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闲谈了没几句,刘玉文接到消息就急冲冲地赶到了,相互招呼见过礼之后,刘玉文便单刀直入问了起来:“麻元,重九如何了?身体可还康健?这次派你来,可是来探个虚实?”
“呃......”麻元为难的答道:“承蒙千户大人关心,我家大人身子挺好。这次来......这次......”
刘玉文一摆手,“嗨,我与重九是穿一条裤子的老兄弟了,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他的心思,他此次派你来啊,我看没别的事,就是来看看朝廷口中的远东贼逆,究竟是不是咱们嘛!哈哈哈哈!”
“千户大人,这......”
“别什么千户不千户的,刘某早已不是伪明的千户大人了。麻元啊,你回去告诉重九,代我问问他,问问他还认不认我这个结拜大哥,还记不记得老爷们当年馈赠的软宝甲?”
刘玉文说着话从腰上解下佩剑,递给麻元,“你把我的佩剑带给重九,若是他还记着老爷们的好,记得哥哥我的一份情,还想与瞿大哥和我们一道把酒言欢,就让他拿着我的佩剑率部投入我远东帝国的怀抱。若是他不愿,还想为伪明朝廷,为朱元璋效力,我也不勉强,这柄剑,权当给他留个念想,以示刘某对他的一片情。只是刀枪无眼,让他好好保重,玉文与他到时战场上见!”
说完,刘玉文重重地拍了拍麻元的肩头,转身离去,留下刘文昌和麻元两人站在当场。
“这......”
麻元本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哈哈哈哈,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玉文老哥他就是这个脾气。”刘文昌安慰两句笑呵呵地问道:“兄弟,可愿听文昌一言?”
“嗯嗯,大哥请讲。”
“你我兄弟之情,不在两位千户大人之下。当年你我同吃同住,同生共死,也一同在鬼门关里遛了不少圈了。我劝兄弟一句,无论重九大哥如何考量做出何等选择,切勿身先士卒,千千万万不可莽撞逞能。这一路上你也瞧见了老爷们的功绩,你告诉重九大哥,老爷们志向如星辰大海,绝非一个大明。老哥我在这里不妨给兄弟透露些消息,”
刘文昌附在麻元耳旁轻声说道:“虽然老爷们并未明说到底何时收手,但依我之见,老爷们一时半会儿并未打算吞下整个大明,而是想谋取江南半壁,也就是直隶和浙江。你可知拿下这两地之后,老爷们的目标吗?”
“是何?福建,山东?嘶......难道是陛下的老家,凤阳?”
刘文昌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老爷们的目标是倭国!说句实话,现如今帝国所行的一切,均是为了在不久的将来远征倭国做准备,而如今明朝大军,只不过是给帝国军队练练手而已。”
“哦~~~那...照大哥这么说,如今谋取诸省之地,皆是另有所图?”
“呃......”刘文昌心说废话,怎么另有所图,江浙这么好的地方难道不占吗?“也不能这么说吧,当然,这仅是哥哥我的一番愚见,不过想来应该八九不离十。你告诉重九大哥,就说此事终结后,老爷们要远征倭国,彻底解决海疆倭患!若是重九大哥愿意,老爷们定将此重任全权委于他。”
“当真?”
“哈哈哈哈,怎么?还信不过我吗?自然当真!”刘文昌也拍了拍麻元的胳膊,“走,哥哥领你去个地方,跟我来!”
麻元现身帝国腹地的消息无胫而走,传播的极快,瞿家的老管家瞿达财一听到风声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自家的老爷瞿尚兵。
“老爷,你看是否屈尊
与那个麻元见上一面?”
见瞿尚兵不置可否,瞿达财又继续说道:“麻元这次来,定是受了重九之命来谈虚实的,这老爷怎么说,也是麻重九的...这......若是老爷出面好言相劝,说服重九投效,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哈哈哈哈,你不是说玉文已经去了吗?那老爷我再去插上一脚干什么?和玉文老弟抢功劳?哈哈哈哈!麻重九他降,也得降;不降,也得降!现在不降,到时战场之上打了败仗,不还是得降吗?!哈哈哈哈!”
瞿尚兵说完,站起身走动几步,沉吟道:“我看,见面,还是免了吧,不过人不到,礼得到!嗯,这样吧,我书信一封,稍后你去取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让麻元都带给重九!”
刘文昌带麻元去了周浦庄园内的的军需仓库。
但在麻重九态度未明之际,刘文昌领麻元去军需仓库并不是要送给麻元什么武器或者防刺服之类的东西,而是将陆远早就替麻重九和麻元两人准备好的帝国陆军将官军服命人找了出来。
夏冬两季的礼服常服不算,还包括了用于换洗的几套T恤衬衫和保暖内衣,还有一人两双程光瓦亮的高筒马靴。军装右前胸赫然刻着两人的姓名,左边则是一个蓝色白五角星徽章。
“这些军服,是老爷们特意关照,给你和重九大哥留着的。本来老爷们是打算亲手将军服交给你们,不过现在既然你来了,就一起拿回去吧。哪怕你和重九大哥不愿加入我们,这里面的保暖内衣和夏季的衣物也还能用。你别小看这薄薄一层,可是暖和的很啊!哈哈哈哈!”刘文昌边说边翻开袖口,露出了里面的羊毛衫和保暖内衣。
这边叨叨叨说了好一会儿,麻元却只盯着那四双泛着幽光的黑色马靴,双手在靴子表面摩挲着,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贪婪之色。
刘文昌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行啦,这些都是给你的,我让人给你装好。既然来了,我带你四处参观参观。走!”
“大哥,小弟想去青村看看。”
“青村?去青村看什么?”刘文昌突然像触电一般惊醒,失声道:“啊!我给忘了,瞧我这个脑子,走走走!来人,给麻老弟备车!”
青村位于周浦正南方二十五公里左右,距离陶宅仅一步之遥。这个年头的青村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青村,完全可以称之为鸟不拉屎的荒蛮之地。哪怕王平贵拼死拼活的搞基础建设,至今三年多也仍未修通一条直达青村的硬化道路,由陶宅至青村将近三五公里,依旧是碎石土路。
那青村为什么值得麻元不辞辛苦特意跑一趟?因为青村有他的家人,不仅有他的家人,还有麻重九以及他原来麾下千余兵卒的家人。
兵卒们的这些家眷,早已一个不剩,全都成为了帝国的公民,而且与刘玉文麾下,驻守南汇中后所的兵卒们的家眷一样,是最早的一批帝国公民。
说到底这其实也多亏了刘玉文的照顾,既然成为了帝国公民,自然得到了比普通民众更好的待遇,从各项应有的权利,到孩童的教育,到雇工的月佃无一例外。
刘文昌并没有跟着一起,而是直接给麻元安排了一辆车,赶奔青村。
麻元赶到青村先去拜会了麻重九的父母家眷,而后才回到自家,与父母和家中的兄弟姐妹吃了顿团圆饭后,尚未留宿一宿就急冲冲赶回了军中。
镇江府丹阳县,明军营地,麻重九军帐。
瞿尚兵的书信和银票,刘玉文的随身佩剑还有陆远等人赠送的军服马靴,一溜排开,呈现在麻重九的面前。
“我玉文大
哥就是这么说的?”
“就是这么说的。小的感觉千户大人对于当初大人被朝廷征召不辞而别,还心怀怨念。这不,刘大人是当着小的面把佩剑解下来让小的拿来给大人的。”
“家中如何?老父母可还康健?”麻重九一边问着话,一边展开了瞿尚兵给自己写来的书信。
“好,一切都好!不过......包括大人和小的父母家眷在内,都已经成了......”麻元左右瞧瞧无有旁人,凑上前轻声耳语:“都已经成了帝国公民。老爷们照顾的周到,小的家中的弟妹都被安排入学校上学。我的寻防一圈下来,有不少兵卒的家眷都成了老爷们的雇工,日子倒是红火,吃喝很好。大人不必担心!”
麻重九面无表情地看完瞿尚兵的书信,递给了麻元,“嗯,这我是放心的。老爷们义薄云天,哪怕我不愿入伙儿,也绝不会为难了家眷。瞿大哥的信,你瞧瞧吧。”
乘着麻元展信观读的片刻,麻重九才仔细瞧起了他带来的物件。
其实瞿尚兵给银票有两个含义,首先自然是让麻重九知道,跟着老哥有肉吃,至少吃喝不愁,这辈子短不了自己的吃穿用度。其次,发行了纸钞银票,说明了陆远等人已经将治下的经济给牢牢控制在了手里,也是从侧面让他知晓远东帝国已成气候,并不是派个兵来打两下就能搞定的。
银票一千两,麻重九拿起了银票摇头苦笑,心说这倒确实符合自己这个瞿大哥的脾气秉性。直接来干货,塞银子显诚意。
放下了银票,又抄起了刘玉文的佩剑。麻重九沧啷一声抽出宝剑,一阵寒光引现。
“咔!”
麻重九持剑在手对着虚空比划了两下,又重新归入剑鞘,摆在了桌案上。
最后,将目光转向了一旁陆远赠送的军服和纸盒中包装完好的马靴。麻重九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戎装,暗叹一声: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见到军服上自己的铭牌,默默无语,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想起了当时身处下沙与三位老爷在书房中谈笑风生,想起了陆夫人拍着自己的肩头夸赞自己,想起了自己拿到那数百套软宝甲时激动的心情。
麻重九仰头望天,强忍住内心复杂的情绪,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声长叹:“哎~~~”
“大人,小的......”麻元此时看完了信,吞吞吐吐也不知说什么好。
“麻元啊,我不该让你回去啊!哎~”
“大人,你这是?”
麻重九苦笑道,“前几日若是心一横,不让你偷摸着去探听,权当不知道常州贼逆就是下沙老爷们,也就罢了!可如今...如今...如今后悔也晚了!玉文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家中父母亲人待我有罔极之恩,下沙老爷们......”
“大人此言差矣!”麻元打断了麻重九的感叹,径自说道:“大人遣小的去打探,乃是英明至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难道大人忘了吗?”
平复了下心情,恳切地说道:“大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小的走访一圈,虽仅是查看了些民情事故,未涉及军务,但小的自认,这仗实在不好打啊!哪怕今日左都督不惜民力,不惜一切代价侥幸拿下这常州城,一扫常州府之敌,但那又如何?只要老爷们缓上段时日,到时呢?更何况,呵呵!”
麻元指了指桌案上制作精美的军装,“大人可别忘了软宝甲,再瞧瞧这军装,难道都督大人就真能打的赢吗?依小人之见,胜负还犹未可知,恐怕守军的胜面更大上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