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惊喜交集,见银票足两千两,数额巨大,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踌躇半晌,还给徐真道:“徐大哥,我只是一个丫鬟,怎能拿着徐大哥的财物?只要能服侍徐大哥,我就心满意足,这银票,还是徐大哥自己收着罢。”
徐真强行塞到她手中,虎着脸道:“我说了,不用你服侍我,而且你也不是丫鬟。在我眼里,你比公主还高贵,给你了,你就拿着。”
莲儿甚是欢喜,眉目之间,俊俏可人,笑道:“是。徐大哥,你待莲儿这般好,不怕莲儿没上没下,让你劳神么?”
徐真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我那个时代,都是女人管钱,男人挣钱。我现在也不用钱,你拿着就行。我刚来福州的时候,身上一毛钱没有,别人都把我当成疯子、傻子,只有你,你看得起我,理解我,没有把我当成疯子,我心里感激的不得了,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看待。你这么说,咱俩不就生分了吗?”
莲儿道:“是。”
徐真走到门口,见夕阳如火,透着屋顶,蚊虫不少,便如浴火而舞,道:“你乖巧的很,又懂诗词,以前肯定上过学罢?你有这种本事,再拿上点银子,怎么样也不会饿死。你就乖乖的帮我管账,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莲儿嘴角上翘,望着徐真,眼中难掩笑意,道:“是。”
恋爱中的女子,眉梢眼角,均是情意,施然恬静,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极具风情,徐真看在眼中,不由得大为意动,道:“许文把你送给我,是不是有卖身契?他把卖身契给你了没?你带在身上没?”
莲儿脸色一沉,神色凄然,道:“是。许老爷将卖身契给了我,我放在房中,公子要么?我这便去取。”
徐真拉住她道:“那是你的卖身契,你拿到手,干嘛不烧了?还要给我?”
莲儿低头道:“公子不允,我怎敢自行处置?”
徐真道:“有什么答不答应的?行,我答应了,你去把它烧了。”
莲儿大喜,抱住徐真,咯咯笑道:“谢谢公子!我待会便去。谢谢公子!”
一扫适才难过表情,忽然发现抱着徐真,忙退开两步,想要逃开,又怕徐真离开,站在当地,却不知如何面对,当真是又羞又窘,却带着暗喜、忐忑,患得患失,滋味百变,实难言表。
徐真道:“你刚才快哭出来的样子,是骗我的?”
莲儿冲口道:“不是。我……我……”
徐真暗笑: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演员。道:“行了。我也是老油条呢,你说的真话假话,我还能分辨不出来?”
莲儿笑道:“是。”
徐真道:“我跟你说话,你不会说别的了?怎么老说是是是?以后不许你说是是是的,听到么?”
莲儿道:“是。”
徐真无奈,突然之间,二人齐声笑了起来。经此一事,二人关系亲昵不少。徐真道:“你先休息罢,我出去走走。”
莲儿快步走入里间,过了片刻,脚步轻快,拿出一件袍子,道:“徐大哥,夜里凉,你穿上这件衣衫罢。”
徐真接过谢了,长呼一口气,问道:“卖身契烧了?秋儿她娘葬在后山,后山哪里?”
莲儿一呆,点了点头,难掩欢喜之意,指着南边一座小土丘,道:“便是那座山下。徐大哥,你现在要去看望卡兹巴么?不如等明日带了石灰、纸钱、香炉等物再去罢。”
徐真道:“没事。我就是随便转转,明天那些东西准备好,咱们再去罢。你也两天没睡觉了,早点儿去休息。”
莲儿道:“我不累。徐大哥,你一人不知卡兹巴葬在何处,深夜寻找,怕找不到地方,不如我帮你带路?”
徐真失笑道:“你就是要跟我去,还偏偏说这么一大堆理由。行罢,一起去。”
莲儿大喜,奔入房中,不过片刻,太阳完全落山,大地陷入漆黑。莲儿提了一盏灯笼,快步出来,笑道:“我便是……嘻嘻,徐大哥,走这边。”
往东走去,过了小桥,见徐真仍是呆立门口,道:“走啊徐大哥。”
徐真跟了上去,出了花园,折而往北,走出十余丈,顺着一道石子小路,弯弯曲曲,往西行走。
莲儿身姿摇逸,若柳若絮,月色初升,朦胧一层银光射在她脸上,秀丽难言。
徐真道:“莲儿,你今年多大?我看你走路说话,一直注意分寸,你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长大的?”莲儿脸上一红,道:“公子,再过两月,我便一十八岁啦。许府是远近闻名的书香世家,莲儿在府上做丫鬟,不守规矩,岂不教人笑话?再说如今天下,大户人家,规矩本就甚多,并无甚么不对啊。”
女子生辰,不能随意对人提起,莲儿属意徐真,心中已当他是未来夫婿,自然不肯隐瞒。饶是如此,自行提起生辰八字,也是又羞又喜。
徐真这个秀才若有半成是真的,也能听出,奈何他被二十一世纪人情熏陶,哪里懂得?道:“那不是累死人了吗?人类的天性就是热闹,你非要压抑着性格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生活还有什么色彩?莲儿,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女人之美不在于她是否穿着衣服,而在于她是一个会说会笑,会叫会跳,活生生的人?”
莲儿吃了一惊,脸颊一时发热,不知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回答。
徐真接着道:“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我那个时代,很多女人都以为不穿衣服,或者穿的越来越少,就是美丽。其实她们错了,人之所以为人,就因为人会语言,有七情六欲,会说会笑。如果只是注意到女人的身体,他的审美观也是肤浅的很。”看一眼莲儿,见她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接着道:“我是说要你保持本真,你自己的性子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必为我改变,不必为了任何人改变。这样的莲儿,才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莲儿,知道么?”
这番话他思来想去,勉强用此时的语调说出,颇为不伦不类,但莲儿却听懂了,她陡然睁大了眼珠儿,定定的望着徐真,过了半晌,才道:“徐大哥,你竟然这么看莲儿?”
徐真奇道:“怎么?”
莲儿道:“古语有云: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坐而无形,立者无端,贤不足持内,淑不能理御,肤也。知书而达理,知行而曲阴,修心而饰,修身能行,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行之不修,愚者谓之喼;淑之不修,贤者谓之戾;故妇者,修心而行,次饰焉,此女之道也。徐大哥这么说,那是要莲儿放浪形骸,难不成……难不成莲儿在徐大哥心中,便是如此一个……一个……”
徐真听得头大,莲儿之乎者也,他一句也没听懂,但见她神色激动,实不知说错了什么话,道:“不是不是!你说放浪什么?浪?我不是说你浪,我是说你不用为我改变什么……唉,莲儿,我跟你说实话,你刚才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莲儿双肩耸动,泪珠儿扑簌簌的滚落下来,他更是着急,道:“我跟你们说了八百回,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怎么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不过让你保持童真……”
莲儿身子一震,连退两步,脸色变的雪白,颤声道:“徐……徐大哥……莲儿一生清白……身子……身子除徐大哥……之外,从未有人碰过……徐大哥……莲儿绝非……绝非**……荡妇!”说到后来,再也忍耐不住,呜呜抽泣,将灯笼递给徐真,扭头便走。
徐真拿着灯笼,抢上两步,转念一想:“**荡妇?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荡妇了?”扬声叫道:“莲儿……莲儿……你听我解释……”
莲儿足下不停,哭道:“徐大哥,我……我要回去休息啦……”快步离开,再不回头。
徐真呆立半晌,想去追她,但不知如何解释,思量许久,直到莲儿身影不在,仍自呆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