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人方才不也说得很清楚了吗?我没得选。”萧岑惨笑道,“圣人不信我,欲找个人监视我,为人臣子的,只得受着。否则便是不忠。”
其实萧岑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没跟楚临秋吐露,那便是如今驻扎在城外的漠北骑兵。唯有自己接旨与楚临秋成亲,他们方可顺利北上,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而楚临秋听了这话,也在暗自沉思,看来萧岑其实并不知道,圣人真正想要的是他的命,否则他不可能会这么从容。
也对,他怎么会知道呢?
整个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便是连楚临秋自己,都仿佛深处在迷雾之中。
“楚大人!”萧岑这时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跃而起,将上身基本压在楚临秋身上,并用一手撑在他的头侧。
楚临秋不习惯在二人交锋之中,居于如此弱势的地位。因此他眼眸微闭,眉头紧锁,似是不悦,片刻后忽而冷声道,“侯爷,请先从楚某身上下去。”
“抱歉。”萧岑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果然将手从楚临秋耳边移开,但却并未真正远离他,而是与他脸贴脸,自语般地咕哝了一句,“萧某险些被你骗了。”
“侯爷何出此言?”
“楚大人,你自幼被圣人带入宫中悉心教导,令你衣食无忧。你视他如再造父母,根本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是也不是?”
“是。”
“楚大人,你在玄武卫任职的这六年里,没少替圣人监视所谓生了二心的臣子,并以各种形式除去他们,是也不是?”
“是。”
“那么你刚才都在耍着我玩?”
“……”萧岑身上的气息此时带有压迫感,源源不断地像楚临秋袭来,令他的大脑十分晕沉。他勉强抬起重如千钧的手,将那张大脸推开,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回道,“不是。”
“那是什么?”萧岑咄咄逼人。他认定楚临秋如今身体不适,必会失去应有的判断力,因此决定诈他一回。
却不料楚大人老谋深算,病成这样了还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用一句话重新占据了这场谈话的主动权,“若我有一计,能帮你暂且免除圣人对你的戒心,你可愿尝试?”
“……”这回轮到萧岑沉默了,他神情有些怪异,一双眼探究般地落在他身上,片刻后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刚才差点相信了。”楚临秋冷静道。
“理由。”
“……”
“为什么帮我?”
“如果没有萧将军及骁勇善战的漠北将士们,大岐边境百姓绝无可能安居乐业。这个理由足够吗?”
“……”话音刚落,萧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地使唇角上扬了些许弧度,戏谑地看着半靠在床头神色淡淡的人,“楚大人,你让我怎么相信,一把淬了毒的利刃不伤人,竟是因为怀有一颗悲悯之心。这岂不是很荒唐?”
“是荒唐。”楚大人点头表示同意,“但侯爷是否也忘了,玄武卫的最初职责是护佑京城和乐安宁。太平盛世,又有谁不希望看到呢?”
“……”或许是恰好戳中他心底的那一块柔软,萧岑终于卸下了最初的防备与不甘。他微微动容,凝视了楚临秋许久之后哑声说道,“若是让我发现你果真骗我……楚大人,那边的几案,便是你的下场。”说罢,他便将脚边的那把胡刀勾起来踢飞出去,使其刀尖正好扎进坐榻正中的实木案上。
“侯爷放心。”楚临秋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并不面露惊惧,仿佛萧岑方才只不过开了个无关紧要的玩笑。
“那好!”萧岑总算放下了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他重新倚回床沿,并随手扯过一缕楚临秋不慎垂落下来的散发肆意把玩,片刻后仰头问道,“在下能否现在听听楚大人的大计?”
“你我为夫夫,假意恩爱。”
“就这么简单?”
“嗯。咳咳……”
“你……”眼看楚临秋竟又咳了起来,萧岑赶紧跑到桌边倒水,却不料竟发现水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
“楚大人,你这儿的下人似乎并不怎么聪明啊。主子站不住了不知道扶,主子房里的水凉了,也不知道换。”
“咳……”楚临秋似乎是被他逗乐了,说出来的话中还带有些许笑意,“是楚某平日里不喜他们靠近。”
被这么一打岔,屋内里的气氛似乎和缓了许多,没有方才的剑拔弩张。萧岑卸去心中枷锁,思绪便不可避免地跑偏了。他忽而生出了一种想法,觉得如果那个人是楚临秋的话,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咳咳......侯爷,你说什么?”
“......没什么。”萧岑执壶的手一抖,险些将其中的水洒满了一桌子。他索性将银壶重重搁置在上面,转身几步回到床前,在楚临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双手撑于他头两侧,低头凝视着他苍白皲裂的唇,半晌后突然开口,“楚大人,你唇色太淡了,该好生将养着。本侯可不想到时候,竟要与一个病秧子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