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人刚开到下沙西街的时候,在府衙中与司丞吴城元说话的司令王平贵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城元啊,你给本官看看,本官今日这眼皮直跳,不知为何?”
“大人,眼皮跳动,意为有财啊,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不日,必有幸事降临啊!”
“报!”
“所报何事?”
“报王大人吴大人,大事不好!有两套自走铁轮驹冲府衙前来!”
“啊?自走铁轮驹?”
吴城元吓了一跳,心说没听说过什么自走铁轮驹啊!
“小的不知何物,此铁轮驹体型甚大,如同铁墙,亦发出声响。小的请二位大人定夺。”
“走,城元,出去看看,招呼府中众人,带上兵刃同去。”
盐场司令王平贵这边紧张异常,那边坐在车上的四人倒是优哉游哉,东瞧瞧西望望,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丝毫没有马上就要见自己父母官的觉悟。两辆尺寸巨大的皮卡正行驶在下沙西街上,往府衙方向开去,看见路边的商铺小贩,李灵珊几次想下车好好逛逛十四世纪的集市都被陆远拦住了。正事要紧,要是和那盐场的父母官交流的好,回家路上有的是机会逛街。
陆远安慰着李灵珊,不多时,两辆车稳稳地停在府衙正门口,直接把这府衙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也不管周围人的围观,四处奔走的人群和嘈杂喧闹声。
“砰砰砰砰”四声清脆的关门声。
施成、李文斯顿,陆远和李灵珊分别一个跨步从两部车中跳了出来。
“md,这破路,颠的我屁股都疼了!tm这些父母官也不知道想致富先修路的道理!”
施成很不满意这十四世纪的基础设施,揉着屁股叫骂,毫不在意在府衙门内已经紧张的不行的一众官差!
原本王平贵还想摆个官架,到门外看看到底是何人何物如此大胆。眼见着如铁墙般碾压过来的两辆车,不由自主地随一众衙役小吏退进了府衙大门内。
这四个人在这府衙门前看了半天,都是大姑娘上花桥,头一回。抬头一瞧,正中匾额上书六个大字:“下沙司令衙门”,颇有气派。
陆远朝施成点点头。
“啪啪啪”施成上台阶就拍门,也不管什么礼数规矩,听得大门里人声嘈杂,可就是不见人来开门。
施成又接连拍了好几下,摊开手朝身后的几人耸耸肩,示意没办法,没人开门。
这下把李文斯顿给气着了。
“这衙门啥意思?没开门?大白天的老爷们都不上班?”
说完就重新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呜~~呜~~呜~~呜~~~”
Ram皮卡发出了汽笛的长鸣,震天的响声。
半晌功夫,衙门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里面乌泱乌泱站了好几排人,来开门的衙役浑身抖如筛糠。把人一开便刷一下消失不见。
这四人都不明白这是何意,不过正中间站着的王平贵和吴城元他们还是认识的。
四人迈步跨过高大的门槛,步入院内。
这是个两进的衙门,正门入内还有个院子,院子正前方的建筑才是司令大人办公的公堂。
陆远朝着司令王平贵拱拱手,微微笑道:
“我等不请自来,还望大人海涵!”
陆远和王平贵打了声招呼,“咳咳”两声,提醒其他三个正在左顾右盼觉得什么都新鲜的好奇宝宝。
“哦,王大人,吴大人都在啊,我等来此,并无他意,只是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哈哈哈哈!”
施成说着话,心里骂自己臭不要脸。
李文斯顿没说话,也对着王平贵拱拱手。李灵珊的手勾着陆远的手臂,也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只好对他们笑了笑,就不再说话,还是自顾自的东瞧瞧西望望。
“这......本官实未料到今日,呃...今日四位到访。”
王平贵没见过李灵珊,前次与陆远三人和顾文同谈话时,李灵珊在装甲车内坐着。很好奇的看着眼前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李灵珊。
“不知道四位来此何为?”
王平贵在一旁看了半天,打量这几人的装束,发现这次眼前的几位并未带利刃。心中安心不少,却不知这手枪的厉害之处。
“我等与大人有一面之缘,如今再来叨扰,王大人可是不喜吗?”
陆远眼神直勾勾盯着吴城元。
“无碍,来人啊,花厅待茶。”
王平贵心中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丢了面子。而且也瞧见此次对方没带着利刃,想必并无恶意,先把眼前的四人引到里屋花厅,再看对方到底为何而来。
等几位都落座,王平贵问道:
“诸位,此来到底何意?”
陆远瞧了瞧旁边站着的奴仆衙役。
“你们下去吧,这里无妨。”
“王大人,吴大人,我等四人此来,别无他意,先请二位大人安心。”
陆远脸色还是保持着笑容,继续道:
“我等此来,是为入籍。”
王平贵一听到入籍,心中大定。
“哈哈哈哈,本官还以为何事,入籍之事无足挂齿。可按本官之见,各位并非为此一事而来吧。此处现仅有本官与司丞吴大人,但讲无妨。”
施成暗中一挑大拇指心道:好爽快!
“王大人,那我便明说了,我等听到风声,要在盐场周围不远建两座卫所,可有此事?”
王平贵心说果然啊,消息灵通的很啊!
“诸位耳聪目明,不错,确有此事,可本官不知,此事与你等何干?难不成还要造反吗?”
说到造反,王平贵突然加深了语气,长期做官的上位者气势直扑陆远。
“大人说笑,若是要造反,我等四人进你这花厅作何,不如直接开着我那战车,碾进府来,何人可拦?何物可阻?”
陆远的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尔等好大的胆子,敢如此同大人说话!”
吴城元虽是叫骂,但明眼人都能一眼瞧出,他脸上可丝毫没有怒容出现,话说出口,只是在旁边细细的打量面前的众人。
王平贵摆了摆手,制止了吴城元的叫骂。
“陆老爷说的不假,恕本官不明,还是请直说吧,来此何事?问那卫所之事又是何意?”
“无他,我等想与王大人深交!”
“哦?”
王平贵颇为好奇。
“不瞒大人,我等初到此地,便听顾文同老爷常提及王大人,言那盐场司令王大人颇为正直,性格刚毅,亦不爱钱财,颇能为百姓做主!可谓对得起衙上所挂匾额所书明镜高悬四字!我等四人不敬天神,不敬鬼魂,亦不敬那身在高位之人,却只敬这一心向善,敬这深知百姓疾苦,全心为民之人。顾文同一心为其族,处处谨小慎微,无奈世道险阻,步履蹒跚,却不曾弃之族人于不顾。我等敬之!王大人一心向善,虽身居此偏僻之地,但身担司令之职却勤政爱民,我等亦敬之!”
陆远这几句话可谓是不漏痕迹的讨好,却有礼有节!
王平贵并不漏出喜怒哀乐之色,分别又看了看其他几人。站起身,背负双手,长叹了一声。
“哎!诸位,我非做官之人啊!”
这句话说完,王平贵看了看吴城元,吴城元走到花厅门外四下望了望,关上门,又进来坐下。
“本官若是生在这江南地界,恐怕与你等也一般啊!呵呵”
王平贵话中带着怨气。
“本官与你等的区别,便是本官生对了地方,跟对了主家!而你等与那顾文同生在了这江南地界。哎!”
李文斯顿对王平贵,甚至吴城元的好感直线飙升。
“两位大人,还请明示!”
吴城元见司令大人沉默不语。便开口:
“诸位可是以为那两座卫所是为你等而来?恕下官一言,你等还未入旁人法眼。你等且想,此时节一无流寇,二在这江南鱼米之乡,也无歹人作祟,就是有那歹人,可需用这卫所吗?哪怕需建卫所,可这连续两座卫所把我下沙与浦东两座盐场,牢牢把控,为何?若是为了防止倭寇?在这吴淞江上游,已有吴淞江所与宝山所,必定能保得县城无碍!富贵荣华皆在县城,而再北的太仓州,由镇海卫镇守!来这南方荒芜之地立所有何所图?”
“啊?”
几个人恍然大悟。
“诸位,本官与王大人,其实早在探查你等所为,可你等并无贪赃枉法之事,前次之行实为探勘一二,再探一探你等有何不规之举,故才便衣前往你家庄子,只是那小吏立功心切,惹恼了诸位,也使我与王大人扰乱了心绪。”
陆远众人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事情是到结果是这样的,这一趟不虚此行啊!
“二位大人,不知道二位大人对此,有何计较?”
“能有何计较,朝廷立所,有何不可?我等明知朝廷在此建所保边护缰只是其一,另也少不了针对下沙与浦东两座盐场的用意在,可又如何?本官自问问心无愧便是了。”
王平贵开口说话,语气中也有一丝低落。
“此次前来,我等受益匪浅,两位大人,请受我等一礼。”
陆远说完,拉着大家起来,给面前坐着的两人鞠了一躬。
“二位大人,不知对如今此地的税赋有何见解?”
李文斯顿开口问道:
“能有何见解?朝廷之命,无人敢不尊,本官与手下一众差人,都知这赋税过重,可又能如何?此地若不是水美田肥,怕是早已生灵涂炭了。可陛下对江南心中怨念颇重,我等为官之人能如何,吃的皇粮俸禄,听差办事,还能如何?!”
“吴大人此言差矣,今日十税三,我且问大人,若是明年,后年今日这十税五,十税七呢?”
“哎!”
一声长叹之后,两位大人都不再说话。气氛降低到了冰点。
“此刻不谈那沉重之事,二位大人,我等四人,不日乔迁新居,请二位大人上门赴宴。具体时日,我等会派顾三前来提前知会二位大人。正日之时,自有门外的铁车来接二位大人赴宴,还望二位大人百忙之中抽些闲时,我等四人盼与二位大人再叙。”
陆远见聊得差不多了,目的也达成了,现在就剩下潜移默化了。
“若是有闲,本官定去诸位府上庆贺乔迁!”
“那我等便告辞了!”
王平贵和吴城元一路送到了门口,倒不是因为这四人的身份,只是为了再看一看这自走铁轮驹。毕竟现在知道对方对自己并无恶意,也不再害怕,凑近了仔细瞧着,直到两辆车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