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端固定有六根粗壮钢筋，线条优美装饰极具艺术感的金属吊笼，载着众人从飞艇站台缓缓降下。
拜沃金斯像一座半开放式的社区，每座城堡都有几处独立大门，它们又和街道共同组成了建筑群落，没有直接圈禁的高墙围栏，出入口众多。
学院拥有的交通工具除了飞空艇，还有悬浮列车，能够在半小时内到达阿尔姆的市中心。
通过由一个连接两边城堡的密封式廊桥兼职拱门的入口，学院内部的宽阔街道上铺满打磨光滑的青石砖，每隔几米就矗立着涂装成黑色的金属灯柱，柳枝一般向街道弯曲的黄铜灯头被细细雕琢出精美复古的装饰，玻璃灯罩里用煤气点燃的光线明亮且稳定。
路灯之间还点缀有不少圆雕，多是对学派或学院发展做出极大贡献的先贤的塑像，不知道是不是模仿苏美尔风格，方体底座上还浮雕着生平事迹和箴言。
几条街道的交汇处设有圆石堆砌的花圃，通常是粗壮的大树或鲜艳无害的花草填充其中，周围还设置了几张金属镂花长椅。
城堡的正式入口处总摆放着庄严气派的喷泉，同内部中庭统一都是大草坪一样。约瑟夫告诉两人，这属于某种拜沃金斯的审美传统，从建立起渊源流传。
拜沃金斯学院自灰烬纪元末期成立，至今已有两千多年了。
艾伦在进入学院后就暂时与莱茵告别，打算独自去拜见母亲年轻时的导师，言灵系的六环教授阿纳金阁下。
莱茵跟着约瑟夫先到了炼金学派的主教学楼，对方要为他做一个测试，看看单从“硬件”而言更适合哪种“神血”。
城堡大厅是典型的剑湾风格，圆柱分段包裹着金箔，整体配色大胆热烈，角落摆放着几尊黄金雕塑，华丽宽阔的楼梯盘旋而下，落于大厅两侧，正对门口。
“是约瑟夫！好久不见，考古还顺利吗？”
“旁边金发的漂亮小哥哥是谁呀？别的学院来访的教授吗？还是新加入的学生？”
“小哥哥，看看我，这可是亚美斯波利斯最新款的时装！快来邀请我跳舞呀~”
墙上挂的一排肖像画们竟然口吐人言，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甚至直率大胆地调戏起了莱茵。
“他们生前都是炼金学派的术士，因为战斗或寿命原因离开了我们。”约瑟夫看莱茵不知所措的表情，出言解释道。
“于是我们和意识学派共同开发了灵魂相框，入学的奥术师们可以留一个印记，在死后继续回到这个他们深爱的校园。”
“当然，这不是强制的，不愿意也没关系。”约瑟夫看着周围人像，顿时陷入伤感，“很快，雷蒙和查尔斯也会出现在这里吧。”
“……”莱茵正思忖着如何安慰他，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了起来。
“欢迎来到拜沃金斯炼金系，我是大厅的自动书记人偶，薇尔特。”身穿复古宫廷礼裙的银发女性从书桌后起身，脚踩矮跟长筒皮靴，双手提裙向两人行礼。
“请出示您的身份识别卡，如果还未办理，可由我为您开具。”薇尔特的肌肤瓷白，笑容完美，一时间让莱茵惊艳到出神。
“这是炼金人偶，它们的行为、言语都是固定好的。”约瑟夫将两份证明交给薇尔特。
“薇尔特，今天过得如何？”
“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约瑟夫先生。”人偶回答。
“不，我是问你心情如何，工作还顺利吗？”约瑟夫继续问。
薇尔特歪了歪脑袋，露出困惑的表情：“对不起，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约瑟夫向莱茵递了个无奈的眼神。
“没关系，薇尔特，你做得很好，辛苦了。”约瑟夫接过金属磁卡，微笑着鼓励道。
“谢谢配合，薇尔特很高兴见到您，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祝福他人有愉快一天，却无法理解什么是愉快的一天……莱茵看着美丽的人偶，不由得感到惋惜，到底不过是炼金机器罢了。
“不能再问了，不然薇尔特就会死机。”约瑟夫说，“以前老有调皮的学生问些她无法回答的问题，弄得后勤部不得不三天两头维修她。”
“后来西塞罗老师规定谁弄坏谁修，他们才停手。三代人偶比前代更漂亮智能，很受学生们欢迎。”
进入二楼后，约瑟夫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莱茵先生，请跟紧我！”
就这一条路我还能跟不上？
莱茵正纳闷，原本静止的扶梯突然开始移动，整个城堡的外墙分崩离析化为一块块正方体巨石，而巨石又再次重组成一个宏大的三维迷宫。
美丽的紫粉色夕阳从天际垂下，竟有种近在咫尺的错觉。站在莱茵的角度，依稀能看见迷宫顶层的大型圆顶建筑，似乎是个天文台。
没等莱茵反应过来，约瑟夫已经站在两层开外了，这些扶梯竟然还在漂浮移动，不断缓慢地变换位置，根本无法找到过去的路。
“约瑟夫先生，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走啊！”历史学者哭笑不得。
对方爽朗地大笑，伸手一指，将莱茵脚下的那段楼梯引到自己身边。
“炼金学派的学生们不会迷路吗……？”莱茵满头黑线地跟紧约瑟夫。
“迷宫是固定的，楼梯的变化也就六种。他们迷路个几回就都记住了。”对方忍住笑，“当然啦，五环以上的奥术师可以直接控制楼梯漂到目的地。”
感情你们不仅不欢迎文科生还歧视路痴！莱茵再次在心底拒绝炼金学派。
转过一面石墙后，两人终于进入了门框镀金的室内。
“莱茵先生，这是仪式学派的塞尔维亚女士。”西塞罗介绍道，“她会和我一起完成对您的鉴定。”
裤装长筒靴扎着马尾辫的丰满女性颔首示意：“快点开始吧，我还有节晚课要上，别让学生们久等。”
“一年级的星象课？”约瑟夫问道，顺便指导莱茵将衬衫袖扣卷起来。
“对，完了还得去维护隔壁被二年级小鬼弄得乱七八糟的温室。”塞尔维亚叹气，“西塞罗阁下让校董会给教授们涨点工资吧。”
冰冷的针管刺入左臂的血管，莱茵注视着自己的血液流进试管，心想看来哪里的教授都一样苦逼。
自己这个26岁的讲师月薪只有15克朗，为了副教授职称考试，不得不参加考古项目熬资历，结果还被卷进一堆倒霉事当中。
“约瑟夫带的这届学生OFT成绩怎么样？”西塞罗熟练地拔出针管摁住止血棉，迅速将装有10CC血液的试管拧上盖子，放进旁边的仪器。
“唔，三分之二合格，五分之一优秀。”约瑟夫给莱茵端来一杯香草茶，舒缓他紧张的情绪。
“OFT是什么？”莱茵看着塞尔维亚在地板上熟练地绘画法阵，好奇地问。
“一环和二环分别对应一、二年级生，每级四个学期，也就是两年。三环对应三年级，要读六学期，三年。七年读完算作你们南方的大学毕业。”
“但是在毕业前，不管是想晋升四环还是直接就业，都必须参加奈瑟协会的统一奥术考试，也就是OFT。至少合格才能有毕业证，优秀则可以立刻晋升四环，成为某位教授的弟子。”
莱茵有些惊讶：“那不通过的学生岂不是得再等三年？”
“那倒不用。”约瑟夫回答，“OFT每年春季都有。主要就是考虑到会有学生跳级，以及……留级……”
莱茵感叹道：“真是严格啊。那要当教授的话，得是什么程度？”
“晋升五环就可以提交申请了。不过按你们南方标准算，五环只是讲师，教授头衔得要六环。”
“怎么想都觉得还是世俗升职更快。”莱茵摇头，“更别提奥术晋升还有失控风险呢。”
“所以剑湾的五环奥术师如果不再晋升，转而加入世俗大学或机构任职，我们会为其颁发教授的职称证书。”西塞罗强调。
“您的老师修·艾利克斯40岁成为教授，就被誉为波恩甚至南方首屈一指的天才，但五环的约瑟夫今年可才37岁。”
好吧，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导师是修教授？他们认识？
“可以了，莱茵先生，请站到仪式阵的中心来。”塞尔维亚将材料依次摆好。
“随便您躺着、站着还是坐着。”她豪迈地挥手，“总之不要说话影响到我。”
莱茵放下袖子，颔首示意自己准备好了。五样材料渐次飞起，伴随着浅红的光亮围着他旋转起来。
塞尔维亚开始低声唱词，这是一种闻所未闻的语言，发音习惯上既不是剑湾传统也没有南方风俗，很像古苏美尔语，但句子结构要更加短促。
绯红的光芒慢慢笼罩莱茵，从上至下，从前至后地贯穿他的身体。意识稍有眩晕，但想象中的痛苦并未出现。
又过了好一会儿，材料的光辉渐消，地面法阵也跟着暗淡下来。
“可以了，明早给你报告。”塞尔维亚点点头，瞄了眼手腕上的钟表，“你们把仪式痕迹清理一下，我先去上课了！”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塞尔维亚女士真是……雷厉风行。”莱茵感慨了一句。
在南方，安瑟斯帝国风气最为开放，但也不常有这么干练的女学者。
更不要说二十年前刚从最保守的泰瑞尔帝国独立出来的波恩公国，近几年才允许女性参加正规考试进入大学。
西塞罗的绿眸浮上笑意：“相信以后波恩也会有越来越多优秀独立的女性。”
“唔……如果我选择加入学派，也要像大多数学生那样进入一年级学习吗？”莱茵换了个话题。
“肯定不能让您跟13、14岁的孩子一起上课。”西塞罗摆手。
“从南方发展过来的奥术师年龄普遍偏大，且都是在各自领域有所作为的学者。我们更倾向于给予教材，让你们自学。”
“不过你们必须每季度前往当地管理非凡者的部门做精神状态测试，情况不好的话就要回这边治疗。还有，每次晋升也得辛苦你们来一趟学院，这样于公于私都比较让人放心。”
“毕竟二三十岁的成年人性格已经定型，很难引导他们变得乐观开朗。而奥术研究很容易扭曲内心，将人拖入阴暗癫狂。”西塞罗意味深长地看着莱茵。
什么意思……暗示我就是那种沉默寡言阴郁悲观，容易误入歧途的人？我看克劳泽挺阳光开朗的，不也一样走火入魔......
“还有个问题，阁下。”莱茵问道，“既然您说神血不可杂食，为什么会有‘大祭司’那种既是意识又是梦境的可能？”
“好吧，既然您问起了。”西塞罗叹气，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因为它们两个学派用的是同一种神血！”
“意识学派渊远留长，和我们一样，都出现于灰烬纪元末期。他们的先贤认为意识高于物质，且物质是意识的折射。”
“通过对一种叫夺心魔的超凡生物的模仿，再藉由神血，心灵术士能够暂时将自己进化为五维存在，通过意识看到时间和可能。咳，扯远了。”
“总之在黑铁纪元初期，意识贤者斯坦维根阁下最天赋异禀的学生发现了另一种通过意识追求本源，却又与心灵异能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位阁下名叫佛罗德·米洛，后来另立门户，创立了梦境学派。”
“他相信意识并不是独一且封闭的，它不止可以交流，亦可同化。同时存在一个高于所有单独意识的意识平台，包容了所有意识和潜意识，它就是梦境。”
西塞罗解释地有些吃力，显然相信世界本源为物质，且物质影响意识的他，其实不太能接受那两个学派的理论。
“我一直觉得这俩学派比言灵还不靠谱。”约瑟夫满脸迷茫，好像听到了天书。
“但是拉图每回用心灵连线在我脑子里讲话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承认意识学派的理论也有自己的道理。”
约瑟夫告诉莱茵，心灵术士们都不爱开口说话，通常只用心灵连线来交流。
“意识比言灵要适合您。”西塞罗客观地评价，“毕竟他们也是服用，而不是输液。”
“言灵学派竟然是直接将神的血液注射进身体？！”莱茵吓了一跳。
“梦境也是。利用率相当高，就是容易疯。”约瑟夫苦笑，“仪式学派是最稳妥的，他们用神血画成的法阵晋升，但是利用率极低。”
西塞罗站起身：“聊了那么多，基本上能透露给您的都讲了。请好好考虑吧，我还有论文要审阅，就先告辞了。”
约瑟夫今晚没有课，很贴心地将莱茵送到宿舍：“仓促安排有些招待不周，还请您谅解。”
单人宿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着干净整洁的浴室，柔软崭新的被褥，莱茵心满意足地感慨：“您太客气了！”
临走前，约瑟夫告诉他，明天他有早课，如果莱茵起得早可以自己到处逛逛，那张金属磁卡可以让他在大多数教学楼畅通无阻。
“现在这个季节，工坊应该正好在招人。”约瑟夫向他脱帽道别。
“那算是我年轻时最爱的校园活动。您可以去看看，说不定会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