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之上的大铁船,我等大可一走了之,过我们自己的好日子。可本地的百姓呢?”陆远长叹一声:“哎~~~我和你说句心里话,我等不是没想过辅佐朱家皇帝,但朱元璋刚猛治国,为人喜怒无常,对待苏松二府的百姓更是犹如与其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陆某不敢称己为圣人,能普度众生,但是我等之心比天更高,比海更宽。君未见哪怕是倭人,亦能在我等治下太平安定吗?可行过烧杀捋掠为非作歹之事?”
“你等我把话说完!”陆远拦住想要插话的杜宗,继续说道:“华夏虽大,但在这天地之间不过是偏居一隅而已。你知道大海以东有琉球,有倭国,可倭国再往东呢?你知道暹罗,可暹罗再往南呢?”
说完了世界格局,陆远话锋一转:“这世间的百姓啊,不论贫富贵贱都有自己的地位,自己的用处,自己的追求。豪商误国,可豪商为了银子可以走遍四方,可以开阔眼界,给我华夏大陆带来不同的物种,粮食。工匠卑贱,可你看看我这里的工匠,没有那些匠人,就没有我们住的屋子,走的道路,军队手中的火枪大炮。朱家皇帝妄图压制百姓,将百姓像罪犯一般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晒盐的世代晒盐,从军的世代从军。”
陆远说完两句又叹息这摇摇头:“哎~~~悲哀啊,是普通百姓之悲哀,亦是他这个当皇帝的悲哀!”
杜宗瞪着眼睛,吃惊的望着依旧长吁短叹的陆远,说话的语气也不复当初的傲慢:“这...杜宗小看了诸位老爷。”
“今日天色已晚,你与杜尚就将就着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明日如何选择,但请自便!”陆远说完话,领着众人起身离去,仍由杜宗依旧傻愣愣的站在花园之中。
陆远第二天一早一睁眼就开始惦记起杜宗了。洗漱完毕下了楼左瞧右望没见着杜宗杜尚,问道:“三儿,杜宗呢?”
顾三笑道:“恭喜老爷,事成了!”
“嗯?什么事成了?”
“杜宗投效咱们了!”
陆远大吃一惊,心说自己睡了一觉这么大威力呢?诧异的问道:“那他人呢?”
“一早就被二爷和乔老爷拉到参谋部去了,张大人和陈大人已经回县城了。”
陆远睡得香,杜宗和杜尚两人可没这么安稳了,翻来覆去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看在能借陆远的刀子灭了陈宁的面子上,投效了陆远等人。说到底,都是凡人啊!
两人打定了主意刚准备休息就被从瞿尚兵那儿喝完酒回来的乔纳森和施成两人堵了个正着。所以闹到最后,陆远反而是自己这边最后一个知道杜宗已经投效自己的人了。
这不,杜宗一大早就被二人拖去了庄园内的参谋部。
“二位想法倒是不错,制定的虽说激进了些,但也不是不可行。但是嘛......二位这属于盲人摸象!”
杜尚一言祭出,震惊四座。
施成不满的说道:“杜宗,你为什么说我们是盲人摸象?陈宁手上撑死了不就只有这么两千人吗?什么意思你说明白些
。”
“呵呵,杜某斗胆一问,诸位把太仓卫放在哪儿了?苏松海防道有佥事,怎么,太仓卫就没有了?赵大人手中本不过千来号人,可太仓卫可足有5600兵丁驻守。陈宁手中的兵确实如二爷估计的那般不过区区两千不到。但是苏州府可有两个卫啊,太仓卫加上苏州卫,足足有一万余人镇守。我等若是想拿下整个苏州府,那这些卫所之兵,如何解决?难道还指望三日之内拿下整个苏州府?”
乔纳森和施成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倒不是因为对自己手下的兵将没信心,而是对自己,轻敌了!轻敌乃是兵家大忌。而现在自己这边就犯了这个错误!
而自己的情绪势必会影响到那几位主将,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可现在自己这边却正好相反,担心朝廷大兵压境,但是却在战术上轻视了对手。
思索片刻,施成就又放下心来。
苏州府境内撑死了也就是一万三千人的武装部队,其中真正能打的,板着手指头算算也就是两个卫城中的那帮正规军,可就算是正规军,战斗力也不咋地。卫所卫所三分打仗七分农耕,可想而知他们平时的训练状况。
再加上自己已经派出了将近7000人的部队,另外还有亲卫队在后,绝不可能到最后大败亏输。想到这里施成哈哈一笑:“对面人多些也好啊,多抓些俘虏壮丁来。大不了晚几天攻下苏州城而已,我们等得及!哈哈哈哈!”
杜宗并不知道远东帝国真正的战斗力,事实上不仅杜宗不知道,包括施成这个武装部队的一把手也不知道。平时的训练是训练,但训练的再严格,演习的再拟真,也不能靠着演习和训练变成真正的虎狼之师。只有上过战场亲眼见到战场残酷的情况下,还能够将自己平时训练的东西施展出来,那才能称之为是一支合格的军队。这不仅是针对火枪队等武装力量,连亲卫队也是如此。
当然,不能说杜宗平日里就从未关心过远东帝国的武备状况,但也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略知些皮毛。知道伪帝国大力发展火器巨铳,而忽略以刀枪剑戟为主的传统冷兵器。但至于火枪和大炮的威力如何,与明军手中的三眼铳和大碗口铳相较孰强孰弱,自己一概不知,更别提亲卫队和骑兵手中的连珠铳威力如何了。现在的提醒完全是出于双方人数上的对比而言。
杜宗没料到经过自己的提醒,施成和乔纳森只是稍显意外,后又立即恢复了信心,丝毫不为明军人数上的优势感到担忧。心中对施成和乔纳森不免高看了几分,拱手说道:“二爷,乔老爷,二位既然有如此必胜之信念,想必是有所依仗。杜宗以往对帝国的武备了解不多,也无从打听,倒想趁此机会上前线瞧上一瞧帝国兵锋之利,不知二位可否让杜宗得偿所愿?”
“哈哈哈哈!好啊,既然你想去看看,又有何不可啊?!但有一点我可要说在前面,你上前线只可观摩,不能发号施令!”
“那是自然,自古以来临战换帅,兵不认将、将不识兵乃是兵家大忌。杜宗绝不胡乱插手战事,只是从旁观摩一二,到时也好为诸位出出主意,提提意见。”听到施成应允了自己的要求,杜宗立刻附和起来。
陆远姗姗来迟,瞧见杜宗俨然已经与施成和乔纳森相熟,相互之间聊得热火朝天,心里自然对杜宗的正式加入显得很是兴奋。
“你们倒是勤快啊,这么早就商讨起大事来了?哈哈哈哈!”
杜宗见陆远到来,忙躬身施礼:“陛下万安!”
“别摆这些花活儿,你杜宗不是那样的人!来,你们继续,我旁听就行了。”陆远笑着一摆手示意杜宗起身,不必理会自己。
“杜宗还有一言相告,眼瞧着马上就要与国朝,不,伪明见仗了。但是诸位这屁股却还未擦干净呢?攘外必先安内,统一方能御侮啊!”
陆远一抬眼,诧异的问道:“杜大人,你这话一定有所指,不妨直说吧!”
杜宗也不再故弄玄虚,直接说道:“诸位老爷忘记华亭知县冯荣了吗?”
陆远皱起了眉头,心说自己怎么把冯荣给忘了。杜宗一家遭此大灾不用问也知道,背后一定有冯荣的影子。知府刘鉴收到了陈宁的书信,保不齐冯荣也收到了。而且冯荣的那个狗腿子马平川现在还在马场半死不活地干着活,没陈宁在他背后撑腰,自己打死也不信冯荣这么大胆子敢直接去触千户大人刘玉文的霉头。
“施头,这个冯荣就让小七去解决吧。”
施成点点头,刚想招呼顾小七就被杜宗给拦住了,“诸位,冯荣现在还未暴露,陈宁依旧把他当做是其在松江府的眼线,一杀了之实为下策。杜宗认为若是把冯荣拿下,胁迫他再给陈宁去一封书信,用以麻痹陈宁,才乃是上佳之策。我们可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杜宗给陆远等人提出了两条计策,第一是从时间上麻痹对手,可以大致估算一个时间给对方,让陈宁以为自己在时间上还颇为充裕。第二是从行动目的上麻痹对手。使陈宁确信自己这边不过是一伙儿盗匪,就如同以往的那些海匪一般只是想去苏州府烧杀捋掠洗劫一番,而不是为了占领整个苏州府。
陆远听完抚掌大笑,不住地称赞:“哈哈哈,老瞿说的没错,杜宗确实有一套啊!能提出不同意见的人有很多,但真正能给出合适的建议的人却少之又少,杜宗大才!大才!”陆远转向施成说道:“施头,就按杜宗的意思办吧,把冯荣弄过来,逼他亲笔给陈宁写一封书信。”
顾小七得了施成的命令,立即领人动身前往华亭县衙。中午时分就已经抵达了县衙大门以外,而此刻的冯荣对自己的命运仍然一无所知,正在县衙内大发雷霆。
冯荣指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三十个衙役,骂声不绝于耳:“你们这帮酒囊饭袋,一个大活人都找不到。一个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大人,县丞大人去哪了,小的们怎么敢问啊?”
“哼!”冯荣从桌案上抄起一个木制的镇纸冲着说话的衙役就扔了过去,“废物!我看你们不是找不到,而是根本不敢去找!华亭县就这么大,松江府才多大点儿的地方,杜宗能去哪儿?只吃饭不干活的混账!”
“冯大人好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