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光,我失去了光;若有人赐予我光芒,我将助他前行。”
艾伦勉强支撑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好友,侧身猫在联合火车站的角落中施展一环言灵的法术“迷宫”。
这个简单的谜语奥术能够完全掩盖施法痕迹和施法者的去向,除非追踪者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开谜语。
因为莱茵的警告,艾伦不敢直接穿梭回自己家中,害怕对方神通广大地循着法术印记追上来。
他先用掉12计时中提前固定好的瞬间移动法术,让自己和莱茵离开红教堂区,躲到人流最繁忙的火车站。
紧接着施展谜语魔法擦除痕迹,确定一段时间没人追来之后,艾伦才叫了一辆马车,带着昏迷的莱茵回到自己家中。
“莱茵,你还好吗?”
历史学者看起来脸色苍白,紧抿的嘴角不断在溢出鲜血。那些新鲜的血浆红得发黑,在光线下还泛着几缕银紫的光泽。
艾伦不知如何是好,请寻常医生肯定是没用的,去找官方非凡者组织似乎也不怎么样靠谱,就昨天下午九司长官维克特表现出的样子来看,他甚至可能会暗中动手脚弄死莱茵。
他急得在书房来回踱步,最后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地翻出母亲给的药水——这是一种可以舒缓灵感,修复意识受创的药剂——用力掰开莱茵的嘴,强行灌下去几勺。
别说,这药真的很灵验。刚服下没多久,莱茵就停止了咳血。就连紧皱的眉头都舒缓了不少。
真是有惊无险,艾伦松了口气。他这才想起拉把椅子到床边坐下,放松一路紧绷的神经。
莱茵看起来认识这个人。他心想,从大衣口袋中拿出笔记翻看。莫纳·莱卡特昂.......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难道两人是小时候认识的?
显然对方给莱茵留下的印象非常糟,竟然让他恐惧到宁可承受反噬,也要强行挣脱二环奥术,提醒自己离开。
另外,他能越界对抗比自身更高层次的法术也让人非常惊讶。高阶神血持有者能显著压制下级,两人又同属高利用率的学派,没道理那么顺利.......
除非——艾伦愣了下,想到一个不太现实的可能——莱茵已经快晋升二环了。
这个荒谬的念头仅仅过了片刻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开玩笑,一环晋升再简单,一年半载总还是要的。
艾伦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盯着好友。我的朋友,你究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
莱茵看了看头顶的绯月,捂着生疼的额头站在一条空旷的街道上。
他不认识这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应当是某条厄特沃什的街道——标志性的老旧建筑、四处横流的肮脏污水、不分昼夜被雾霾笼罩的天。
他沿着马路向前走,翻过一座断桥,终于见到一个人。
那人有一头乱糟糟的金发,浑身褴褛,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过来。他咧开狰狞的利齿,古怪地笑道:“占卜吗?”
莱茵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
“这副棋盘上有32个棋子,黑白各16个。”那个男人用粗哑难听的声音解释道,“先选颜色。”
搞什么啊,占卜用的不应该是塔罗牌吗?哪有抽棋子的啊!他暗中吐槽。
回到眼前的占卜,莱茵没有太纠结:“我选白。”
“白者先手。”怪异的男人咯咯笑起来,“但先手者在明。明则劣,攻势尽入眼底,轻易可破之。”
“再选棋子。”他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莱茵这次踟蹰了一会儿,轻轻用指尖碰了碰白王后。
“王后啊.......”男人显得有些惊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想好了吗,要不要重选一次?”
莱茵摇了摇头,“落子无悔,我就要白后。”
“........危机四伏,鞠躬尽瘁。哈哈哈哈哈哈,痴愚之人!”短暂叹息后,奇怪的占卜师消失了。
莱茵一时听不懂他疯疯癫癫的解读,只好继续向前走。拐过一个街口,身后的来路突然消失了,前方出现了一座前所未见瑰丽雄伟的宫殿,门口还有不少执剑而立的侍卫。
“打扰了,您知道.......”莱茵正想询问侍卫这是哪里。
“你就是那只从树洞掉下来的独角兽?”铠甲下的羊头目不转睛地打量他。
莱茵想摆手否认,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双手已经变成了蹄子。银色铠甲的反光中,他看到一只无助摆头的独角兽。
“进去吧,女王陛下在等你。”羊侍卫抬起兵刃。
莱茵没有退路,只好向幽深的宫殿前进。因为突然从两足行走变成了四脚着地,他相当不适应,走得缓慢又摇晃。
华丽王座上搁着一张面具,就在莱茵困惑所谓的女王身在何处时,他听到面具开口说道:“你为何与我为敌?”
声音尖细,确实像个女人。
“我们应当是朋友。”面具循循善诱,“你的愿望,也是我的目标所在。”
“来吧,到我身边来,这个王座送给你也无妨。”
独角兽的紫眸冷冷地盯着那张面具,什么都没有说,绕过了王座走进侧门。在它整个跨过门扉的瞬间,整个宫殿猛地摇晃起来,砖瓦石块纷纷落下。
消失的地面拽着他向下坠落,围绕周身的碎片如水面泛动粼粼微光,折射出不同的面孔。
莱茵的背部轻柔着地,身下是一片苍翠的草坪,不远处城堡高耸。这是位于威彻斯特的祖宅,他伸出手,发现蹄子已经变了回来。这是一双孩童的手。
书房虚掩的门后,一个银紫色的法阵正徐徐转动。白发苍苍的老人跌坐在法阵上,背靠着桌角,痛苦无力地喘着气。
“爷爷,您又在尝试新的魔法阵了吗?”幼小的莱茵问道。
老人虚弱地咳了声,强行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他转过莱茵的身体,伸手捂住他的双眼。
“小莱茵,这是你最喜欢的怀表。你拿着它,一直向前走,咳,等到指针走到15分的时候,爷爷就来抓你了。”
“被爷爷抓到的话,咳咳,明天就要多背两篇课文哦~”
“是镇上孩子们玩的抓鬼游戏吗?他们从来不肯让我和他们一起玩。”莱茵说。
“小莱茵怎么会是鬼呢?你是高贵的独角兽,是我们查维斯特的光和希望。”
“乖孩子,向前走,别回头。”
少年捧着那块怀表,走啊走,直到走出了城堡,走到了庄园边缘的森林,他的爷爷也没有追来。
他走得累了,正想找棵树靠着休息一会儿,却发现大树根下藏着一个大洞。
他回头看了眼城堡,合上怀表,纵身跳下。
指尖划过周身凛光的碎片,他倒着朝下坠去。
“来,跳下来,别怕,我接着你。”出现在树梢上的莱茵看到某个熟悉的虚影身披黄袍在下方张开双臂,冲他遥遥微笑。
此处依旧是威彻斯特的庄园,这正是发现地洞的那棵大树。
“你确定会接着我?”莱茵害怕地反问。
“当然。”
少年闭上眼,向前轻轻一扑。那人果真没有骗他,轻柔踏实地接住了他。
与此同时,少年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利刃顺势贯穿了虚影的胸膛。
“你在做什么?!”对方震惊又恼怒地质问,流出的血染红了他的双手。
少年的身形猛然拔高,变回了莱茵真实的模样。
“真正的哈斯塔只会哄骗我跳下来,任由我摔在地上,美名其曰教我如何分辨谎言,将来躲过社会的毒打。”他冷笑一声,“你不是他。”
这些场景连同刀刃上的血一起消失得一干二净,出现在莱茵面前的,是座古老宅邸改建的疯人院。
他拎着手杖,面无表情地向门口迎接他的“白衣天使”行礼,“许久未见了,莫纳医生。”
“你能找到这里,实在让我惊喜。”莫纳露出亲和温柔的微笑,“即便给了你那么多暗示,也还是拒绝成为我的同伴吗?”
莱茵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发抖:“我绝不会成为你这种人的同伴!”
“你还欠了我一些记忆碎片,还给我,不要逼我动手。”
莫纳无辜地耸肩:“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毕竟有些东西还不合适你现在知道。”
“那你就去死吧!”莱茵咬牙切齿地拔开手杖,挥着双刃冲向医生。
攻向面门的刀刃被对方用双指夹住,他没有片刻犹豫,左手的刺剑直接捅穿莫纳的腹部。
“注意风度,莱茵。”医生笑了下,“你不喜欢我呆在你脑子里,我走就是了。”
“当年的第一颗种子到底技艺生疏。”莫纳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了阴沉的疯人院大门处。
。。。
漆黑的空间里,莱茵缓缓睁开双眼。身边巨大的落地镜对面,是正要穿梭过来,手心伤口钻出的触手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哈斯塔。
他强撑着笑了声,安慰道:“我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我并没有担心你。”哈斯塔将手背到身后,“只是怕你这个蠢货拖着我一块儿死。”
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镜子里。
莱茵也没有磨叽,抓紧时间回到了主物质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晨光借着凉风从凸肚窗中飘进来,艾伦正趴在不远处的桌上打瞌睡。
莱茵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试图起身把好友扶回床上,却不想过程中发出的声响反倒弄醒了艾伦。
“莱茵,你醒了啊。”他揉揉眼睛,还有些睡意惺忪。
“你赶紧睡一会儿吧,我没事了。”莱茵看到桌上消失了小半瓶的药,感激道,“多亏你帮忙。”
艾伦理了理乱发,笑道:“没事,我睡醒了。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莱茵正要开口,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艾伦的管家喊道:“韦斯卡先生,有三位九司的警官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