾家庄旁边,都陆续盖起来屋子。老爷们平时里事务繁杂,这些小事都由小的擅作主张,无有第一时间通报给老爷们知晓,望老爷们不怪罪小的。”
顾三谄媚地对陆远和李文斯顿说道,话虽如此可神态却显得颇为自豪。
“顾三你做的不错,很好,要是样样都要我等做主,还要你个大管家作何,以后此等事物皆由你自己处理,无需通报,只是建设必须按照李老爷的吩咐和规划做,不可一味求快,要保质保量!去吧。”
陆远和李文斯顿见顾三并没走。
“老爷,小的还有一事禀告。账房先生小的已经找好了,请了两位先生,不过都不是顾家庄族人,其中一位是下沙西街徐记粮油铺的账房梁先生,另一位是原先富有元家的账房江先生。江先生是前些日子主动找到小的,想在老爷们这做活,小的想先留下,等老爷们来了,再做定夺!梁先生是小的私下请的。不瞒老爷,此事小的还存着些私心。当初小的破落街头,梁先生但凡在街上遇见小的,总是多少舍个仨瓜俩枣,小的心存感激又极为佩服梁先生为人,便私下软磨硬泡,一来二去将梁先生请了过来。老爷们看这事......”
“办的好,梁先生工佃多少?那个江先生干得如何?”
“梁先生每月一两银子,江先生每月半两,不过江先生已经学会老爷们的算法了,梁先生倒是还要熟悉一段时间。”
“很好,两位先生月佃加倍,你去库房拿套纸,笔,文具赠给两位先生。等会儿,你去把两位先生叫到客厅,我要见上一面。”
陆远吩咐完顾三,又与李文斯顿在庄园里转了一圈,见到李灵珊和顾沁在给儿童和成人分别授课,也没去打扰。等二人返回别墅时,两位账房先生已经在客厅中等候了。见到两位老爷进来,赶紧起身施礼。
“梁先生,江先生,你们好,请坐,无需多礼。”
陆远对两位账房先生指了指身后的沙发,示意二人就坐。
两位账房先生身着宽袍大袖,头戴四方巾,都是一副文人打扮。唯一的区别就是稍稍年轻几岁的江先生倒是留着一口漂亮的三绺胡,年长些的梁先生脸上反倒一干二净。
“两位先生,以后我这下沙庄园的账目,就拜托两位了。两位若是有家眷需要照顾,尽管搬来庄子里。家中妻儿亦可谋生。两位月佃从本月起翻倍,不过唯一就是两位要学习我等的算法,要熟练掌握。”
“多谢陆老爷,老爷们的算法极为精妙,只是还需些时日才能使用熟练,请老爷们赎罪!”
“无碍,尽力而为便可,顾三,将东西赠予两位先生。”
陆远和李文斯顿对于梁先生自然无有他想,可是对于原先富家的账房江先生却很是好奇。江先生看出陆远和李文斯顿的意思,也不等他们两个开口询问,便自己出言向二人解释起来。
“二位老爷可是好奇,为何江某愿意来老爷们这里做活?”
陆远和李文斯顿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江某不是庸才,看得出老爷们雄才大略。当日在富家,几位老爷言行举止张弛有度,亦不滥杀无辜!而且坊间的风言老爷各种仁义之事,在下也多有耳闻。虽然是在富家做过差事,可也只是雇工,并非富家人。是在下主动找了大管事先生要求来老爷们这里做活,哪怕月佃不高也是无妨,今日被老爷召唤前来,在下无以言谢,以后定当为老爷们鞠躬尽瘁。”
“哈哈哈哈,好,好,说的好!江先生一表人才,审时度势!江先生,三月为限,若是三月内江先生做的好,就与梁先生一样,每月二两银子月佃,以示公正!先生们去忙吧,我等不打扰二位了。”
顾三见两位账房先生离去后,低头快步来到陆远和李文斯顿面前
“二位老爷,顾文同带着顾临城在门口候着,已经有一会儿了。小的没敢来打扰老爷们。”
陆远和李文斯顿一愣,问道:
“世叔带谁来了?顾临城是谁?”
“陆老爷,手表。”
顾三心中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心说这两个老爷怎么把这么名贵的东西交给别人售卖,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低声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