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灭顶,肺部忽一阵抽搐,仿佛底部破了个小洞,空气丝丝泄入,瘫痪的身体忽然又动了起来,但随时可能再次停摆。唐小州把握时间,拼命往上游,只求在力量用尽前冲出水面。
被巨翠异化的池水,本来就有供输营养和空气的功能,唐小州命悬之际,潜能被激发,自吸入肺中的浆水析出一些空气,帮助他逃生。
唐小州奋力泅近水面,离叶隙只有一肘之遥,却再也吸不到半点空气,肺部只剩灌满浆水的闷痛,身子一脱力,整个人忽然往下沉去。
“我……我要死在这儿了么?”念头刚出,一条藕臂忽然入水,捉住他的腕子,奋力提出水面。
等到唐小州回过神时,不由自主剧烈呛咳,像要咳出心脏似的,他趴在巨叶之上呕着酸水,涕泪交下,极是痛苦,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咳呕略缓,只觉胸腹间辣地痛着,他低头一瞧,赫然看见几道长长的殷红血痕,皮开肉绽,似遭鞭笞。他一转念明白:“是了,叶盖的边缘都是倒钩尖刺,我身子沉重,硬拖将上来,岂无摩擦?”比起溺毙在池底,再多刮几条都嫌便宜。
倒是梁芳无比心疼,帮他拍背顺气,歉然说道:“我不是故意弄伤你的,我已尽量避开啦,只是……唉!是不是痛得厉害?要不……要不你骂骂我好了,我心里好受点。”
唐小州摇摇头,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低声道:“多……多谢你啦,若非有你,我命……休矣。”
梁芳俏脸微红,既欣喜又庆幸,一扫入睡前的闷郁,抿嘴嫣然道:“别说谢,一人一遍,两不相欠!你要有什么意外,我……我该怎么办啊?下回,不许半夜一人偷来玩水啦!”
原来,梁芳醒来没看见唐小州,最初并未想到他在池底,以为他趁自己熟睡,又潜回地下水脉探查,正想要取过异藻为他照明,忽然看见池心白光冲天,自水底破浪而出,水面像是沸滚似的翻腾不休,急忙跃上巨叶查看,刚好看见唐小州奋力上游,及时抓住了他。
唐小州哭笑不得,待元气恢复,才将池底所见简要说了一下。梁芳睁大美眸静听,却并未插口发问,听完沉默良久,轻声道:“你这次能活着出来,我猜或许和你练的那套太极有关,你知道李洋的师父是谁吗?”
唐小州想起李洋说的话,伸手握住她的一双柔荑,正色道:“李洋和我说过,有次他去武当山,见到一个道长独自练习太极拳,他就上去讨教,结果那道长喜欢他的资质,就教了他一个多月,他说这套太极失传很久了,回头咱们好好参研一下。”
梁芳想了一想,忽然展颜笑道:“回头咱们两个去次武当?好好向这个道长请教一次,实在不行,咱们就拜师了吧。”
说话间,两人都笑了。
她顿了一顿,又续道:“我也不管啦,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你,反正我这辈子是不离开你了!”
“小芳!”唐小州心中感动,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
“不过…”梁芳认真道:“对你有害之事,我一定要知道,你决计不能隐瞒,什么受伤了、生病了,有什么困难,遇到什么危险……我通通都要知道,对我隐瞒并不是体贴。你若做不到,我就不能再这样信任你啦。”
唐小州点点头:“我答应你,一定不隐瞒对我有害的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梁芳走过去,将撕碎的衣裳替他裹伤。唐小州胸腹间的伤口虽深,但浸泡过池心之水,又敷上了嚼碎的藻浆,包裹布条时早已止血,现在已经略有收口的迹象。
唐小州有心试验池底翡翠的能量,就在巨叶上歇息,并不返回岸上,一觉醒来,果然伤口只剩下几条浅浅红痕,除了略微发痒以外,看不出受过很深的皮肉之伤。
池底的巨翠或许还藏有许多秘密,但眼下既无工具,也无人手,加上还要寻找欧阳倩,又怕又生出不可预料的变化,不是唐小州对这个巨翠不感兴趣,而是冒不起这个险。等以后脱出此地,做好准备,再来一探究竟,也算不迟。
唐小州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再回到这里来,彻底研究水下的那块发光巨翠。
休养充足以后,两人这一次备妥了足够的藻浆包袱,又回到通往地下伏流的甬道探险,可惜梁芳失足之处,便已是甬道的尽头。伏流水面非常的宽阔,两人双手各举着一包藻浆,却仍旧照不到对岸,梁芳懊恼不已,咬唇跺脚说道:“要不你抱着我的腿,我到水面上照照去!”
“不行!这也未免太过危险了。”唐小州怕她失控掉进水里,坚决不肯,忍不住叹气摇头。
这里的水流异常平缓,水面上几乎静止不动,难怪前一次接近时,连水声都没听见。
但唐小州还记得上次伸臂入水的那种汹涌之感,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梁芳恐怕已被漩流卷走了。
唐小州只能认为这条地下伏流的河道越走越宽,因此表面的流速平缓,但水底下暗潮仍在,未可小觑。
这条路走不通,倒成了两人的现成的大澡堂子。梁芳用布巾浸水,细细洗去身上的黏滑异感,唐小州也略作梳洗,将两人仅存的衣物洗干净,撑在藻池水面的巨型花苞上风干。
往后的大段时间里,二人反复做着同样的事:钻入钟乳石缝寻路,累了便退回地宫服食异藻充饥,运功化纳奇能,只不过地点改在圣藻池心的巨叶上,而不是原先的池畔石缝。
池底的异质翡翠,对恢复疲劳有极佳效果,两人睡眠越来越短,好像也更不易疲累,计算流逝的时间越来越困难。
唐小州估计距离二人爬入地宫,应过了两天左右,但实际可能更短或更长,此时,地宫四壁所有能钻入的孔缝都被搜了个遍,梁芳望着自己亲手以尖石刻下的记号,良久无语,俏脸上既不是失望也不是惊恐,甚至说不上懊恼悲愤,而是难以言喻的茫然。
“我们……要死在这儿了,是不是?”她轻声喃喃道。
唐小州回头,本想为她加油打气、好生抚慰一番,却见梁芳的神情似笑非笑,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片刻才幽幽说道:“也好,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啦。”
唐小州听她口吻宁静平和,说完甚至展颜含笑,不由一惊,双手紧握她的香肩激励道:“别说傻话!我们能出去的。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你瞧!”他指着壁角一片料塌的碎石堆砾,当初梁芳拿来刻画记号的尖石,就是捡自此处,和周围石笋钟**错的地景相比,显得格外不同,说道:“这儿原来该是一处通道,后来给人弄塌了,我猜想这里可能有人来过。”
梁芳迟疑道:“我们能再挖开它么?”
唐小州摇了摇头,说道:“工程太大,挖不开的,如果我要是能变成一头公猪,拱我也拱开了。”
梁芳凝着盈盈妙目瞧着他,忽然“噗哧”一声,晕红双颊,面上羞意宛然,咬着嘴唇低头窃笑。
唐小州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脑袋,讷讷笑道:“我说话就这样了,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傻,但我真是这么想的。”
“你才不傻!”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梁芳的俏脸更红,拉着他的衣袖细声道:“我……我挺喜欢听你说这些的,你,你好……好厉害的样子,很……很是威风。”
唐小州想不明白怎么出去,却喜欢她的娇羞可人的俏模样,笑着将她拥入怀里,说道:“我们不可能从原路回去,只能往前走了。”说话间,俯望着梁芳讶然抬起的晕红脸蛋。
二人更不犹豫,继续在甬道中爬行。
唐小州爬到了中途,发现前头漆黑一片,二人胡乱吃了一些异藻,用藻浆抹遍头脸肌肤,又带上几包备用兼照明,相互扶持着走进了地下伏流,一路退到黝黑沉寂的静水边。
万幸的是这里空气清新,就连甬道中湿重的青苔气息,闻起来都特别的舒心,两人背靠着甬壁,并肩靠头,默默望着几乎感觉不出流动的漆黑水面,身心俱疲。
“要是……要是在这里能多待些日子,就好了。”黑暗中,梁芳轻声道,口吻出奇地平静,全无面对死亡的恐惧,只是觉得无比遗憾。
“怕么?”唐小州问。
“我不怕的。”梁芳与他心意相通,握紧他的手掌,微笑道:“白头偕老,所求也不过同穴而眠,我们已经做到啦。若有他生,我一定找到你,咱们绝不走散。”
洞窟内光照有限,但仍然映出她一身雪肌,曲线凹凸有致。梁芳自己都看得脸红起来,回臂环住诱人景致,她不知道此举看在男人的眼中,更加诱人,假如不是唐小州要保留体力游出,恐怕又要将她按倒在地,好生正法一回。(未完待续)