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施成刚起床梳洗完毕,准备下楼到餐厅吃早餐,就从顾三口中得知了顾小七已经回来了的消息。
“小七,人和账簿带来了吗?”
“二爷,带来了,都在外面候着。”
施成瞧见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一夜未睡的顾小七,指了指餐厅中的座椅。
“嗯,好,你辛苦了,坐下一起用餐,稍后就去休息吧,今日我亲自查问。”
“二爷,小的为以防万一,私下命令驻守淀山湖的卫队调兵前往沈宅,将沈宅围了起来。还需参谋部出一份调令。”
施成笑容满面,显得颇为欣慰地说道:
“很好,你能记得调兵的规矩,很好。调令我会让人下达的,这件事你做的对,稍后去江先生那里取十两银子,带回家给父母。”
顾小七知道施成的脾气,也不推让,应承着拉开椅子就坐下来开吃。
没过多久,陆远,李灵珊和李文斯顿等人都陆续下楼。
“施成哥哥,早啊!咦?小七也在啊?诶,你怎么,一晚上没睡觉啊?”
顾小七一见李灵珊对自己说话,连忙放下手中的早餐,起身行礼答话:
“夫人,小的昨夜晚间连夜去了趟周庄,将沈万三给拿了回来,现就在外面候着。”
“沈万三?就是那个大富翁吧?那把他叫进来呀,别让他在外面等着了。”
李灵珊说话的分量,顾小七再知道不过,也不看其他人的脸色,饭都不吃了,直接转身出去将门外的沈万三给领了进来。
人一进来,陆远等人就都没有吃饭的兴趣,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沈万三的身上,郑纪则直接从顾小七手中接过了账簿,一页一页仔细翻看了起来。
乔纳森饶有兴趣地围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干瘪瘦的老头转了好几圈,仔细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全球首富。
顾三不等陆远吩咐,从会客厅中将弓箭和箭矢拿了过来。
“沈老爷,我问你,这个东西,你认不认识?”
迄今为止,沈万三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大半夜的从床上拖起来,又是问自己拿账簿,又是连夜把自己弄到这个鬼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瞧着顾三手中的弓箭,也依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呃......恕老朽愚钝,这不就是一张弓吗?老朽实在也不明白诸位为何将老朽大半夜的领来,难道就为了给老朽看这张弓?”
陆远仔细观察着沈万三的面部表情,想从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但他脸上除了诧异和懵逼,也没有露出什么心虚或者隐瞒的神色,不由得皱了皱眉,望向一旁正翻看账簿的郑纪。
施成还不死心,直截了当的问道:
“沈老爷,你别看弓箭,你就看这个木头,这是乌木,你从来不知道?”
沈万三再仔细一看弓背上的材质,点点头:
“这位老爷说的可是阴沉木?这木头老朽自然知道,价值可是不菲,可是做家具的好料材。前些年,老朽倒是经手过这些木头,捣过几笔,只是恕老朽愚钝,不知诸位为何对这木头如此感兴趣?”
有道是眼为心中之苗,沈万三说话时的身体姿势,语气,眼神都证明了他确实没有参与其中。见此,陆远索性直接将昨天发生的袭击事件对沈万三说了一遍。
沈万三听完之后是不住地摇头苦笑,心说我沈家怎么就这么树大招风,好的坏的合着最后都能扯到老夫的身上。
“我说陛下,诸位爵爷,老朽可是冤枉,这阴沉木也不是什么犯忌讳的物件,只是价格金贵罢了。再者说了,这木料也不是只有我一家经过手啊!”
陆远此时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心说自己也确实太着急,毕竟人家沈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又没有什么证据就直接让顾小七去把人弄来,不太说得过去。但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线索,总得问出点东西来。想罢,起身对沈万三拱拱手:
“沈老爷,那据你所知,还有谁手上有这木料,或是特别喜欢这玩意,到四处搜罗购买的?还有,你说你经过手,那这东西是哪儿来的,我们这儿可是从未发现有什么阴沉木啊?!”
“呵呵呵呵~~”
沈万三此刻也发现自己生命无忧,眼下对面也不像要自己破财消灾,而是真心想从自己这儿探听点消息出来,心中大定,脸上也挤出了笑容,回了个礼说道:
“老朽这年岁是不小了,但是脑子还算清楚,特别是对这金贵之物倒还有些印象。前些年吴王张九四在世,与外洋贸易往来颇为频繁,偶尔也听说过从什么暹罗或是占城之类的地方发现了此木,确实也有一些流入到了苏松。方才老朽也说了,有不少喜好这等木料的大户们把这当成个买卖,购入木料,再行加工,制成些家具圈椅之类的,往外售卖或是留作己用,至于是否制成了弓箭箭矢之类的兵器,那老朽便无从得知了。”
沈万三接过下人们递上来的茶碗,细抿了一口,润了润喉继续说道:
“不瞒着诸位,老朽家中也有这么一对圈椅,也是由这乌木制成。若是老朽无有记错的话,当初好像是老朽寿诞之日陶家的陶舆权赠予老朽的。至于是否有其他的商户售卖......诸位,老朽就无从得知了。”
陆远深深地点了点头,刚想说道,没料到沈万三又开了口。
“呃......诸位,老朽觉得诸位不如请当铺的宋老爷前来一同瞧瞧,毕竟这木料也是金贵,前些年时局不稳,有些大族大户们说不定会将这等料子押到当铺也犹未可知。”
“嗯,不错,沈老爷说的在理。”
陆远回头吩咐道:“顾三,派人请宋国良来一趟,让他来帮我们看看。另外,陶舆权现在何处?”
“老爷,回他的陶宅了。”
施成一翻脸,问道:“不是说将陶舆权软禁起来了吗?怎么放回去了?”
顾三急忙答道:“是被软禁了,但前些日子陶舆权家母过世,而且陶宅那边已经全部甄别过了,所以就让他回去守孝了。”
“没事没事。”
陆远摆摆手,示意施成稍安勿躁,替顾三开脱道:
“陶舆权家也被抄了,陶宅周边也被清缴了一遍,现在他老娘死了,让他回去守孝也是正常的,合理合情。哪怕这事情是陶舆权主谋,也怪不了顾三和其他人。再说就算是抄家,也不会想到去关注这些像柴火一样堆在一起的木头料子。我们疏忽的东西,就别责备下面干活的人了。没事没事!现在去把他找来就行了。”
宋国良现在可谓是风云人物,原来自家的管事,也是自己的小跟班宋达短短半年时间平步青云,成了陆远等人眼中的重点培养对象。自己又身担重任,眼下帝国境内上百家当铺都有自己一半的份子。
虽然身上没有贵族头衔,赚来的银子也没少捐出去,但宋国良一家依旧可堪称远东最兴盛的家族,与逐渐没落的沈万三形成鲜明对比。
夫人沈秋与瞿尚兵的爱妻沈雪乃是亲姐妹,二人又与李灵珊和顾沁成了干姐妹,交往甚笃。宋国良与陆远等人现在算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所以对于宋国良,陆
远等人是没有产生任何怀疑的。
宋国良与夫人沈秋昨天也在码头迎接陆远一行人凯旋而归,是亲眼目睹了偷袭事件的全过程。回到家中惶惶不可终日,直到下人们传来陆远及其他几人安然无恙的消息才定下心来。本想着今天派人到瞿尚兵那儿问问是否方便探望,没想到顾三亲自来了自家的宅子。
“大管事怎的亲自来了?老爷们可好?可查出歹人身份了吗?”
顾三也不客气,进入堂屋抄起茶壶嘴对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喘了口气才说道:
“宋老爷,我家老爷们有请,事不宜迟,现在就走。瞿大哥与沈夫人也在,要不?”
宋国良多机敏的人,马上吩咐道:“请夫人准备准备,即刻随我一起动身。”
说完话,扭过头凑到顾三身旁小声问道:
“大管事,现在情况如何了?”
顾三也不避讳,等沈秋准备停当,在路上与二人将早间发生的事粗略交代了一番,赶奔周浦。
陶舆权那边的待遇,与宋国良可谓大相径庭。
顾小七被施成盯着下去休息,这拿人的活计就落到了现在秘密警察部的二把手,顾寅的身上。
顾寅与陶舆权也是老熟人了,说巧不巧,这第一次去陶宅兴师问罪的,也正是顾寅。
与顾三客客气气请宋国良不同,只有一条胳膊的顾寅来到陶宅门前,就与第一次一样,“嘡啷”一脚踹开院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方式方法一概无有,领着人将陶家的男女老少一个个就好像穿蚱蜢一样用绳子一个接一个捆在一起。二话不说,封了宅子就领着这些人返回庄园。
还未等到吃午饭的时间,两拨人就一前一后抵达了周浦庄园。
宋国良跳下车,不顾自己大老爷的身份,拉着夫人沈秋小跑着就进入了宅邸,迎面就撞上了自己的连襟瞿尚兵。
“尚兵,尚兵,老爷们呢?”
瞿尚兵被宋国良撞了个满怀,揉了揉胸口,拿大拇指厅堂内比了比,“姐姐来了?沈雪正在楼上与二位夫人聊闲话。不如......”
宋国良朝夫人点点头,“嗯,夫人先去楼上,为夫与老爷们有要事商谈。”
说完与瞿尚兵两人快步进入会客厅。
陆远一瞧见宋国良到了,赶忙伸手招呼:“国良,来来来,你来看看这个东西。”
宋国良快步走到近前,也顾不上与其他众人打招呼,接过陆远递来的弓箭和箭矢,凑到鼻前,一提鼻,立即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直接开口说道:
“这材质叫乌木。老爷们可是要问这个?”
“对对对,那这东西你那儿有吗?”
“有,不仅有,还有不少!”
宋国良丝毫不担心陆远等人会因此怀疑自己,大大方方地解释道:
“这东西,在好几处铺面仓库中都存有不少,有些是料子,也有不少是雕琢过的摆件或是家具。不仅有收,也有在往外处卖。这凶器便是这乌木料做的!”
宋国良放下了弓箭,又从茶几上拿起了箭矢,双手分别握着箭头和箭尾,拿弓箭在膝盖上一磕,将细长的箭矢一撅两半,指着断痕处对众人说道:
“这乌木本质乃是红椿,红椿木质地既柔软但又显坚韧,经过淤泥覆盖沉积后变得坚硬,从泥地中挖出的乌木经过自然阴干,便使这红椿木既有乌木坚硬的特性,又能保持红椿的韧劲,制造这张弓的匠人,乃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