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两人就被书办引入了花厅,带到了张麟和陈童晟面前。
张麟抢先问道:“壮士就是张炳的部下吗?”
“回大人话,我家团座特命在下要亲自将人交到大人手上,眼下任务已成,在下军命在身得抓紧时间赶回去。这人就交给大人了。”
“好好好,有劳壮士了。替我与陈大人给你家团座道个谢。去吧!”
张麟招呼走兵卒,才将眼睛看向了面前的杜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如此着急要见本官啊?又是怎么说动张团长特意派人将你送来的?”
“你真是张麟张大人?”杜尚并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啊?哈哈哈哈!”张麟和陈童晟不由自主的同时笑了起来,“这种事哪还能做得了假,说说吧,到底是何缘故?若是有何冤屈,本官和陈大人一同为你做主。”
杜尚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看见张麟就如同见着亲人一般再次放声哇哇痛哭起来。这一举动大大出乎了张麟和陈童晟的意料之外,陈童晟上前扶起衣衫褴褛的杜尚,安慰道:“先别哭,先将个中曲直和我们说说。来,坐下慢慢说。”
杜尚被陈童晟两句话一安慰,心中酸楚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哭的惨极。张麟和陈童晟又是给他端椅子,又吩咐人给他打水擦脸。好半天,杜尚才将自己的身世和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对两人详细说了一遍。
陈童晟和张麟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陈大人,这种手段除了陈宁,整个苏松二府张某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为达自己的目的,连朝廷命官的家眷都如此对待,何其狂妄!何其毒辣!”
陈童晟点点头,对杜尚问道:“你不去找你大哥杜宗,而是先来上海县衙找张大人,是你自己决定的?”
“嗯,小子想万一大哥那儿有变,贸然前去怕自投罗网,便想先到张大人这儿。眼下除了张大人,小子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让小子信任。”
“张大人,此事甚大啊,陈宁不会无缘无故把朝廷命官的家眷当儿戏,一定有所图。”陈童晟看了眼杜尚,继续对张麟说道:“看来,今日你我二人是要住在周浦了。哈哈哈哈!”
张麟看了眼手腕上陆远送的手表,吩咐道:“来人,备马,去码头。派人去华亭县找杜宗,就和他说他弟弟杜尚在周浦庄园等他。”
话音刚落,一行三人就已经出了县丞署前往码头奔赴周浦庄园。
别人一个个无一例外忙的双脚离地,唯独陆远跟个没事人一样,平时照样该去学校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该视察视察,总之该吃吃该睡睡,似乎即将到来,关系到自己头上这顶皇冠能不能戴的稳的大战与自己毫无关系。
说完全没有关系,好像也有失偏颇。这些天陆远唯一做出的指令是推迟进攻计划。倒不是没信心或者没做好准备,而是在等时机。等苏州府秋粮征收到位但还未上缴的这个时间差!只要抓住了这个时间差,自己这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借助陈宁的力量把理应上缴的赋税据为己有,省的到时候自己再一个个上门去收。
而后只需要在农闲季节,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强力推行自己的政策,丈量田产统计人口,尽量用近半年的时间将整个苏州府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陆远吃罢了晚餐,正和李灵珊两个人手牵手半躺在宅邸后花园中的躺椅上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不经意忽然乐了出来,“哈哈哈哈,灵
珊,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拿下苏州了。到时候我带着你去阳澄湖吃大闸蟹啊,哈哈哈哈!啧啧啧。”
“好呀,正好十月份嘛,不要钱的正宗阳澄湖大闸蟹,嘻嘻嘻嘻!”
两人正亲昵着呢,顾三不解风情的跑了过来低声禀告:“老爷,夫人。张麟和陈童晟来了,还带了个人说是杜宗的胞弟杜尚。”
“杜宗?杜尚?谁是杜宗啊?”陆远诧异的问道。
顾三一翻白眼,无奈的解释道:“老爷忘啦?前几日老瞿口中的那个大才,华亭县的县丞杜宗啊,这个杜尚就是杜宗的胞弟啊!”
陆远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就是老瞿说的那个如果不能为我所用想办法除了去的那个杜宗?他弟弟?”
“对,对对对,就是他。现在杜尚已经在府邸了,三爷四爷正在接待他们,老爷你看要不要亲自去见一见?要不要把二爷和乔爷叫回来?”
“啊?不必不必,二爷和老乔在老瞿家和玉文喝酒呢,随他们去。我去看看吧,走!”
陆远牵着李灵珊,和顾三一起回到府邸就瞧见衣衫褴褛的杜尚正在餐厅大吃大喝,大块的红烧肉塞进嘴里连嚼都不嚼,囫囵吞下肚中。看的好奇,陆远也拉过把椅子和其他人一样,并排坐在杜尚对面美滋滋的看着狼吞虎咽的杜尚。
“啧啧啧,你吃的真好看!咯咯咯咯!看你吃的这么香,我都看搀了。”
杜尚吃的兴起,没注意对面又多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狐疑的看看说话的李灵珊,一下子挪不开眼了。
“咳咳咳咳,小子杜尚,打扰诸位大哥和这位......”
张麟瞧见这臭小子的眼神,一瞪眼喝阻道:“这位是陆夫人,不得无礼!”
“张大人你别这么凶嘛!人家十几岁青春期喜欢美女很正常的,嘻嘻嘻嘻,小弟弟你吃你的,没事!”李灵珊扭头对一旁伺候的老妈子吩咐道:“王二妈,你看看还有其他菜剩下吗,给小弟弟都端过来,再添一碗饭给他。”
杜尚连忙摆手:“不要了,够了够了。”口中说着不要,眼睛却盯着王二妈手中端来的饭菜。
陆远瞧得有趣,笑道:“杜尚,瞧你这样子就是饿了,你尽管吃,咱们这儿又不收你铜钿。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张麟就将其他众人全都叫到了大厅,将杜尚的事详细说了一番。
“哦,是这么回事啊!那不是正巧吗?我们正想招纳杜宗,眼下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张麟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的说道:“杜宗此人别人不熟悉,张某是颇为了解。他这个人啊,哎~~~怎么说呢,软硬不吃,冥顽不灵的家伙。但是真有本事,当年就被誉为神童,文韬武略无一不通。对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想必......”
话说到一般,值守的亲卫队就进入的大厅打断了张麟的话语:“老爷们,外面有个叫杜宗的要硬闯庄园被家丁拦阻,乘值守的家丁不备打伤了两个,要硬闯进来,被亲卫队拿下了,现已被羁押起来。请老爷们发落!”
陆远哈哈一笑:“哈哈哈哈,哟,这人身手倒是矫健的很嘛,还打伤人了?把他带过来吧。”
“得令!”
片刻功夫,被铐得严实的杜宗就在亲卫队的押解下进入了众人的眼帘。
陆远指了指杜宗手上的手铐,“解开吧
,没事!”随即对杜宗努努嘴,说道:“你弟弟杜尚还在餐厅用餐,你去看看吧。”
“哼,二百五一个!”顾三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哈哈哈哈,能乘人不备打伤我们家丁就说明他还有点本事,至少身手不错。有本事的人都是有点个性的,你看看成哥不就这样嘛。”
郑纪说着话就听到餐厅那边传来了二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哎~~~要天天有人这么哭,我们这儿都快成灵堂了”陆远叹了口气:“算了,随他们去宣泄宣泄吧!咱们先去花园里喝喝茶,顾三,等他们情绪稳定了,叫他们一起到外面来吧。”
并未过多久,张麟就瞧见杜宗独自一人朝这边走来,笑道:“杜宗,这几位老爷你就算没见过,也总听说过吧。”
“何止听说过,下沙和周浦两座庄园下官亦私下来过几次了。”杜宗已然收起了自己先前激动的情绪,淡定的说道。
陆远又乐了:“哦?我一直以为杜大人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杜大人倒是主动啊!既然私下来过,为何从不露面啊?”
“呵呵,大老爷想要从杜某这儿知道些什么?又要杜宗透露什么心计呢?”杜宗现在的表情和语气完全不像是对一个帮过自己的人说的。
陆远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脸上笑意不减:“杜宗你这是自欺欺人啊!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也知道你杜家发生的事幕后的罪魁祸首是谁,难道还打算就这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般继续自恃清高吗?”
“哈哈哈哈,陈宁在杜某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难道我杜宗还要去报复一个死人吗?”杜宗收起了笑意继续说道:“无论杜宗作何打算,你们的行动已经昭然若揭了。”
“你就不想手刃之?”
杜宗摇摇头:“老爷若是以为借着陈宁那条狗命就想让我杜宗为你等所用,怕是要让老爷你失望了。杜某看透了世间万物,天下反复,朝代更迭,今日有远东帝国,明日还会有远西帝国,远北帝国,周而复始。就算诸位灭了国朝,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旁人想要权利金钱地位,杜某不在乎这些。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杜某做官也做累了,腻了。明日便书信一封,带着小弟辞官回乡,从此闲云野鹤岂不快哉?!”
“哈哈哈哈,好啊!好一个杜宗!我一不劝你,二不逼你。让你来,只是想请你畅谈天下之事,你觉得这天下如今如何?”陆远对杜宗真心有几分佩服,才有此一问。
“天下太大了,杜宗无能,哪怕看明白了,也不见得能够理顺天下之事。老爷若是问当今朝廷,恕杜宗直言,陛下英武圣主,虽说是放牛娃出身,但也不能小看了。而今大明兵锋盛极,诸位所行之事,呵呵,在朝廷眼中不过是癣疥之疾。如果是杜某做主,那就借着刘鉴和诸位大人的帮衬过好自己的日子,天下么,还是让陛下去操心吧!”
杜宗的意思说的很明白,就是你们这帮货别他妈瞎折腾了,老百姓现在就算再苦,也总比再来一次战乱要好。自己有人有钱有粮食,享受自己这短短一世就好了,何必去和现在风头正旺的朝廷硬碰硬呢?真的惹恼了朝廷,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这番话说的既中肯也直白,可他不知道陆远等人的想法和身世。
“我承认杜大人说的有理,但是杜大人能否承认松江府在我等的治下要比在朝廷那儿百姓更富足更安康?”
杜宗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杜某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