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胜新河位于常州北部,原名得胜河,属太湖流域湖区水系。
相传南宋年间,抗金名将岳飞率军与金兵元帅金兀术在新闸附近大战。
金兀术败退,仓皇而逃,岳家军随即紧追。金兀术策马狂奔时,竟连手中大刀拖在地上都未发觉。他逃了约三五里路,回头一看,岳家军还在追赶,只好又回头拼命奔逃。
这样重复好几次,一直逃到魏村长江口附近的金兵大营才放下心来。
而在此番逃跑路上,大刀头划下的痕迹则成了条小沟。
岳飞得胜以后,向朝廷报捷,皇帝看了奏本觉得此沟是条通往长江口的通道,如果守住这里,金兵就难以南下了。
于是一道圣旨,命令沿沟挖河。
为了纪念岳飞抗金得胜,老百姓就叫它“得胜河”,而得胜新河的名称是朱元璋当初攻打张士诚时后改的。
二十一世纪的德胜河北连长江南通运河,是南北水上交通的重要航道。仅有明一朝,得胜新河就经历了明永乐二年(1404年)、正统五年(1440年)和明万历元年(1573年)三次大规模的疏浚工程。
而此时的得胜新河还仅是一条宽不过十来米,仅能供百料平底沙船通航的小河浜。从河面宽度看,甚至还不及常州府城外的护城河来的宽。
对岸连成片的堆堆篝火不出意料的引起了明军守夜兵丁的注意,两队前来察看缘由的小旗乘坐着数条小舢板晃晃悠悠还未驶到河中央,就发现岸边一束强劲的白光冷不丁地照向自己。
其中一员站在舢板上正探头打量的小旗官,眼瞧着对岸突然出现几十处光点一闪而下,刹那间,啪啪啪啪的枪声紧接着传入自己的耳中,这一切都在寂静黑夜中都显得尤为突兀。
“啊~~~”
身旁一声惨叫响起,令依旧不明所以还直愣愣站着的小旗官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从挺身而立到匍匐在船帮上的速度着实令旁人汗颜。
与此同时还撕心裂肺地喊道:
“哎哟我滴妈呀!快,快,回去,往回划!敌袭,敌袭!”
但四周围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子弹射入水中的噗噗中,本就不牢固的破舢板被子弹射穿后木头的断裂声和对岸噼噼啪啪的枪声将他的喊叫完全掩盖。
其实也不用他指挥喊话,寂静的春夜中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早就已经令明营产生了骚乱,而这混乱并不是慌乱的明军士卒引起的,而是大队的马匹受了惊。
枪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十来秒钟的时间大地便重新恢复了宁静,若非是几条舢板上受了伤的士兵依旧在不停的惨叫,怕是后排的明军都还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同知大都督府事,颍川侯,讨逆军次帅傅友德,本在自己的帅账之中和衣而睡,此刻听到帅账外人喊马嘶,蹭地一下从卧榻中一跃而起,沉声喊话:
“来人,外间为何如此纷乱?”
“侯爷,远东贼逆杀过来了,在河对岸扎下了营寨,篝火延绵,巡夜的两支小旗前去探查,被对面的火铳射回来了,侦骑的马匹受了惊才导致的混乱。”
“嗯?”
傅友德眼眉一挑,惊讶之色表露无遗。
“贼逆可有渡江?”
亲兵恭敬的答道:“回侯爷,无有,仅是扎了营寨,暂无发现其有渡江夜袭的举动。”
“吩咐下去,值夜兵将看紧大营,其余人等一概歇息,莫要被贼军扰乱了心神。”
傅友德吩咐大军接着睡觉,自己倒是被这么一闹怎么也睡不着了,草草披上自己翠绿色的袒肩宽袍,迈
步出了大帐,拐过弯去没两步,钻进了李文忠的帅账。
李文忠此刻也醒了,正因之前营内的骚乱而不安地来回踱着步,神情焦躁,瞧见傅友德进来,一把上前拉住了他。
“友德,这贼逆大军明明驰援江阴去了,怎么在这黑惊半夜突然就出现在我军眼前了?当真奇怪的很,为兄是百思不得其解。”
傅友德笑着摆摆手,解释道:“国公爷,此事并不奇怪。”
“啊?怎的不奇怪?”
“大帅你想,这贼逆能在短短数月内从松江打至常州,连占数府,攻克我城池十余座,剿灭我大军数万之众,队伍中怎么着都有几个能人给那远东匪首出谋划策。依卑职之见,贼逆明知死守孤城最终早晚一死,故此才趁着夜色偷偷赶到得胜新河,欲与我军隔江对峙,企图以河岸为屏障,阻击我大军东进,包围常州城。”
“那其之前北上前往江阴是......?”
“哈哈哈哈,大帅,那不过是蒙蔽你我的障眼法罢了。”
李文忠心思细腻,听完傅友德的分析总是觉得有哪些地方说不通,但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再腹诽,抛下了心中疑虑问道:
“友德,如今这贼逆就在对岸,而其手中的火铳甚为厉害。若是就此与我大军隔岸对峙,如何破解?总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吧?”
“呵呵,依照之前探子报来的消息,贼军不过万人,而今其选择不固守坚城,而是费劲心计乘夜前来摆开阵势与我隔岸对峙,定然认为我等会知难而退或是绕道而行,将我大军拖上个十天半个月,好等待后续援兵。”
傅友德嘴角上翘,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然我讨逆大军此刻足有八万之众,怎能遂了贼逆的愿望?中了他们的圈套?!”
李文忠心说这话说的不错,如果贼军死守坚城,那只要我大军围城,到时他们守无可守,哪怕援军抵达也无法与城内守军汇合,更会被我大军逐一歼灭,常州城破即在眼前。
而如今隔岸对峙,一旦我军无有动作,再斟酌几日商量对策,倒说不定还真能得逞。想罢点点头,显然对傅友德说法极为认可。
“友德,那依你之见,明日渡河强攻?”
“末将正有此意。”
李文忠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地问道:“那若是强渡,河面上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加上贼军火铳甚为犀利,这...这伤亡......可是不会小啊!”
“哈哈哈哈!”傅友德一听乐了,“大帅宅心仁厚,末将坚持强渡进攻事出有因,大帅可愿一听?”
“哦?友德莫要卖关子了。”
傅友德点点头,分析道:“据武英来报,今日虽未能一鼓作气拿下江阴城,但经此一战已使江阴守军的火铳巨炮弹药消耗殆尽。另外其部前军即便伤亡惨重,可元气未损,麾下精锐几无伤亡,明日仍有一战之力。而且据武英说若不是天色已晚,说不定今日里便能拿下江阴城。”
“武英的战报我也瞧了,确实如此。”
“大帅请想,贼逆长途跋涉来到此处,必定轻装简行,连粮草都不一定能带够,怎会拖着那些巨铳来这荒郊野地?如此一来,对我大军万分的有利。
而且,末将打算效仿武英的做法,明日先将那数万民夫派上去,为我精锐强军打头阵,耗尽其火铳的弹药,到时再让大军一鼓作气,将对岸的贼逆杀个片甲不留!”
傅友德的思路非常有条理,不仅有条理,而且非常正确。
但他却分析错了目标。
守军确实在等候援军,但等候的援军并不是来解救常州之局的,而是去帮着林定江彻底剿灭江阴战场上的明军的。
援军不走陆路,自然也不需要十天半个月。
实际上,就在他说话的功夫,经过将近12个小时的航程,赵一杰所率领的船队已经载着海军陆战第三、第四两支火枪团共计四千八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江阴城北的君山登陆。
君山,原名瞰江山。
山虽不大,但名声很大;虽不高,却素有“江阴主山”之称。
相传战国末年,楚相黄歇被李园所杀之后,即葬于此山西麓。黄歇号称春申君,是著名的战国四君子之一。吴地百姓为纪念他,即将此山改名为君山。
君山西麓有东岳庙,黄歇墓就在庙阶下。元代末年,朱元璋领兵东征张士诚时,曾驻军于此庙。
而如今赵一杰麾下的这四千八百名士兵,也就驻扎在曾经朱元璋领兵驻过军的东岳庙,时局变换,世事无常,一声唏嘘。
武英原本安插在江阴城四周的明军眼线早已被城内的侦骑驱散,杨树五指挥的五十艘百料沙船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船队在数小时前就已经抵达江阴城下为城内守军完成了补给。
而另一部分则在杨树五的亲自指挥下直接驶抵常州城,船工们与亲卫队和留守常州的海军二团官兵一起,卸下了城头上的三十六门火炮,载运上船,沿着京杭大运河西进,经过一夜的努力,终于在凌晨二点与杜宗部完成汇合。
赵一杰安排完手中的事务,视察完两处营地后,领着三团和四团的两位团长前往江阴城。
其中三团的代理团长是现任远东帝国警务部部长秦士一的胞弟秦士尔。
而四团的团长则更是大有来头,此人正是半年前在太仓卫战役中因为和刘文昌打赌而被俘虏的原太仓卫副指挥使,一口气挥刀连砍93颗倭寇头颅,有海疆猛虎之称翁德。
林定江和顾广五早就得到了消息,三人率队才刚驻扎完毕,这两人就已经在城门口候着了,此刻一眼瞧见三人入城,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林定江见到一手把自己培养起来的授业恩师赵一杰,顾不上旁人的眼光,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刚下过雨还未干透的地面上。顾广五因为自身亲卫队的身份,仅是敬礼致意。
赵一杰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先是给顾广五回了礼,才弯下腰将跪倒在地的林定江扶了起来。
一行人由赵一杰相互引荐,一路谈笑不知不觉进入了已被征用做临时指挥部的江阴县衙。
“定江啊,今日之战的战报我已经看过了,有功有过!”
林定江正低着头,好似等着老师训话的孩子般聆听着赵一杰的训导。
“定江聆听校长教导。”
由于赵一杰除了担任海军部的重任,还兼任了海军军官学校校长一职,所以像林定江这样曾经入校培训的官兵哪怕毕了业也都尊称赵一杰为校长。
赵一杰挥挥手,等他入座了之后才又开口道:
“你今日这指挥太过毛糙,但能及时听广五老弟的正确建议,实属不易。最后能够大胜明军,我心甚慰。不过定江你可得记住今日的教训,万事沉着冷静,临机应变是好,但切不可因为战局变化而心浮气躁,要切记!你虽然成绩优异,能力出众,但毕竟见得阵仗少,经验略显不足。在这点上,要多向这些久经沙场的宿将多多的讨教。”
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看向了一旁正端着茶杯咕嘟咕嘟牛饮的翁德。
翁德本来没打算参与这师徒俩的对话,此刻见大家都在打量自己,一下没顺过气,连咳了好几声。
“咳咳咳咳”
“呃......我说,我说你们都看着我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